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臨安水榭三面環(huán)水,這時節(jié)水中已經(jīng)鋪了荷葉,春光之下猶如大大小小的翡翠,深深淺淺的綠,屋頂圓形的臨安水榭便是最大的那一塊翡翠,折射著奪目的光澤。
水榭當(dāng)中鋪設(shè)了座椅桌幾,沈家的長子沈必成陪坐,主位上坐著恒王李建成,左右又有齊睿和李廣榮作陪,茂國公長子鄭白和齊睿外家的表兄靖安伯世子慕容建成,成國公長子宇文甾,定康候長子張儀等眾人,皆是京城的后起之秀,家世才學(xué)兼具。
頭戴紫金冠劍眉星目的恒王李建成舉杯感慨道:“如今朝局實在是你我眾人難以左右,這幾日寧王殿下更是舉薦王軾等人要在朝堂之上大舉改革,往后各位世家大族的日子只怕是要難了!”
面色十分白皙的宇文緇皺眉道:“皇上不問朝政,又十分信任寧王,如今邊關(guān)起了戰(zhàn)事,朝廷國庫空虛,寧王舉薦的王軾又痛恨世家大族,如你我等大家,如王爺所言只怕不好!”
寧王此人激進,為達(dá)目的誓不罷休,從前為了積累人脈不息暗箱操作以金換官,以銀買命,致使朝廷蛀蟲恒生,各地賊寇四起,如今手握了重拳又要大刀闊斧力行改革。
若說起來,幾位王爺,他更看得上秦王李自成,忠勇仁義,穩(wěn)重大氣為國為民。
齊??粗钗木l,微微頷首。
太后為丹江挑的宇文緇,丹江又托付了他來相看,如今看著,這少年到也有幾分見識和氣度,不會辱沒了丹江。
齊睿沉聲道:“聽說宇文公子近日進了戶部歷練,可有何高見?”
宇文緇聽得齊睿開口,忙整了衣裳,肅然道:“朝堂需要變動?!闭f的委婉,恒王的面色卻微微一變。
齊睿笑了笑,眾人看的各有所思。
成國公家的一個叫做謝奇的庶子在外頭推了推齊宣,指著里面道:“同樣是嫡子你看看,你家大哥多厲害,怎么就沒人請你進去?”
齊宣一下子漲紅了臉,冷笑一聲道:“我只是一時有事并沒有過去!”
正說著話,謝奇抬頭一看,笑道:“你看看,誰來了?”
蘇幼儀卻不過沈曉君的熱情,隨著眾人過去的時候,臨安水榭外頭的花圃里已經(jīng)站了成群結(jié)隊的少女,三三兩兩的說話,目光卻是投向水榭里頭的,粉面含春。
蘇幼儀又驚又訝。
沈曉君笑道:“可瞧見了?齊大人可不是一般人?!?p> 蘇幼儀自然知道齊睿不是一般人,但也沒想到這么的不一般,且沈曉君看她,總叫她覺得沈曉君似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便只抿嘴微微一笑,既不作答,也不反駁,但顯得高了一籌。
沈曉君微微一頓,眼底的笑意越濃。
葉永珍看著沈曉君這般的抬舉蘇幼儀,十分的不高興,故意笑看羅麗華道:“聽說齊大人待妹妹不比旁人,妹妹可要過去看看?”
沈曉君當(dāng)即接口道:“誰說不是呢?我也知道齊大人還曾為羅妹妹寫過兩首詩,想必不比常人,如今這么多姐妹在這里,只為了看齊大人一眼,不若羅妹妹幫咱們請出來,看一眼也好。”
蘇幼儀立刻敏銳的覺察到了沈曉君對羅麗華的敵意。
沈曉君看起來端莊大氣,說話溫柔可親,做事滴水不露,不想也有這樣的一面。
羅麗華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古人她自然瞧不上,卻不想偏偏中了齊睿的毒,叫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奈何的是齊睿眼光太差,倨傲自持,什么作詩,到今日她都沒近過他十步以內(nèi)。
可是今日這情況若是不去,到叫這些古人小瞧了她去!
羅麗華端著手淡淡道:“大人們自有要事,我若去了,可有些突兀?!币粫r話鋒一轉(zhuǎn)道:“只是既然大家說了,我要不去,到顯得不識抬舉,但齊大人若不出來,各位可不要怪我?!?p> 沈曉君笑道:“羅妹妹只管去,姐妹們的玩話,難道就當(dāng)了真?”
羅麗華轉(zhuǎn)身里了里衣裳,邁步向里走去。
假山后的齊宣整個人都釘在了原地。
水榭里的眾人瞧見羅麗華進來,一時竟然都站了起來,羅麗華心中得意,面上越發(fā)的冷淡自持道:“原也沒什么事,只是姐妹們玩笑,叫我進來請齊大人出去一見。”
恒王笑道:“佳人邀約豈有辜負(fù)的道理?”
