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倒在地上，全身骨頭盡碎，氣若游絲。
但比起身體狀況更讓她感到絕望的，是那個從戰(zhàn)場另一頭踱步而來的瘦弱青年！
那種沉穩(wěn)，那種大大方方地告訴所有人不是我不會飛而是你們還不配讓我飛過去的從容，以及對方剛一出場就用毀天滅地的一掌摧毀了桔氏部族美夢的大恐怖，無一不在勾動著桔梗這名巫靈內(nèi)心深處的絕望！
腳步越來越近，終于在她面前站定。
桔梗艱難地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掛著輕松之色的清瘦面龐。
“凡靈桔梗，拜見上仙。桔梗身體不適，不能給上仙行跪拜之禮，還請上仙恕罪！”
夏小寧淡淡地說道：“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知道?！?p> “說說?！?p> 桔梗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錯就錯在，沒能在上仙降臨前殺死您身后那賤人！”
郝茗從夏小寧身后走了出來。
她目露憎恨。
“桔梗，你們桔氏無故殺我族父，毀我家園，現(xiàn)如今，反倒是先恨上了我，你當(dāng)真以為這定靈平原是你們桔氏說了算的？”
桔梗慘笑道：“成王敗寇，要是我贏了，自然是我說了算。但如今是你贏了，要?dú)⒈銡?。?p> 郝茗面向夏小寧，神態(tài)恭敬。
“上仙，還請出手殺了這名作亂平原的巫靈，以祭我郝氏族人在天之靈！”
夏小寧沒有立刻答應(yīng)，只是默默打量著桔梗。
他想用道眼看看，所謂的巫靈和一般靈族究竟有何不同。
這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在道眼的掃視下，桔梗體內(nèi)的狀況一覽無遺。
她的靈力值雖然沒有過千，但也有990點(diǎn)之高，只差一步便可以踏足引靈境巔峰。
但夏小寧真正吃驚的原因還在于，在桔梗的心臟位置，環(huán)繞著一道黑色的流光！
桔梗見身前那仙靈盯著自己的胸口看，自然不是認(rèn)為對方在輕薄自己。
事實(shí)上，論姿色，郝茗甩出桔梗好幾條街！
因?yàn)榻酃Ｉ頌槲嘴`，能夠獲得某種程度的預(yù)知能力，但并非是沒有代價的。
這代價就是，她看上去要比實(shí)際年齡老上很多！
桔梗知道，仙靈手段莫測，說不定就能看到藏在自己體內(nèi)的東西。
“上仙是看中我體內(nèi)的力量了？怕是讓上仙失望了，這力量雖強(qiáng)，但要驅(qū)使它的代價也很大，需要獻(xiàn)祭自己的壽命方能預(yù)知不久的將來，我也正是憑借這一能力被人尊稱為巫靈。
且不說上仙有沒有手段將它取出來，就算能夠取出來，上仙難不成還要將它據(jù)為己有？”
夏小寧心中了然。
原來那道黑色流光是巫靈的力量源泉！
夏小寧體內(nèi)也有一藍(lán)一綠兩道流光，雖然比起黑色流光要小上很多，但本質(zhì)是差不多的。
由此，夏小寧可以推出，這藍(lán)綠兩道流光必定有著某種作用，只是自己不曾發(fā)掘出來。
夏小寧按下心中疑慮，平靜地說道：“本仙要如此處置它，就不勞你費(fèi)心了。你為了一個不可控的預(yù)知，不惜挑起兩族大戰(zhàn)，心性如此狠毒，手段如此殘忍。本仙向來看不慣你這種毫無人性之人，這就送你上路?！?p> 說罷，夏小寧一掌貼在桔梗額頭。
引靈訣發(fā)動。
桔梗感受到自己體內(nèi)所剩不多的力量迅速流失。
她沒有驚懼，只是在最后時刻冷靜地說道：“我剛剛替上仙預(yù)知了未來，上仙可想聽聽？”
“不想聽。”夏小寧毫不猶豫地答道。
桔梗睜大眼睛。
“為何？”
“我命由我，不由天?！?p> “我命由我不由天？？”桔梗突然陷入瘋癲狀態(tài)，“哈哈哈，仙靈怎么會說出這種話？你不是仙靈，你，也配當(dāng)仙靈……”
桔梗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回歸沉寂。
夏小寧站起身。
手中，托著一團(tuán)靈力球。
在靈力球的中間，有一道黑色流光不停流轉(zhuǎn)著。
“這種為禍凡間的能力，還是散了吧?！?p> 夏小寧就要揮手散去靈力，卻被郝茗一把抓住。
