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為什么這菜肴看起來如此危險?
葉寧畫呆愣了一瞬,肩上便被人一推。
她向后趔趄一步松開手,就見男子攙住婦人,含淚恨恨看她,“你也是兩大世家的人?別用手碰我們,我們高攀不起!”
“哎,哎......”掌柜到底是認識葉寧畫,見狀忙出面勸解道:“何老兄,話也不能這么說。若不是這姑娘出手,咱們村子周邊的鴛鴦盟人,哪能消停這么久?”
“村子消停了,然后呢?”何父越說越激動,“黑風(fēng)大人去了鴻光大會,去殺了我兒子!他就是去報仇的!她——”
他忽然從地上撈起一塊石子,泄憤般朝葉寧畫砸了過去,“她贏了黑風(fēng)大人一次,然后呢?她能徹底蕩平鴛鴦盟嗎?......她能像十三統(tǒng)領(lǐng)那樣,帶著整個十三營來救我們嗎?”
“獨兒是我唯一的孩子??!他五年前才進了十三營,銅符我都看過......他是整個易山,唯一一個能進十三營的人?。 ?p> 葉寧畫不躲不閃,抬手抓住那石子,不置一詞。
何父狠狠一抹眼,盯仇人般瞪了幾人一眼,扶著昏迷不醒的何母,轉(zhuǎn)身離開了。
“這......”掌柜見他走遠,上前朝葉寧畫賠不是,“葉姑娘見笑了。他們......”
“他們說得對。”
她用手將那石子包住,在手心中碾成了粉,灑落在地上,“所以鴛鴦盟我必除不可。不將黑風(fēng)一黨徹底鏟除,說什么都是空話?!?p> 掌柜有些尷尬,看了看她,又轉(zhuǎn)過頭看了看暮恬。
暮恬默然良久,“我出去一下?!?p> 葉寧畫知道暮恬想干什么,一把抓住了她。
“他們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你去照看,也只是挨不值得的罵,說什么他們都不會聽的?!彼龘u搖頭,“等彼此冷靜下來,再去勸吧?!?p> 暮恬認真地看了葉寧畫一眼,沒有答應(yīng),卻推開她的手。
“或許讓他們當面發(fā)泄出來,反而更好一些。”她笑了笑,故作出不在意的模樣,“此事事關(guān)暮家,我也不能坐視不理。我沒事的,葉姑娘放心好了?!?p> 她說完也不由葉寧畫反駁,直接走出門去。
葉寧畫啞了片刻,要攔住她,手就先被人扯著,“由她去吧。”
譚傾朝趕來勸架的掌柜和小陳笑了笑,示意二人無事之后,對葉寧畫低聲道:“這樣可能,她心里也好受一點?!?p> 葉寧畫默然不應(yīng)。
“不過何父說得,也確實有些道理?!?p> 譚傾倚在桌旁,若有所思地朝外望著,“黑風(fēng)的性子,像個有仇必報之人。在何獨從突也爾房內(nèi)離開的這段時間,說不定他真的做過什么......而若是如此,他將我們傳送到此處,想必也是別有用心?!?p> 說到這里,他的臉色微微沉了。
別有用心......那他的心思,會是什么?
易山是黑風(fēng)的地盤,而恰巧位于兩大世家交界,增援需要時日。
他既然抱著復(fù)仇的決心,又將幾人調(diào)遣到此處,莫非......
譚傾倏地直起身,“我去祥寧村周邊布下劍陣。一旦黑風(fēng)大舉攻村,我們毫無防備,可就不妙了。”
他走之后,小陳去燒火做飯,大堂中就剩了葉寧畫和掌柜兩人。
葉寧畫隨意撈起桌上竹筷,戳著桌面。掌柜坐在柜臺后面,唉聲嘆氣。
他覷了葉寧畫一眼,又嘆出一口氣,“葉姑娘放寬心。何父何母......只是對獨兒的期望太大了,一時受了打擊,才說那番話的。”
見葉寧畫沒應(yīng),他只當她心情不好,繼續(xù)道:“其實何父何母兩人,也確實苛刻了一點。他們一心想讓孩子進十三營。等獨兒拿回銅符之后,又逼著他一定要當起統(tǒng)領(lǐng)一職。沒成想逼著逼著,把人給逼沒了......哎?!?p> 葉寧畫聽了掌柜的話,本來沒多大感觸,也無端生出悵惘。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
天底下父母......有幾個不是如此?
