想罷,淺淺便瞧了云幕一眼,軟著調(diào)子道:“大人這般樣子倒是讓我好生害怕,怎么的莫非是奴家犯了錯,這會兒大人上門興師問罪來了?!?p> “好好說話?!?p> 眼見著云幕不吃這套,淺淺心下倒是覺得好笑,樂了一聲,隨即才正經(jīng)道:“要說我和她的緣分,那倒是說來話長,大人若是不趕時間,這一個時辰,便聽我好好絮叨絮叨。”
她說著,定了定神,倒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這么些年過去,倒是時刻不曾忘記。
“七年之前,也是一個大雪鋪城的日子,我在西街的巷子里游走,那是我被丟出來的日子?!?p> 那個時候的她,無依無靠,被收留她的遠(yuǎn)方表親賣去了窯子換酒錢,可她年紀(jì)方小,不受訓(xùn)教,于是老鴇找來了一群混混,給她好好的開了苞。
沒日沒夜,生不如死,整整三天。
后來身體虛弱不堪折辱,生了一場大病,奄奄一息的被丟在了大雪天的菜市街頭。
死了也好,這一生,倒也沒有什么盼頭了。
小小年紀(jì)的陳淺淺,已經(jīng)看透了人心,嘗盡了苦楚,只想著一死,換來解脫。
那一日的清晨,黎明的光束合著雪子一起落在她的身上,她至今記得那雙停在她身旁的腳,穿著好看的靴子,上頭還裹著一圈兒白絨。
倒是有錢人家的子女。
那人蹲下身,看著她,同樣稚嫩的臉上,卻有著超乎年紀(jì)的深沉凝練。
她柔軟的手探到了自己的臉上,又試了試自己的鼻息,同身旁的家丁說了句什么,便有人上前將自己扛起,而后帶去了一個院子。
那里,大約就是私語樓的雛形。
她身子慢慢的好了,也逐漸取得了樓主的信任,知道這個常常靜坐一旁一言不發(fā)的少女原來藏著這樣一個秘密。
獨(dú)自追尋的路,一定很辛苦罷。
從那時起,淺淺就明白,自己這條命被撿回來是天意,是要助她一臂之力,陪在她的身邊,守護(hù)她,看她大仇得報,重回故土。
后來的話,淺淺沒在多說,只放低了聲音,收回了漂遠(yuǎn)的思緒,緩緩道:“后來把,我想著自己倒是挺適合在這青樓內(nèi)待著,自由自在,活的瀟灑痛快,不是很好么?!?p> 云幕沉默不語,這樣聽來,故事倒是有幾分感人。
他扭頭看著蘇儀,對方卻是沉默不語,隨即嘆了口氣,緩緩道:“大人何必要問,有些事情,不提也罷,莫非還是對我有所疑慮,方才跟到此處,刨根究底?!?p> “走罷?!?p> 若說是歉意,他自然不會有,只是聽著蘇儀這一路的故事,卻也覺得匪夷所思。
原來彼此,都曾在那樣的年紀(jì)知道了人生變幻莫測,生離死別不過一瞬之間,所有人都是命運(yùn)的棋子,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她走到了現(xiàn)在。
所幸,他也是。
回到府上之后,蘇儀想起白日里淺淺說的那些過往,沉靜在心底很久的往事便又飄蕩了起來,在她心間徘徊,瞬間覺得有些不快。
小柒靜靜的守在一旁,卻是什么也不曾講,指望著自家小姐,回憶當(dāng)初,也是唏噓。
這事之后,云幕到算是對自己卸了部分心防,似乎院里監(jiān)視著自己的人也少了幾個。
倒是難得輕松,可以喘口氣了。
時間過得很快,再有幾日,自己就該搬去懷王府,以侍妾的身份做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了。
想著自己的婚嫁之事,確實(shí)都太過草率,一次比一次簡單,這次,更是連什么像樣的排場都不能有。
最關(guān)鍵的是,若是到了那邊,還要勉強(qiáng)打起精神和府上的其余幾位周旋,倒是痛苦的很。
好在,正房之位仍舊空著,倒是省了不少麻煩,說起來,無非當(dāng)做幾個沒啥事做的姑娘聚在一處生活罷了。
搬過去的那天,懷王府也是安安靜靜,倒是挺符合蘇儀本身的期待,越是這樣,越是讓她安心,最好在里面做個隱形人,不被任何人注意才好。
不過當(dāng)夜,云幕還是來了她的房中。
兩人坐著對望半晌,蘇儀忽然忍不住笑了一聲,隨即道:“這下倒好,你被迫納妾,我被迫做妾,簡直荒唐?!?p> “我倒也不算被迫?!痹颇徽f著自顧自寬衣:“不過你做的確實(shí)不大好,沒事去找你其他姐姐學(xué)著點(diǎn)。”
蘇儀見狀一驚:“你要干什么!”
云幕抬眸一笑:“你覺得呢?”
“你不要亂來,我們只是名義上的,你懂得,不能有非分之舉!”即便如此說,蘇儀卻也一想,現(xiàn)在的自己和張軒那次可不一樣,這回至少不是一個過場,張軒對她言聽計從,可云幕顯然不是她能擺布的主。
瞧了她一臉慌張,云幕只管笑笑,起身抱了她輕輕放到床上,隨即輕聲道:“我沒那么無聊,強(qiáng)人所難的事做了也沒意思,你乖乖睡著,給我騰個地兒就行?!?p> 聽他如此說,蘇儀才放下心來,兩人靜靜躺著,她內(nèi)心卻依舊惶恐,半晌也說不著,忍不住側(cè)頭看了看云幕,只閉著雙眼,呼吸均勻,也不知道睡沒睡,于是小聲在他邊上道:“你睡了嗎?”
“沒。”眼也不睜,倒是答得清醒。
蘇儀翻了個身子道:“我要在這呆多久才能走???”
“走哪去?”云幕也轉(zhuǎn)過了身,兩人是第一次湊的如此之近,蘇儀本能的往后仰了仰腦袋,才答道:“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兒吧?!?p> “你都做了我的人,還想著往外跑,歇歇吧?!?p> 蘇儀一聽倒是有點(diǎn)不樂意了,可轉(zhuǎn)念一想,那邊汪太醫(yī)的事還沒有著落,也得仰仗他云幕大人,索性也不在說話。
接著又想到一事,繼續(xù)道:“張軒呢?我好久不曾看到他了?!?p> “你以后也不會看到了。”
這話說完云幕也不理他,自顧自翻過身去。
蘇儀不敢多問,也不愿多想,便在這樣的沉思當(dāng)中緩緩睡了過去。
原本按照慣例,即便是草率的納了妾,也該有許多禮儀要遵循,許多事情要講究,但蘇儀倒是得了特許,大約也是云幕見她什么都不會,不比那些權(quán)貴家的子女,自小倒是學(xué)了許多,她的身上反倒總有種江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