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叛變
江信之大跨一步邁出門去,“住手!仇嬋,你瘋了嗎?!”
“我是在救你啊。”仇嬋遙遙看他,“江信之你不高興嗎?三年了,我終于發(fā)現(xiàn)你有其他在意的人,這道局就可以解了??!”
她笑出了聲,“我等了三年,找了三年,終于找到了出路!你抗拒什么啊?”
“不可理喻!”江信之氣得猛咳了幾聲。
葉寧畫瞇眼看著仇嬋,攥住了長刀,“......她是真的瘋了?!?p> 江信之從葉寧畫的話中聽出了殺意。
他拍走了要來攙扶的鄭半山,語氣釋然,“動手吧?!?p> “統(tǒng)領(lǐng)亦無需顧及我?!彼?,“......江信之不是惜命之人。”
可就在此時(shí)——
一旁的鄭半山突然行動,就近制服住了江信之!
二人被這舉動一驚。葉寧畫要去救,鄭半山卻先提起刀,架在了江信之脖頸旁!
“寨主,”他聲音微哽,“對不住。這是救您的唯一辦法了。”
“夫人說得沒錯,這么多年,我們頭一次見您如此信任另一個(gè)女子......”
“——你們是都瘋了嗎?!”
江信之被氣得七竅生煙。
葉寧畫是他跟了十幾年的統(tǒng)領(lǐng),不信她還能信誰?!
“當(dāng)年您說您是十三營之人,和我剖心置腹那么多,我就知道,大家終于有指望了?!编嵃肷酱菇?,“寨主抱歉,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您送死!”
“所以你們便要?dú)⑷??便要?dú)⒘四敲炊嗟娜?,去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這話觸到了鄭半山的軟肋,他咬住牙,“寨主,我們也是......”
趁二人對話的功夫,葉寧畫早尋到空隙,一掌劈在鄭半山手腕之上。先逼得他松開了刀,又抬腿將人踹開,順手撈走江信之。
江信之借著變故,對她低聲道:“刀!”
葉寧畫立馬悟了他的意思。她架起刀,裝著挾持江信之,對仇嬋和鄭半山喝道:“滾開!”
藏龍寨之人隔空朝她叫罵,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但到底憂懼江信之安危,一時(shí)沒人敢上前。
鄭半山離得近,要來搶人。葉寧畫敏捷地閃避開他,刀又緊了緊,“不是說為你們寨主好嗎?”
她一掃眾人,目光落在仇嬋身上,“我若殺了他,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嗎?”
仇嬋死死地盯著葉寧畫。
葉寧畫見局勢被自己鎮(zhèn)住,稍微松了一口氣,對江信之低語道:“得罪了?!?p> 江信之沒有回應(yīng),被她押送著朝外走。
今夜沉沉,天上無星月。他看著火光徹夜的藏龍寨,有一瞬間晃神。
他曾以為,藏龍寨會成為第二個(gè)鎮(zhèn)北。
直到今日才發(fā)現(xiàn),無論他如何努力,都再難企及。
因藏龍寨人揮刀,是為了生殺;而鎮(zhèn)北人揮刀,是拋卻生殺,來換天下。
江信之半分感懷,“我去易山時(shí),聽聞了十二他們出面,我就想,這蒼生百姓都有希望了。”
葉寧畫皺起眉,不知他為何會說這些話,“這些稍后再談。”
“你知道我為何會去易山嗎?”他依舊壓著聲音,輕得只有葉寧畫能聽見,“......書閣二樓,第六排書架九列第五格,題名帶‘鎮(zhèn)北’的書里,有我留下的線索?!?p> 說這話時(shí),二人已經(jīng)走入了空地正中。
葉寧畫每朝前一步,藏龍寨人就后退開一步。
她記下了江信之的話,但因離仇嬋漸近,沒敢多言,只吊著心思聽周遭動靜。
緊張與壓抑之中——
仇嬋望著葉寧畫,神色大松,終于笑了。
她淡淡開口:“放箭?!?p> 一陣唰唰聲后,埋伏在十方閣屋頂?shù)牟佚堈她R齊露面,拉開弓弦,對準(zhǔn)二人放出羽箭!
