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被饑腸轆轆的僧人吃掉,金暮黎便充分利用公主身份去官家驛站蹭飯。
之后一路走,一路鼻孔朝天地送米送面高調行善,看得眾侍衛(wèi)直想笑。
易錦幾次想爬上她的馬車,都給踹了回去,最后不顧丟臉使出殺手锏~~哭,才得逞。
夜夢天心里愈發(fā)憎恨。
連帶幫易錦實施計劃的蘭盡落也看不到他半分好臉色~~盡管蘭盡落極力否認,一口咬死只是湊巧。
人都說會撒嬌的女子最好命,但事實上,會撒嬌的男人更好命。
易錦食髓知味,進了特制馬車后,老實沒多久,就開始撒嬌式糾纏,不斷撩撥招惹金暮黎。
金暮黎哪受得了這種攻勢,只是怕自己鬧出動靜,更傷夜夢天的心,才楞是強忍著,不敢玩車震。
易錦見她明明情動,藍眸都快被欲海淹沒,卻咬牙閉眼不碰他,心里頓感失落的同時,也暗自恨上了夜夢天~~直覺告訴他,金暮黎是在顧忌夜夢天的感受。
若非夜夢天,金暮黎早就將他按倒了,根本不會在乎場合。
他想看她發(fā)出低吼時額間藍焰的若隱若現(xiàn),看它如水波般流轉。
那樣子好美。
特別美。
而那種獨一無二的美,只有他能看見,只有他能欣賞。
這讓他無比喜悅。
是愛情獨占性帶來的喜悅。
可夜夢天什么都沒做,只故意繃著臉不茍言笑,再偶爾露出痛苦神色,便能時刻影響金暮黎,害他無法得到金暮黎張狂肆意的愛。
他怎能不氣不恨,不怒不惱?
兩人互看不順眼,卻又因為金暮黎,而各自將情緒暗藏。
蘭盡落靠在車壁上輕輕搖頭嘆氣,自語猜測:“這兩人都恨不得殺了對方,也不知誰會先動手……”
坐在馬車里的夜夢天腰背挺直,眸光黯淡而冷硬。
他的確起了殺心。
如果機會允許,大光明寺就是易錦的葬身之地。
原本他和咼綱新都建議繼續(xù)往南山趕路,大光明寺的事,交給帝王暗衛(wèi)去查探處理。
可金暮黎想去看個究竟。
最后經過討論與商議,只由夜夢天、蘭盡落、咼綱新陪她過去看看??催^就走,不經手。其他人則留在離大光明寺最近的驛館。
金暮黎當時也同意了。
與他同車的昱晴川正沒心沒肺地躺在厚厚軟褥上呼呼大睡,善水的手指貼著茶盞取暖,默默垂眸,不敢在夜夢天面前回想金暮黎對他好的事,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傻笑。
可那女子的聲音卻總是自動響起:“善水沒有真氣護體,怕冷,且他車上有病人,先用本殿的吧?!?p> 她那樣的女子,居然能注意到紅泥小爐這種細節(jié),簡直是……
讓人心里甜極了。
可他只能將這份甜蜜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偷偷藏起來。
絕不能被人看見、被他們發(fā)現(xiàn)。
由錦衣衛(wèi)隨扈的馬車隊過了因雪災而路有凍死骨的水精城、頗黎城,便是夏秋鬧過旱災的修篁城。
可惜,修篁城已名不符實,大片大片的上品竹林都因太過干旱而開花枯死,毫無青翠之色。品種越嬌貴,黃得越早,枯得也最快。
如今仍頑強活著的,只有極其耐旱、且樹皮苦得根本不能吃的賤草樹。
過了修篁城,便是無量山在其轄內的隔香城。
眾人按計劃行動。
可待天黑臨出發(fā)時,原本不在同行計劃內、且當時并未出聲反對的易錦卻突然死纏著,執(zhí)意要跟金暮黎一起去。
夜夢天忍無可忍,一拳朝他揮去:“你夠了!”