幾位公子都笑看向了齊睿,笑盈盈的打趣:“大人好福氣?!?p> 外頭的光似乎格外的燦爛,一叢紫薇花樹下站著的少女,一雙眼底仿佛盛滿了三月美景明媚燦爛,又好比一只翩躚起舞的蝴蝶,輕快靈動,看一眼就能叫人心情好起來。
齊睿收回了目光,淡淡道:“羅姑娘說笑了?!?p> 竟然把羅麗華的話歸結(jié)為了玩笑話。
羅麗華碰了釘子,面色便有些僵硬。
還是慕容建成憐香惜玉,挑著眉眼,笑著道:“不若我跟羅姑娘出去一趟?”
幾位相熟的哄然笑了起來。
羅麗華覺得自己被大大的玷污了,她的一雙眼里含了淚花,顫聲看向了齊睿:“大人真不能給我這個薄面?”
齊睿面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只是眼底里卻越發(fā)的冰冷,一時間竟然有了幾分蕭殺之氣,他的聲音低沉而厚重,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姑娘若無其他事,到不便在此久留?!?p> 冷漠又疏離。
齊睿向來不大喜歡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雖然憐惜弱小,卻沒有委屈自己的習(xí)慣。
羅麗華在他看來便是那種沒有自知之明又顯得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那樣冰冷又陌生的眼神。
一剎那間,羅麗華所有的驕傲自尊自信從容都被扔在了地上,反復(fù)踐踏,絲毫不剩。
她從穿越開始到現(xiàn)在,人生中所有的優(yōu)越和驕傲都被齊睿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徹底剝離,留下的還是從前那個丑陋怯懦的自己。
就仿佛當(dāng)初的場景再一次出現(xiàn)。
高三的學(xué)長譏諷的問表白的她:“你是誰?”
她以為她早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她以為她早已經(jīng)脫胎換骨徹底重生了,卻沒想又走到了這一步!
羅麗華顫抖著握緊了雙手,半響抬起一張冷峭的臉,一字一句道:“大人千萬別后悔今日的決定!”
齊睿還是那樣淡淡的看著,似乎她的悲喜與眼前的這個人而言一陣清風(fēng)都算不上。
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也從來沒有進得他的心。
竟然連這樣一句為自己找臺階的威脅的話也顯得有氣無力,蒼白可笑,似乎在齊睿這樣的強者面前,一切都是徒勞。
羅麗華轉(zhuǎn)身大步出了亭子。
貴女們在后頭看著,羅麗華覺得有千萬雙眼睛在嘲弄她,她咬緊了牙關(guān)。
剛剛在眾人面前說的有多大,現(xiàn)在就有多狼狽。
蘇幼儀在后頭看著覺得羅麗華有些可憐,看上誰不好,偏看上了齊睿,那樣的人物怎么可能被人拿捏住?這位羅姑娘未免自信的有些過了?
亭子里的真相眾人未必清楚,卻知道什么齊睿鐘情羅麗華的話,也不過是虛言。
有人輕笑了一聲。
又有人奉承道:“還是沈姐姐更有能耐一些?!?p> 有些話心照不宣,卻不能說透。
大家都笑了起來。
蘇幼儀覺得十分無趣,沈曉君的目光落在蘇幼儀那一張淡然的臉上,微微一頓,漸漸的也斂了面上的笑容,她到是不如蘇幼儀這樣年歲小一些的明白了。
這樣看著,到覺得蘇幼儀家教禮儀性子都是難得,更難得是不會隨波逐流,有主見,到是個值得交往的。
她一面親切的攜了蘇幼儀的手,一面笑著招呼眾人道:“去后面捶丸去!”
眾人一徑說說笑笑的去了,別人的悲喜也不過是幾句閑余時候的談資。
沈曉君原本是打算帶著蘇幼儀進的水榭里,在踩上羅麗華的一腳的,只是瞧著蘇幼儀的模樣,思慮著自己到輕浮了,到是真心待蘇幼儀。
待得文兒去了宋佩蓉休息的屋子,進門見宋佩蓉正鬧著,也冷了臉:“姑娘這是做什么?別人家里尋死覓活的,難道是別人強逼的你?知道的說是姑娘自己想不開,不知道只當(dāng)侯府要跟將軍府結(jié)仇的!”
宋佩蓉逆光看著文兒居高臨下看著她,滿眼的不屑和鄙夷,一時間只覺得血又沖到了頭頂,羞憤的恨不能現(xiàn)在就死了!