葉寧畫要去擋箭,迫不得已松了手。她刀快如風(fēng),劈斷了大半的羽箭,喜服也被箭擦出了深深淺淺的裂口。
她側(cè)身閃過一只羽箭,在箭尾從眼前滑過的一瞬——
看見了熟悉的標(biāo)紋!
葉寧畫一愣,忙回身朝江信之吼道:“穩(wěn)住大家!有人混進(jìn)來了!”
話音一落地,潛藏在藏龍寨中的鴛鴦盟人趁機(jī)出手,揮刀大砍,場面一片混亂。
可誰知仇嬋聽了她的話,又見了這亂象,還是不管不顧地沖向葉寧畫,要取她性命。
葉寧畫接住她招式,大怒:“鴛鴦盟必是有備而來,你不想辦法應(yīng)對,同我出什么氣?”
“鴛鴦盟該死,”她幾乎是殺紅了眼,“你也該死!”
她瘋了。
徹底瘋了。
或許從她知道葉寧畫的一刻開始,她就徹底瘋了。
她應(yīng)當(dāng)看懂江信之眼神的,那不是愛慕,只是尊崇。
但仇嬋害怕了。
她殺了那么多人,每次都在失落中慶幸。因那些人無法救江信之失落,又因她們不是江信之的心上人而慶幸。
她找了將近三年,一無所獲之時(shí),才終于學(xué)會開解自己:倘若真的找不到,她隨著江信之去了,也沒有什么。
......偏偏這時(shí)候,葉寧畫來了。
這個(gè)女子是如此不同尋常,又如此的超然。她的到來,像是憑空給了仇嬋一記耳光,更是直接撕扯開了這許多年她的遮羞布,一字一頓地告訴她:江信之真的有其他在意的事情。
而仇嬋,和他心里的信仰相比,一文不值。
......她怎么容許這樣的人活在世上?!
仇嬋拼命舞著招式,見葉寧畫接得毫不費(fèi)力,愈發(fā)怒不可遏。
她要?dú)⒘诉@人,取她的心頭血,給江信之治病。
無論如何......都要?dú)⒘诉@人!
仇嬋怒喝一聲,指尖操縱的黑絲,頃刻由黑轉(zhuǎn)白!
與此同時(shí),半空中傳來清冷的笑,“師妹......你讓孤找得好辛苦啊?!?p> 葉寧畫聽聞聲音時(shí),身形劇烈一晃。
她驀地回身,就見女子身著絳紫,立在十方閣檐上,居高臨下地朝自己輕笑。
那雙眼像是攝魂勾,勾得她全身血液倒流。一種奇怪的感受貫穿了靈脈,攫取到她內(nèi)心,讓她怔在原地,動彈不得。
女子只施舍給了葉寧畫一眼,便淡淡地轉(zhuǎn)過視線,“都?xì)⒘税??!?p> 周遭黑衣人飛身而下,一人直沖江信之而去。從十方閣中趕出的鄭半山見狀,匆忙大喊:“保護(hù)寨主!”
可哪里容眾人反應(yīng)?
刀光在江信之面前亮起時(shí),另一抹身影從他前面閃過。
葉寧畫趁勢了結(jié)刺殺之人,回頭就見仇嬋握住心口的劍,一動不動地盯著地上。
她雙眼睜大,看著自己的血一滴又一滴落下,如碎開的梅花。
據(jù)說鴛鴦盟無惡不作。鴛鴦盟之人,連血都是黑色的。
可她直到此時(shí)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血這么鮮艷,這么滾燙,灼熱得就像鎮(zhèn)北的漫天烈焰,終究將她與他,燒進(jìn)了黃土之中。
江信之扶住了她,難得露出慌張,“你......”
她靠在江信之懷中,望著這張幾乎認(rèn)不出模樣的臉,勉強(qiáng)扯出一個(gè)笑。
她覺得整個(gè)人都在打顫,有些發(fā)冷。
她想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春天了,是萬物復(fù)蘇的春天,是他與她一同在河邊撿著玉石、研磨胭脂的春天。
那樣她還能以最漂亮的模樣死去,還能在埋入泥土之后,像花草一樣生根。
那樣,他和她的須根,還可以交織成連理的模樣,一生一世都不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