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柳云卿所言,大約巳時初刻。那官道上漸漸的往東駛來一輛輛牛車,鮮衣怒馬的人們聯(lián)袂而至。汴河之上也滿是舟楫,百舸爭流,船帆如云。
靜怡的柳家灣漸漸的熱鬧起來,倒與大相國寺那萬姓交易的市場仿佛,又如同夜幕之下的天漢橋一帶的光景。
柳家灣的農戶大多賣出了田產,此刻也做起了生意。沿著官道兩側,擺上大大小小的攤子。有的搭著茅草棚,斜飛出一面酒旗;有的擺著紅泥小爐,一張低矮的桌子,便賣起了湯餅等小吃;也有那時興的瓜果,被七八個垂髻小兒跨在竹籃之中,在密集的人流之中穿梭。
那些錦衣玉帶,儒袍冠巾,長裙曳地,金釵斜飛的豪客紛紛向幾個農家樂,度假村而去。留下那些小廝,車夫,船家則熙熙攘攘的涌向了柳家灣村民的茶棚酒攤。
人人笑語盈盈,個個神采飛揚。滿臉的喜氣,織造出一副繁花似錦的錦繡世界。
正是日上三竿之際,原本鍋蓋大小的一輪紅日,此刻斜斜掛在天際,已經是圓盤大小。灑下明媚的陽光,驅趕走了大清早的那絲絲涼意。
于是花兒綻放的愈加艷麗,一朵朵,一簇簇的,與那涓涓流淌的“蘭溪”,碧波蕩漾的“未名湖”一道把度假村裝點得清幽雅致。
又見那“不在高”山上花木郁郁青青,散發(fā)著陣陣花香,清風徐徐吹拂,花氣襲人。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佳客,紛紛醉倒在了度假村的風光當中。
滿池荷花雖大多結上了蓮蓬,也有一些露出了粉紅色的花骨朵,一些又綻開那花瓣,亭亭而立,恰似滿臉紅暈的少女一般羞澀。金魚在傘蓋一般的荷葉下面游走,激起三尺清波作圈圈漣漪。
五六個年方二八,身披綾羅,頭戴花冠的少女在此嬉戲,鶯歌燕語一般的聲音隨風飄飄,在那長堤上的煙柳叢中隱隱約約。
幾個耄耋老者,儒袍博帶,鶴發(fā)童顏,好似瀛臺仙翁在“未名湖”潘的煙柳叢中拄杖而行,悠閑怡然。
那湖中泛著幾艘畫舫,士子狎妓而來,在其上吟詩作對,清倌人們撫琴吹簫,時而恰似珠落玉盤,時而嗚嗚咽咽;女伎們作霓裳羽衣之舞,飄逸靈動如仙子;教坊歌女輕展歌喉,清越而曠遠。
“有仙亭”之中,坐著長髯飄飄,錦衣瀾衫的名士,口誦兩漢文章,筆書二王之貼;近觀則花徑蜿蜒曲折,行著佳客。茅屋在翠篁叢中露出的柴門小扉一角;遠看則汴河玉帶蜿蜒,沒入那天地交接一線之際。四野空曠,幾多村寨點綴在綠野之上,少許牛羊雞鴨行在河汊水灣之中;仰觀則見北雁南飛,晴空萬里。耳聽長簫玉笛之音,鼻聞三秋桂花之香。
“蘭溪”兩側榔廡之中,坐著深閨麗人。玉手捻著金秋之菊蕊,羅扇撲著留戀之戲蝶;耳聽流水潺潺,目視金籠之畫眉;巧笑則似嬌鶯作恰恰之啼鳴,顧盼則若玉環(huán)弄柔柔之清波。
“惜流泉”邊,戲耍著孩童一眾,手弄一眼清水,腳踩滿蹊碎花。坐地撲捉時鳴之蟈蟈,起身追逐翩翩之彩蝶。童音如鈴,響徹一方清境;丫髻似角,拱倒幾處花叢。
豪客如云而至,名士絡繹而來。
身著青衫幞頭,又系黑絳于腰間,掛玉簧,簪鮮花,手持竹骨折扇的柳云卿,與錦衣長裙,斜飛金釵,揮著團扇的十三娘一道坐在門口的涼亭之中,招呼汴京佳麗,笑迎開封名士。
涼亭翹起八角彩棟,石桌堆放三閩香茗。玉盤盛中州之珍饈,金壺裝皇都之瓊漿。琥珀盞裝著玉液,鈞瓷碗端著醴酪。盈盈之顏接入曲苑教坊之姝麗,亭亭之姿納進翰林館閣之名士。
滿園繁華,一路佳客。
柳云卿喜不自禁,十三娘眉開眼笑,與眾人一一見禮。剛送進四五位佳麗,那邊又走來三四個文士。為首一人魁梧而雄壯,頜下三屢長髯,正是不惑之年,頭戴麻布高巾,身穿葛質長衫,衣襟大開,露著黑布腰帶。雖然布衣而來,談笑之際則神采飛揚,氣度華然。
與此人并肩而行的兩人皆而立之年的模樣,一人著大袖瀾衫,揮灑長袖之際,頗有一番瀟灑飄逸之氣。柳云卿看他頭戴一方黑巾,手持一把蒲扇,足蹬六耳麻鞋,與身旁之人談笑之際,一派濃郁的魏晉名士風度便鋪面而來。
另一人著圓領長衫,頭戴黑紗折耳幞頭。濃眉大眼,行走之際,亭亭而立,目不斜視,背著雙手,邁著四平八穩(wěn)的步子,一身的正氣。
這三人衣飾簡譜,但氣度不凡。柳云卿不敢怠慢,遠遠的便走上前去,拱手道:“三位佳客聯(lián)袂而立,令度假村蓬蓽生輝。小生感激不盡,這廂有禮了。”
那三人見柳云卿一副文士裝扮,雖說滿是書卷之氣但又與眾人不同,總之亦商亦文,亦農亦工。說是詩書之氣,又不同孔門弟子,十分奇怪,見他這般言語,也忙著行禮。
那魁梧布衣的文士笑著說道:“這般氣度,獨具一格。莫非是柳遠山親面?!?p> “區(qū)區(qū)賤名,何以聽在先生之耳。云卿不勝惶恐之至?!?p> 那寬袍大袖之人聞聽之后,一臉的詫異道:“遠山兄高才。兩闕新詞,一首七絕已然名動京華。久仰多時,今日得見親面,不勝欣喜之至。河南尹洙這廂有禮了?!?p> 尹洙自報家門,但柳云卿卻對他一無所知。尷尬之際,十三娘也過來見禮,她側身三福之后,言道:“原來是河南先生光臨,真是雅客臨門,度假村增色不少哩?!?p> 尹洙聽后自然謙虛連連。就在她二人閑話之際。那布衣之人言道:“遠山兄盛名在外。新詞橫空出世,汴梁為之驚艷。一時洛陽紙貴,勾欄瓦斯之中人人傳唱,仲淹也是仰慕的很哩!”
“??!你是……你是范仲……不對,希文!”
名垂千秋的范仲淹親臨,柳云卿驚訝的目瞪口呆,險些將其大名呼了出來,也是這廝反應的快,不然直呼其名,就如同罵娘了。
皓月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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