她捂著臉大哭起來。
文兒便又往跟前站了兩步,只是并不坐下,又勸道:“這里的事情外人自然不知道,姑娘回去了家里好好歇幾日,等出來了,外頭的人早把這些事情忘記了,姑娘還不是從前一般?”
宋佩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真的?這事情傳不出去?”
文兒越發(fā)柔聲細(xì)語道:“自然傳不出的,姑娘不怕,不怕。”說著又吩咐左右道:“還不收拾收拾送姑娘家去?”
眾人忙收拾起來,給宋佩蓉穿了斗篷從側(cè)門匆忙送了出去。
文兒站在那里拿帕子扇了扇,笑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羅麗華一口氣走到了沈家一片樹林里。
正是抽芽開花的時節(jié),樹林里蝶飛蜂舞,熱鬧又繁華,清風(fēng)一起,那不知名的花樹上,輕云一樣的花瓣洋洋灑灑的落下來,寂靜無聲。
羅麗華狠狠的擦了擦眼淚。
從今往后她再不會為了那樣的人落淚!
她遲早會叫齊睿知道輕視她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有人在羅麗華身后站定,神色復(fù)雜的看著羅麗華。
別人都說羅麗華喜歡兄長,他還不信,可今日…..
齊宣忍不住開了口:“你喜歡我兄長?”
羅麗華猛地轉(zhuǎn)身。
身后的少年穿著五彩刻絲的圓領(lǐng)長袍,衣裳華貴精致,頭上戴著赤金的發(fā)冠,金燦燦的鑲著明亮的寶石,照耀的那一雙不甘的眼卻模糊了起來。
這樣輕浮的人!
羅麗華鄙夷的想。
然而她很快似乎想到了什么暢快的事情一般,眉梢眼角盛滿了柔情蜜意,纖細(xì)的手輕輕勾住了齊宣的腰帶,低低道:“連你也胡說?我可是要傷心了!”
齊宣瞪大了眼。
這樣名動京城叫人心生向往的才女,原來是心悅與他的嗎?
一霎時,一種難以言喻的自豪傳遍了全身,叫他激動的微微顫抖著道:“你這是真心話?”
羅麗華仰頭輕笑,那種言談之間將一個男人玩弄于鼓掌的快感,讓她越發(fā)的明媚,低低的道:“你說呢?”
她想,齊睿遲早會后悔他的決定的!
蘇幼儀從沈家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的申時,到底是北方,四月的天氣多變,早上還艷陽高照,下午就起了冷風(fēng),刮的黃沙漫天,陰沉沉的冷冽。
蘇幼儀叫人去前頭跟老太太說了一聲,馬車直接回的觀音胡同自己家里。
待得入了室內(nèi),廖清雅迎了出來,拉著蘇幼儀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怎么這個時候回來呢?可是有什么事?”
蘇幼儀這才驚覺自己回來的突然,嫂子多想了,笑拉著廖清雅的手,坐在了炕上道:“哪里,就是想回家了,難道嫂子不高興?”
廖清雅微松了一口氣,急忙叫下頭人去安排吃食,這才道:“我是巴不得你日日跟我住在一起的,到是你,心不在我這里。”
難得嫂子說的這么俏皮的話,蘇幼儀笑著問道:“怎么不見鑫哥兒?”
“你二哥帶著鑫哥兒去拜師傅了,說是要想讀書好,怎么也要找個好師傅,說是叫做鐘山先生的,我也記得不大清楚,要幾日才能回來。”
蘇幼儀大吃了一驚:“鐘山先生?!就是那位曾經(jīng)舌戰(zhàn)六國大儒,為先皇策劃了一片太平盛世的鐘山先生?他還活著?”
廖清雅雖不怎么讀書,倒也知道這位先生,也后知后覺反應(yīng)了過來:“也未必就是那位吧。”
可是蘇幼儀覺得燕歸來那樣的人物認(rèn)識鐘山先生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若是真的跟了鐘山先生讀書,那就天然鍍上了一層金光,往后不管是科舉還是尋常讀書人之路,那都是別人窮其一生都不能達(dá)到的高度。
有個兄長果然不錯!
屋子里又新添的花,一盆百雨金,一盆落神香妃,便是永寧侯府自認(rèn)的風(fēng)流富貴也養(yǎng)不出這樣的花,偏就開在了蘇幼儀的身側(cè)。
只是蘇幼儀一時并無心思欣賞,拉著廖清雅歪在炕頭,將今日的事情細(xì)細(xì)的說了,只略過了寧王的事情,見廖清雅心緒尚可,半響終于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趙小粉
我不知道是大家沒有評論還是我根本看不見,終歸寂寞的要死啊~~~如果覺得還不錯,多多支持喲,愛你們(*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