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上回那季妮與圣女笑道:“從前惠居在他家時,我看他晝悲夜愁,時常唉聲嘆氣的,倒是不好。”
那圣女十分驚訝,道:“你見過他?”
季妮便道:“何止見過,我與司徒步公子的緣分還遠不止如此呢!”說著將緣由細細道出。
那圣女聽聞司徒步沒死,錘床叩首,又驚又喜,季妮忙叫她小聲,又道:“你須得答應我,以后就當那醉仙蟲還在你體內,千萬要做出一個清心寡欲的模樣來。這樣不僅我少了麻煩,你也不必再被宮主苛責此事了?!?p> 圣女自然答應,又百般央求季妮帶她出宮,季妮道:“我現在哪有那種本事?你且安分,自然有你們相見的時候……”
兩人正說著話,外邊的人等不及了已開始嚷嚷,季妮忙答應了一聲——“好了,圣女已經醒了!”又抓住圣女的手吩咐道:“你千萬裝作再也不知道司徒步的樣子,千萬,千萬……”
這時眾人已經推門進來了,見圣女果然醒了,紛紛上來噓寒問暖,季妮退到一邊,那花雁飛又問季妮:“你是如何讓小天醒的?”
季妮早知會有此一問,心里已想好了對策,便答道:“我看圣女睡夢中并非無知無覺,所以就在她耳邊說了許多開解的話,想不到圣女聽了我的話,果然就愿意醒了?!?p> “你都說了些什么?”
“我說圣女為著一個不相干的男人,作踐了自己的身子,實屬不該。更何況還有一個像宮主這樣的好父親,事事為她操心,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圣女便是尋死,也該想想宮主呢。俗語說的‘養(yǎng)兒防老’,宮主將圣女養(yǎng)蠶似的精心飼養(yǎng)長大,好不容易到成年的時候了,也該圣女掙個出息來給宮主添添光了。圣女小時依靠著宮主存活,可若圣女成年時就去了,那往后宮主老時又該依靠誰呢?”
花雁飛聽這話說的入情入理,連連夸好,梅冰林亦上來夸道:“你口舌如何這樣厲害了?真是醉夢中,也被你說醒了!”一面夸一面攜了季妮的手往外走。
季妮邊走邊道:“你素知我的,我哪有那般厲害的,不過是趕巧,撞上了圣女該醒來的時候罷了!”
梅冰林見著此時四周沒人了,便道:“你快別說了,適才宮主打你的那一掌可還好不?”
季妮道:“無礙的?!?p> 梅冰林拉了她躲進殿內一間無人的房里,掩上了門,道:“好歹讓我看看,我才能安心?!闭f著掀開季妮的衣服看來——但見胸口那兒是一片烏紫,腰間肋下又有許多點狀出血。輕輕按一下季妮就直叫疼,梅冰林道:“不好了,想來是打出內傷了?!?p> 季妮將衣服攏上,道:“以他的掌力,沒一掌將我拍死,已算好的了。也不知他吸星大法練至第幾重了,想來百花宮重返中原,不過是遲早的事……”
梅冰林道:“你先隨我回我府上拿藥吧。”
季妮便笑說:“我?guī)煾的莾菏裁此帥]有?倒不勞你來操這份心。”
兩人出了澄靈殿,往住家去了。
到家后,那朝元見著季妮傷重倒唬了一跳,吶吶不敢言語。季妮這一傷,倒把七毒元的修煉停了下來,在床上躺了有四五天,竟全賴朝元照料起居日常。
這一日朝元正給季妮拿餅吃,走到院里遠遠便看見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到院門口了,一時嚇得丟了餅子往屋里躲去。季妮見他慌慌忙忙的進來,問他怎么了,朝元道:“是我爹娘!他們來接我來了!”
季妮便笑他:“這不是好事嗎?怎么你反倒跟耗子見著貓了似的?”
誰知朝元卻反拉著季妮跪下哭道:“好姐姐,回去我一準就沒命了!他們必要逼我練那七毒元,現在先生又不在,你可千萬救救我!”
季妮道:“父母之命不可違,這是孝道。我可以替你勸說幾句,再多的,我也無能為力了?!?p> 那朝元皺著個臉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朝元爹媽這時候推門進來,朝元又忙往季妮身后躲了。
季妮眼瞅著那兩位道:“兩位就是朝元的父母吧?”
朝元他爹便答道:“是,我兒在這兒叨擾先生多時了,我來接我兒回家的?!?p> “先生現在不在,你們怎么偏挑這時候來接人?”