卻被金暮黎閃電般抓住手腕。
“暮黎,你……”夜夢天咬著牙,雙眼泛紅,“當真要縱容如此不知輕重的人?真不怕哪天受他連累被他害死?”
“我縱不縱容,你都不能對他出手,”金暮黎這會兒竟不再避著,直視他的眼睛道,“我的人,即便犯了錯,也只能由我教訓,更何況他還并未做錯什么事,只是單純想跟著我而已?!?p> 易錦不由深情凝望她的側顏。
所愛女子這么懂他,真好。
武功的高強低微,與戀上一個人、想跟她時時刻刻在一起的心并無關系。
自從金暮黎在怪松山山頂中毒后,他便明白,武功再高強的人,也難保會有被惡魔成功算計的時候。
沒誰能保證不會發(fā)生意外。
所以他希望自己以后能和她時刻相伴,平安時一起歡笑,出事時……
出事時即便不能替她擋災,即便無力相救,也能陪她一起共赴黃泉,免得她孤單。
夜夢天不會真的強行阻止,只冷冷道:“你就護著吧,若他害你身陷險境,可別怪我沒提醒?!?p> 金暮黎本想說“我愿意”甚至“那是我的事”,可最終卻只是高傲抬頜,哼了一聲,攬著易錦飄然而去。
咼綱新和蘭盡落連忙跟上。
夜夢天盯著她的背影,兩拳緊握,雙唇緊抿。
然后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平靜下來后,施展輕功追過去。
離隔香城城門只有九里路的無量山,即使尚處春寒,也因地理位置接近南方,而依然氿泉噴涌,溪水??。
帝都城西有金光明寺,其《金光明經》的懺悔思想重點是為國行懺,乃護國之經,諸經之王。
處于南北交界~~流風國中部的大通寺,其《圣大解脫經》的懺悔思想,重點在修行者個人懺悔業(yè)障和速疾成佛。
而隔香城無量山的大光明寺,則是普通百姓的懺悔之處,廣大信眾所誦之經為《大光明懺法》。
足尖輕點地面,金暮黎無聲飛燕般落在寺廟第一進靈官殿的單檐硬山頂建筑上。
跟來的幾人一邊凝神戒備,一邊掃視這座在僧人如智眼中變得極其詭秘的寺院。
第一進靈官殿和第二進天王殿皆是無燈無人,金暮黎打個手勢,便朝散發(fā)燭燈光暈的第三進建筑~~大雄寶殿輕輕掠去,飄然如羽。
大雄寶殿的正中,自然是釋迦牟尼蓮花坐像。
坐像氣韻生動,金暮黎以目測之,覺得足有二十四五米的高度。
然而此刻,原本置供香客信徒磕頭禮拜的蒲團跪墊的地方,全部撤除干凈,取而代之的,是套極其講究、極其精致貴重的內棺外槨。
幾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覷。
把棺材停在佛祖像前?
有沒有搞錯?
得失心瘋了不成?
垂眸護在棺槨四周的八名僧人站著一動不動,的確很不對勁。
除了他們,那個僧道怪和他的竹木護衛(wèi)也在。
另外,還有一只半人多高、頭部有三條白色縱紋的灰毛野獸~~狗獾,蹲坐棺旁,看著門外。
那家伙頭長耳短,爪子銳利。
如此陣仗,顯然,那棺材里定有極為貴重的東西。
金暮黎凝眉瞅著,傳音道:“主角沒出來,暫不要打草驚蛇,你們在這盯著,我去后面藏經樓看看?!?p> 夜夢天不允許她單獨行動,正要反對,卻見一人出現(xiàn)在視野中。
眾人瞳孔猛縮。
不用阻攔,金暮黎便戛然止步。
從擋住視線的巨大佛像后面走出來的,正是戴著半側獠牙面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