“你想要？”
郝茗跪伏在地。
“茗兒天資愚鈍，白活十八年，卻仍是停留在引靈境初期。此次部族遭逢大難，沒有頭人帶領(lǐng)之下，我族必將大亂，族中婦孺也將失去庇護(hù)之地。茗兒想要變強(qiáng)，想當(dāng)部族的頭人，茗兒還想幫上仙解憂，替上仙預(yù)知未來的敵人。還請上仙成全！”
“桔梗的話，你聽到了？”
“聽到了。茗兒不怕死，就怕死得毫無價值。成為一名巫靈，是茗兒的當(dāng)下所想！”
夏小寧微嘆一聲。
“既然你如此執(zhí)著，本仙就依了你。放開心神，不要抵抗?！?p> 郝茗站起身，閉上眼睛。
夏小寧將手中的靈力球一把按在郝茗額頭，同時將那道黑色流光也按了進(jìn)去。
其實(shí)他完全可以將黑色流光抽掉后，再將剩余的靈力送給郝茗。
但那樣一來，所造就的無非只是一名撐死了不過引靈境后期的普通凡靈罷了，想要憑此重振郝氏部族無異于癡人說夢。
這一點(diǎn)，郝茗也早有考慮，所以才一再強(qiáng)調(diào)她對成為巫靈的渴望。
郝茗知道，對于仙靈而言，凡靈是不值一提的。
她要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這樣才能跟隨仙靈的腳步。
在此時，想要變得更有價值的最好辦法，就是自愿成為一名巫靈！
對于夏小寧而言，他既然不能將郝茗帶走，那就只能給她獨(dú)自生存的能力。
至于以后會怎么樣，以后再說。
在黑色流光入體的剎那，郝茗的臉色突然變得痛苦起來。
但她很堅(jiān)強(qiáng)，強(qiáng)忍心臟處傳來的劇痛，哪怕臉色發(fā)白虛汗滴落，也一聲不吭。
這種折磨持續(xù)了整整三分鐘，郝茗才漸漸平息下來。
在這一過程中，夏小寧始終用道眼盯著她看。
當(dāng)看到郝茗的靈力值穩(wěn)定在800，且黑色流光也安份下來，他終于松了口氣。
同時也不得不感慨，郝茗的資質(zhì)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她本就是引靈境初期，在夏小寧出手將桔梗身上的900點(diǎn)靈力全數(shù)注入后，郝茗最后的靈力值居然也才800。
或許，她真的是不適合修煉吧，對靈力的吸收率著實(shí)是太低了一些。
做完這一切后，夏小寧準(zhǔn)備走了，因?yàn)閿嗵煅倪€在天上等著他呢。
“茗兒，本仙要走了，重建家園一事本仙也幫不上什么忙。”
“茗兒會替大人鑄造一尊靈像，受族人世代供拜?！?p> “呵，我又沒死，造什么靈像？罷了，隨你?！?p> 郝茗突然抬起頭，眼含熱淚。
“上仙，茗兒何時還能再見你？”
夏小寧的身體緩緩向上飛去。
“本仙在天上，無法隨時聽到你的呼喚。你，好自為之吧?！?p> 郝茗跪了下來。
“茗兒隨時愿意為上仙獻(xiàn)出一切！上仙，別忘了茗兒……”
夏小寧擺擺手，上升速度陡然加快。
直到漸入云層之時，他朝下看去，仍是能看到一臉依戀的郝茗，伸出雙手在說著什么。
夏小寧自嘲一聲。
“人靈有別，當(dāng)個朋友就好了，何必呢……”
“小子，你借本王之手在下面泡妞，這賬，怎么算？”
夏小寧趕緊轉(zhuǎn)過身來，一臉的諂笑。
“前輩，剛剛下方的慘狀，您看到了嗎？”
“本王還沒瞎。”
“您看，是這樣啊，下面是定靈平原，駐扎了十多個各自為戰(zhàn)的部族。這次，桔梗部族以預(yù)知威脅為由，強(qiáng)行踏平了郝氏部族，如果不加以制止，明天他們或許就會攻打第二個部族，后天就有可能攻打第三個。長此以往，定靈平原必將陷入無邊無際的戰(zhàn)火之中，民生凋敝，血染山河，這對靈界而言，絕對是一場大災(zāi)難。
我借前輩之手鎮(zhèn)壓了這場暴動，看似是為了救自己的朋友，實(shí)則是阻止了定靈平原的未來慘劇。雖然出頭的是晚輩，其他人可能不知道絕大部分功勞在前輩您身上，但以前輩的地位，想必也不在乎這些虛名。最重要的是，前輩心系靈族，如果今日前輩不肯出手，晚輩反倒會認(rèn)為前輩是個心性薄涼之人，不配當(dāng)這靈界的王！”
斷天涯似笑非笑道：“小子，你在罵本王？”
“哪能呢！”夏小寧喊冤道，“那不是假設(shè)嗎？事實(shí)上，前輩非但出手了，而且將事情解決得十分圓滿，那么晚輩剛剛那句話就得反過來說！”
