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二更)無主之地
李謹(jǐn)默了默,倏地沉沉一笑,聲線里帶著一些微不可查的蠱惑。
“留個懸念,往后你便知道了?!?p> 謝蕪悠冷哼一聲,“不說就不說,我一點都不感興趣?!?p> 話雖這么說,她心里也隱隱明白,李謹(jǐn)瞞著她,應(yīng)當(dāng)是有別的顧慮。
直到兔肉快烤好了,翟清弦才小跑著回來,用衣襟將什么兜了一個滿懷,起初她腳步輕快,臉上含笑,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那兔肉的香氣越來越明顯,她面上的笑意逐漸淡去,腳步緩慢沉重起來,頭也重重低下了。
翟蓉看出了她的失落,正想為翟清歌解釋一二,翟清弦卻搶先開口了:
“對不起,我去太久了。”
翟清歌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你也知道?還有你找的都是些什么?簡陋便罷了,顏色這么艷多半都有毒!”
原來翟清弦兜著的,是一堆紅紅綠綠的果子。
“沒有,沒有,我,我嘗過了,沒,沒有毒的!”翟清弦磕磕絆絆地辯解,翟蓉卻直接拿起一個顏色最亮的果子,毫不猶豫地咬了兩口。
“味道不錯,剛好渴了,多謝清弦。”她對著翟清弦嫣然一笑,飄忽的云朵仿佛也隨之停住了腳步,驚艷在她的美麗與親和里。
謝蕪悠本也有些發(fā)癡,耐不住翟清歌胸腔里的情緒太過強烈,然而下一刻,翟蓉就轉(zhuǎn)身撕下一條兔腿喂進(jìn)嘴里,恰好是翟清歌撒錯調(diào)料的位置。
“嗯,真香,咸淡也恰好,我很喜歡,和果子配起來最好了,我們一塊吃。”
少女的腮幫子鼓鼓的,紅潤的嘴唇上沾著油,眼神亮晶晶地看著她們,倏忽澆滅了翟清歌心里的火氣。
她拿出一塊帕子,輕輕擦凈了翟蓉嘴上的油,“好,一起吃,不過你多吃點?!?p> 將果子和兔肉吃完,三人又向北走了幾十里,天光不知何時暗沉了下去,空氣中的潮氣愈來愈濃,抬頭四顧,竟然已身處一片山谷之中。
“蓉兒,咱們是不是走錯了,這兒好像已經(jīng)不在咱們家的十陣山里了?!钡郧甯杩偹闶掌鹆藫瘟艘宦返膫悖o張地環(huán)顧四周,拉著翟蓉的袖子問道。
翟蓉也有些緊張,但還是搖了搖頭:“應(yīng)當(dāng)沒有走錯,山神指的是這邊,天地有靈,胸懷廣闊,應(yīng)當(dāng)不會局限于我翟氏的土地?!?p> 翟清弦想了想,憨笑著緩解氣氛:“許是歷代接受考驗的巫女太多,沒有新的朱砂礦了,所以只能來外面開疆拓土了?!?p> 翟清歌面色一變,怒斥道:“住嘴,什么話都敢亂講,誰知道這不是哪家劃好的地盤!”
瀾國大小巫族繁多,都有自己的神山和屬地,互相之間涇渭分明,既不相互往來,也很少相互滋擾。
因此翟清歌說得不錯,在自家地盤外妄言“開疆拓土”,極有可能挑起兩家巫族的爭端。
謝蕪悠輕輕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誰知道此刻還繁盛強勢的巫族,會在短短十余年后,從瀾國土地上幾近消失呢?
翟清弦黑臉一紅,悻悻然閉了嘴,翟蓉也少有地沒有為她說話,而是俯下身,將雙手貼在土地上,閉眼細(xì)細(xì)感受。
半晌,翟蓉才輕輕松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
“幸好,這兒是一片無主之地,不然真不好尋朱砂了。”
翟清歌上前執(zhí)起她的手,輕輕拭去掌上的土,“那就好,蓉兒,天快黑了,若今日尋不到,還是要早些尋找過夜的地方?!?p> “應(yīng)當(dāng)就在附近,但我總覺得被什么障住了,這兒地勢太低,不敢隨意動土,等明日再說吧。”翟蓉看著兩側(cè)的高山,眉心擰成了川字。
取朱砂需要開山,一個不小心便會塌方,山谷乃最被動的開采地。
只能說翟蓉的運氣委實不好,往玄乎了講,便是天地有意為難她,不愿意輕易承認(rèn)她作為巫女存于世間。
在巫族,若一個巫女不能被天地承認(rèn),想得開的便自貶為旁系,但若是想不開,往往便走了極端。
不過她們往往把此稱為,自愿獻(xiàn)祭,還魂于天地。
翟清弦忙安慰她,“蓉兒,沒關(guān)系的,你這么厲害,一定可以找到朱砂礦的。”
“找不到又如何,蓉兒是三百年來天生靈力最足的嫡系,怎么能和那些資質(zhì)平平的相提并論?”翟清歌一個眼刀又甩了過去,惹得翟清弦怯生生地朝后退了一步。
這一退便退到了山壁上,噼噼啪啪的碾碎音響起,她轉(zhuǎn)頭一看,尖叫著摔在了地上。
她顫抖著指尖指著石壁,“蟲……蟲子,好多好多蟲子!”
翟蓉關(guān)切地?fù)ё∷?,翟清歌翻了個白眼,抱臂朝石壁走去,附在她身上的謝蕪悠很想閉上眼睛,但卻不得不隨著她去查看那些石壁。
“嗚嗚嗚,李謹(jǐn),怎么辦?她要去看蟲子,還是好多好多!”她只能朝李謹(jǐn)求救似地呼喚,哪怕也許并不能得到什么實際上的幫助。
“三娘子很怕蟲子嗎?”李謹(jǐn)這話問得奇怪,細(xì)品還有點委屈。
但謝蕪悠可沒心思細(xì)品,“哪個小娘子不怕蟲子?就算我在村里待地多,也是怕的。”
“可眾生平等,世上的蟲子那么多,為何要怕呢?”李謹(jǐn)似乎是想轉(zhuǎn)移她的注意,且顯然起了不錯的效果。
謝蕪悠默了默,“其實,我不是怕它,而是擔(dān)心不小心傷害它后,自己心里的那種負(fù)罪感。
它太小了,太容易被無意間弄得面目全非,我害怕那樣的事情發(fā)生,便害怕它們了?!?p> “原來如此。”李謹(jǐn)笑了笑,“無妨,這種事無法避免,但只要你不主動去刻意傷害,便不必感到抱歉。”
李謹(jǐn)這么一說,謝蕪悠心里像被撫平了一般,對于未知的恐懼漸漸消散,想起各種蟲子,竟然有了些淡淡的溫暖與欣喜。
老師教過她,這種感覺叫做“仁”。
“李謹(jǐn),你這么一說,我好像進(jìn)入了‘體仁’的狀態(tài)?!?p> “三娘子是悟性好的……”還沒等李謹(jǐn)說完,便聽見謝蕪悠那邊傳來了哭音。
她看見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