他爹便道:“先生在或不在都沒大礙的,我只要接我兒回家而已?!?p> 季妮道:“朝元的腿還沒養(yǎng)好,若是就這么回去了,過不了兩日腿傷發(fā)作了,還是得送來,我看啊,你們倒先回去,等過幾日,先生在時,再來接也不遲?!闭f著推了朝元一把,朝元便跛著個腳,步了出來。
他爹媽見著人,忙一把拉到身前,先往背上打了兩掌,朝元當時便嗚咽了一聲,落下淚來,他娘又道:“哭什么哭!跟我回去!”又向季妮笑道:“姑娘,哪有爹娘來接自己的孩子還得先問過別人的道理?我這就要接他回去,先生那兒啊,托您回頭告訴一聲也就行了?!?p> 季妮便道:“你怎么不懂規(guī)矩?孩子既送來了這兒,是去是留,好歹告訴主人,豈有來別人家擅作主張的道理?你打量這兒是什么地方?等回頭我回明了師傅,你們再有事要上門,可就不能了!”如今季妮這狐假虎威的功夫也越發(fā)純熟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真叫人恨得牙根癢癢。
朝元爹娘又羞又惱,到底無可說的了,便把朝元罵了一頓,說他沒良心云云,季妮也隨他罵去,罵過便走了,走時又說等過兩日先生在時,再來接人。
朝元被他爹娘罵了一頓,委屈的不行,立在床邊哭得直抽抽,季妮也不勸他,翻個身睡去了。
待睡醒時,見朝元呆呆的坐在床邊發(fā)愣,季妮摸了摸餓癟的肚子,推了推朝元道:“去,弄點吃的來給我?!?p> 朝元聽了話便出去拿了兩個餅子進來,細看餅子皮還被剝掉了,季妮便罵他:“這餅子皮是不是你偷吃了?真是個饕餮轉世,呸!多值錢的東西,也至于偷吃?沒出息!”說著咬了一口,正嚼著又被沙子給硌了牙,季妮呸呸吐了嘴里的餅子,便道:“光吃餅子,也不知給我倒杯水么?”
朝元吐了吐舌頭便去倒了水來,季妮就著苦水勉強吃下一個餅子,又聽朝元唉聲嘆氣的說:“真盼著先生晚些時候回來……”
季妮道:“你就真那么不想學這《七毒元》?”
朝元道:“我哥哥學了這門武功,現在還癱瘓在床呢!一年中少有兩次能下地的。”
季妮便嘆了一聲,那朝元又道:“聽說在中原沒人練《七毒元》是嗎?”
季妮道:“這可是你百花宮內的獨門絕技,中原人誰練它呀?!”
“聽說中原水都是甜的,地都是綠的?”
季妮笑道:“可不是嗎?而且地里還能種牛,過個一年,牛成熟了就能幫忙干活了?!?p> “牛是什么?”
“牲畜?!?p> “有這種事,那中原可真是太好玩了!”朝元小小的臉上露出了無限的歆慕向往之意。
季妮見了暗暗笑得不行,又道:“還不止呢!在中原,每到下雨的時候,天上就會落下許多的種子,人只要撿了這些種子,回頭放進地里,隔三差五呢,就澆上些水,這樣用不了多久啊,就有糧食長出來了!”
朝元問:“都有些什么?”
季妮道:“有瓜果啦,小麥啦,稻谷啦,有好多呢。”
朝元卻道:“這有什么新鮮的?拿水這么金貴的東西去澆它,長出來的東西自然也就金貴了……卻沒有別的新鮮事可說了嗎?”
這一番話倒把季妮聽愣了,細究竟也合理,季妮道:“你小子倒有幾分慧根……”
那朝元扭捏問道:“那日你在澄靈殿內,沒有說是我害你把忘憂草給摔了的嗎?”
季妮愣了下,“當……當然沒有了……”這才明白這些日子以來朝元為何對她照顧有加。不禁感慨他小小年紀,很重情義。
兩人無話,是夜睡下。
不兩日司徒學林從澄靈殿中回來,朝元百般央求司徒容自己多住幾日,司徒道:“你既這么喜歡我這兒,那不如拜我為師,從今往后長長久久地住在這兒。”
朝元一嚇,卻搖頭道:“不好,不好。跟隨先生固然前途無量,但……但我志不在此……”
季妮在一旁便問:“這么說你倒有自己的志向咯?”
朝元吶吶無言。
司徒不禁嘆了一聲,“蠢材!蠢材啊!”
季妮又勸朝元,道:“俗語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看啊,你真不如拜了司徒為師,往后不論怎樣,也不會比你在家里被你爹媽管著更糟了,至少,司徒他不會逼著你練《七毒元》啊。更何況,你拜了左護法為師,你爹媽面上也有光,或許也就不再對你強逼緊迫了。從此往后,你我二人就是師姐弟了,我還能教教你中原的功夫呢。有這么好的事,也就你這個傻子還往外推的……”一番話下來,果然把朝元說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