“你要怎么說？”
夏小寧一臉正氣道：“前輩熱血衷腸，心系全天，是一名十分稱職的靈王！靈界能有前輩坐鎮(zhèn)，乃凡靈之幸，蒼生之幸，世界之幸！”
斷天涯渾身都舒服了！
“你小子嘴皮麻利，本王也不跟你斗嘴。這次，看在你制止了一場屠殺的份上，本王就不計(jì)較你借本王之手泡妞一事了，但是，如果還有下次，你最好想想自己長了幾個腦袋?！?p> 夏小寧瘋狂地點(diǎn)著頭，就差沒把頭點(diǎn)掉了！
“前輩真是太英明了！我觀這定靈平原，面積遼闊得嚇人，各大部族卻如一盤散沙，各自為政，難道是無人管理的緣故？靈界高層就放任族人的自相殘殺？還是說，這定靈平原其實(shí)是有人管理的，就如我人界的四域都各有一名域主坐鎮(zhèn)，只不過，管理定靈平人這人，要么是極其不負(fù)責(zé)任之人，要么就是眼瞎，自己轄區(qū)內(nèi)的子民都在行那滅族之事了，也不見他出來阻止一下，他這是當(dāng)靈族人口太多，想自我減負(fù)？”
斷天涯沉默半晌，才悠悠地說道：“你知道什么?；蛟S是那人想管，卻力不從心呢？”
夏小寧忿忿不平地說道：“力不從心？那就換人來！當(dāng)了婊子還立牌坊，自己都管不好還有什么資格去管別人！”
“呵，你知道什么，你對靈界了解很深？”
“那前輩就告訴我，這定靈平原的亂象是如何產(chǎn)生的？”
“這跟你無關(guān)?！?p> “但我想知道！”
“你會知道的，但不是今天?！?p> 夏小寧輕嘆一聲：“算了，就當(dāng)是我多嘴吧?，F(xiàn)在事情已了，麻煩前輩送我回去吧?！?p> 斷天涯大手一抓，就抓著夏小寧朝天上飛去。
“小子，你來時的那道界隙在哪？”
夏小寧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就在那邊。您看不見界隙？”
“廢話，要是人人都能看到界隙，你們?nèi)私缭缇捅晃覀冹`族踏平了！”
“那人界各大域城的駐守靈將又是怎么進(jìn)去的？”
“圖圖能看到界隙這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p> “她能看到，自然就有其他人也能看到，只是這部分人極少，至少本王不在其中。且要將人送過界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送過去的人境界越高，代價越大。你口中的駐守靈將，是我們能送過去的最高境界之人，也就是清冥境巔峰。再高了，就比如本王親自過去，都會有隕落的可能?！?p> “駐守靈將是清冥境巔峰？”夏小寧奇道，“我還以為是大圓滿?！?p> “你以為大圓滿是路邊的白菜，一抓一大把？”
“這么說來，如果我能幫前輩的那名后輩突破到大圓滿，就可以毫無懸念地拿下駐守靈將一職？”
斷天涯若有所思地看了夏小寧一眼。
“你想在人界搞事？”
“不能說搞事，只是報(bào)復(fù)罷了。我所在奉靈城的駐守靈將，竟然放任他手下之人來截殺我，有這種人在頭上呆著，我怕是睡覺都不安穩(wěn)！前輩不是答應(yīng)了您那后輩要保我三年嗎？正好，這三年就叫他在奉靈城呆著吧，多親近吶！”
“就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罷了，你要是能說動他，本王也不會插手人界之事。”
“敢問前輩，您那位后輩怎么稱呼？”
“他姓西門，單名一個玉字，論年齡，已經(jīng)可以當(dāng)你的祖爺爺了吧。”
“西門玉？晚輩知曉了，晚輩會像后爺爺一樣待他的?！?p> 斷天涯一愣。
“后爺爺？這又是個什么說法？”
“不是有親媽后媽的說法嗎，那自然就有親爺爺和后爺爺?shù)膮^(qū)分咯！”
“唔，你的親爺爺恐怕得管他叫爺爺?！?p> 夏小寧樂道：“這倒不會，我親爺爺保準(zhǔn)比他老。”
“還有這事？”
“是呀！”夏小寧笑瞇瞇地說道，“剛才在下面我就發(fā)下弘愿，只要您肯出手幫我鎮(zhèn)壓桔氏部族，我就管您叫親爺爺！”
斷天涯臉皮一抖，手一松。
原本被他抓在手中的夏小寧怪叫一聲，就從云端上落了下去！
“我錯了，我不該管您叫親爺爺，您是我親爹！親爹救命啊——”
斷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