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撇了一眼散在地上的蜜餞海棠,頓時來了火氣,大罵道:“你這狗奴才,穿的破破爛爛也敢來翠湖壞了本王妃的雅致?”
香兒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有人提了燈籠在往過走,怕自家王妃跋扈之事又多了一件,被旁的人說嘴,于是接過話茬道:“還不快些撿起來碟子,若是壞了十個你都賠不起!”
江禾見狀,抓起地上的盤子想蒙混過關(guān)就開溜,誰料到謝婉不依不饒,還在意著與蘇遠(yuǎn)見面之事,繼續(xù)盤問道:“誰叫你來這里的?”
江禾接道:“奴婢剛來王府并無幾日,方才迷了路,這才沖撞了王妃?!?p> 謝婉心中嘀咕,看她這癡蠢的樣子,跪在地上的腿還腫了一片。如此腿腳不便,方才的事她應(yīng)該不知曉。
謝婉剛想放人,哪知半路殺出個金寶。
金寶躲在草堆里聽幾人對話,一時風(fēng)聲太大,他聽不真切。又怕江禾將他扯謊讓之去翠湖一事抖落出去,便跳出來又演一出戲。
只見金寶哈巴狗似地趴在地上,臉快要埋到謝婉的腳邊,大哭道:“王妃,都怪小的管教不方,讓這小賤婢偷了給您做的蜜餞兒海棠!”
說著他便裝模作樣地伸出手捏住江禾的耳朵,使勁扯,生生地把她扯出淚花來。
江禾忍不住叫出聲,香兒眼看遠(yuǎn)處那燈籠越來越近,怕有什么人來,就制止道:“王妃還沒發(fā)話,你插什么嘴?”
香兒又小聲在謝婉耳邊低語道:“王妃,有人過來,別又讓他們瞧見說您的糟心話?!?p> 謝婉望一眼遠(yuǎn)處,想一想火氣又起來,好好的晚上被這么個混貨給攪合了,不罵兩句她心里不舒暢。
于是惱道:“你個蠢貨,若是剛來府中也就罷了,現(xiàn)在是想僭越主子打起主子的吃食了?”
江禾想爭辯一時也說不出什么,只好疼著裝委屈抹淚。相較于金寶和她,不用想,謝婉自然是信得過金寶。若是她再多嘴,指不定要落下什么懲罰。
同跪在地上的金寶用余光掃了江禾一眼,暗自得意。
見謝婉對江禾看不上眼,金寶便更大膽些,抽了江禾重重的兩巴掌,怒吼道:“哭什么哭,你個賤種,你冒犯的可是咱們金枝玉葉的王妃!”
江禾含了一口血,臉漲的發(fā)麻,頭也昏昏沉沉。若不是來這里,她哪兒會受這等委屈。
金寶得勢舉起手又要打,江禾佯裝害怕,卻暗自捏起拳頭,真是狗仗人勢!
這份委屈,她記下了,來日定要加倍奉還!
謝婉面不改色地在一旁趾高氣昂地說道:“金寶,你以后盯緊些,若再出了這樣的事,我可不會像今日這般容下你!”
金寶一聽,忙奴顏婢膝地應(yīng)下,手上使的勁兒更大些,打的江禾皮開肉綻。
蘇遠(yuǎn)方才也稍稍看到些,那人與他熟識的江禾相貌算得上是天壤之別。
可聲音卻如此像她的,他心中不免一緊。
正要出面阻撓時忽的來了人,他只好躲到暗處。
來人是側(cè)王妃華盈的一等女使蓮香。
謝婉與華盈素來看不慣彼此,見了一個劍拔弩張,一個可憐楚楚。
蓮香看了一眼地上狼狽的兩人,笑著行禮:“見過王妃?!?p> “呵,”謝婉自是不領(lǐng)人情,譏諷道:“怎么你家那藥罐子主子敢跑到翠湖吹冷風(fēng)?”
蓮香接話:“這諾大的王府里王爺曾說過,要烏棲一枝,王妃和側(cè)王妃都是蓮香的主子。”
“倒是個機靈的?!敝x婉仍是盛氣凌人的嘴臉,“我不過教訓(xùn)個不聽話的仆從,她也要管一管騎到我的頭上?”
蓮香搖頭,跟她主子一樣的語氣,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般:“王妃您誤會了,側(cè)王妃她并無此意,只是晚上天涼,您教訓(xùn)人她自是無權(quán)管,只想勸您快些回去休息,別像她一樣得了風(fēng)寒?!?p> 香兒聽出了這話里的譏諷,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她護短回嘴:“我家王妃不像那側(cè)王妃,風(fēng)一吹還能倒了!”
金寶見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無奈去問了謝婉,該怎么處置江禾。
謝婉本就被蓮香氣的火冒三丈,想都沒想回道:“給我打,繼續(xù)打,讓她知道冒犯了主子是什么下場!”
這話里有話,順帶著也威脅了蓮香。她想殺雞儆猴,可惜蘇辭偏不讓。
忽的,蘇辭低沉的嗓音雜糅著寒氣襲來,“我倒想知道會有什么下場?”
他站在昏暗的光下,月色蓋住他半邊臉,不怒自威。
謝婉慌了神,忙解釋道:“妾身只是在教訓(xùn)這偷吃蹭喝的下人,不想華盈妹妹身側(cè)的蓮香……”
正巧華盈披著攆月閣新出的斗篷來,好不華麗。謝婉愣神,華盈身上那件斗篷正是她前一日與蘇辭吵鬧著要采買的那件。
見兩人站在一起,她頓時醋意大增,心里委屈極了,也顧不得向蘇辭解釋什么。
金寶更是被嚇的恨不得刨個坑鉆進(jìn)去才覺得安全。只有江禾,她盯著蘇辭外袍上的祥云看。他這件袍子與蘇遠(yuǎn)那日在宮中脫下來讓江禾清洗的那件可真像。
聽說蘇遠(yuǎn)今日造訪黎王府,不知他現(xiàn)在在何處。
她又窺視到蘇辭手上十分丑陋的疤痕,被他的目光捕捉了個正著。
“本王的手上有花兒?”
江禾回過神,趕忙趴在地上謝罪:“奴婢無意冒犯,還請王爺恕罪!”
“你為何挨打?”他看著地上縮成一團的人兒問道。
“因為……”江禾瞥到金寶使的眼色,咬牙道:“因為奴婢太餓了,便偷了王妃小廚房的點心,怕人發(fā)現(xiàn)就跑到翠湖邊……”
蘇辭冷道:“你倒是實誠的可憐,不怕說出實情,我再罰你?”
實誠的可憐……這是什么比喻?怕不是他惺惺作態(tài)。
“王爺在外……軍功顯赫……”江禾眼角含著淚,繼續(xù)道:“奴婢能進(jìn)王府為您做牛做馬是奴婢的福氣,王爺想怎么懲戒奴婢都可以……”
“方才還說讓本王饒你一命,現(xiàn)在又說怎么罰都可以?”
江禾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她不會忘,蘇辭如今的榮譽沾滿了南詔的鮮血,他的黎王之位,是用萬千枯骨堆積而來的!
但她在賭,她不信就因為一盤蜜餞海棠蘇辭就能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