偏偏有人奮力逼迫,失了孩子,才知追悔;有的孩子體悟到了苦心,掙扎奮進,等自己光芒萬丈時,卻再也報答不了當年那人。
這些愁緒很快被她掩過。葉寧畫調(diào)整好了心思,“掌柜,煩請備些紙筆來?!?p> 掌柜應(yīng)了聲,回頭在不大的箱子里翻找。等他將紙筆呈上時,就見葉寧畫臨窗立著,胳膊上正站了只蒼鷹。那鷹身姿挺拔,氣勢雄雄,一振翅能把地上塵土吹起十尺高。
“哎呦。”掌柜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將筆墨擱在了葉寧畫面前,“能養(yǎng)出這等神鳥,姑娘果然并非常人?!?p> 葉寧畫抿了抿唇,并不拿掌柜這句馬屁當回事。她坐回遠處,鋪陳好紙筆,蘸著濃墨,在生宣上落下了久違的四個字——
“十三營令”。
幸而前往遙州前,她擔憂祥寧村安危,早就吩咐兩隊人馬朝易山方向行進。
如今來看......衛(wèi)平和任達的隊伍,也快到了。
葉寧畫將這封信寄走之后,心下稍微松了松。她見廚子小陳一個人在灶房忙來忙去,忽覺幾分新奇,上前問道:“要搭手嗎?”
小陳早見識過譚傾的本事,只當這二位都是廚藝高超之人,忙不迭讓開了位置,“您來吧您來吧,我在旁邊看著?!?p> ......
譚傾把劍陣布置完時,天已入夜了。
客棧中漆黑一片,唯余邊角處一盞方桌上幽幽閃著燭火,耀眼得很。
他不由自主朝那方看去......看見了伏在桌上、睡得正熟的葉寧畫。
面前正擺著飯菜。兩碗飯,一碗在她手邊,一碗在她對面,一動未動。
她大概是真的累極了,枕著飯香味都能睡過去。
譚傾心下忽然一暖。他盡量放緩了步子,朝著方桌湊過去,輕聲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借著燭火,細細打量她。
睡得是真規(guī)整——就算趴著睡著,她也趴得像模像樣。手臂嚴絲合縫疊著,雙腿緊并,頭埋在手中。模樣不像是睡著了,倒像是在提著半邊心小憩,只要有一絲聲響,便會立馬抄起長劍站起身。
燭光輕輕晃著,照不到她的臉,卻照得那雙手好看極了。她的手本就生得纖細,卻不是軟綿綿的纖細,而是一種柔中帶剛的堅韌。它可以果決地執(zhí)起刀槍,毫不留情地斬殺敵人,亦可在太平盛世提筆落畫,撥弦吟詠。
一如她的人一樣。
他不自覺浮起一抹笑,提箸朝那桌飯菜看去。
嗯......和那日掌柜呈上來的飯菜,似乎有些不一樣。
沒有看見頭發(fā)絲,這令他很是欣喜。
但......
為什么這菜肴看起來如此危險?
小陳的手藝似乎沒這么“高超”。而葉寧畫肯在這里等自己,睡著了都不愿走,十有八九會是她做的了。
譚傾扶住了下巴。
稀罕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統(tǒng)領(lǐng),居然還會做飯?
沒事,不被她毒死就沒事。
他心中獵奇勝過驚嚇,從第一個盤子里拈起一顆圓滾滾的東西。
對著燭火看了看,是豌豆,似乎可以吃。
他放進了口中。
譚傾:“......”
生的。
又從第二個盤子里拈起菜,模樣像是土豆絲,應(yīng)該沒問題。
他猶疑不決地咬了下去。
“......”
也不知她怎么炒的,一半糊了,一半沒熟。
于是他看向了第三個盤子。
盤子里蔥姜蒜都被炒黑了,佐料放了不少,看上去是一道大餐,就是不知做的是什么。
他糾結(jié)半晌,決定還是不辜負小侍衛(wèi)的好意,心驚膽戰(zhàn)地又拈起一點點。
......是魚。
小侍衛(wèi)還好心的把大刺挑了。
她逮了條小鯽魚,這么一挑刺,肉也沒剩下多少。
可是怎么連這個也沒熟?!
譚少爺頓時有種想把這一鍋牛鬼蛇神回爐的沖動。
真不愧是十三營的人。這般茹毛飲血的生活,她是怎么過下去的?!
還真是委屈她部將了。
要是統(tǒng)領(lǐng)有朝一日心情好,做頓飯給大家嘗嘗......譚傾幾乎能想象到眾人視死如歸的神色。
他一半覺得好笑,一半又覺得可愛。
正猶豫要不要叫醒葉寧畫,手腕就被她抓住了。
析承
改完今天發(fā)的這一章,想起當年一半炒糊、一半沒熟的土豆絲,直接被我開大火煎黑的雞蛋灌餅,還有煎了一半忽然炸開的香腸...... 被媽媽打過的地方,開始隱隱作痛qn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