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新愁舊事，亦師亦友
北海深處的一座火山中。
宣夜一邊擦拭著汗水，一邊緊張地盯著前方。
數(shù)十條龍圓圈圍坐，百十條龍散落開來，分布在熔洞四處，齊齊緊張地盯著中間位置。
而那中間位置，正是整座火山的中心，沸騰的巖漿看起來和其他并無區(qū)別。
但宣夜卻是知道，一個小時前，兩條龍緩緩飛入其中。
宣夜沒有想過，黑甲龍一族的聚居地，竟然會是火山。
當空氣中的氣流從熱氣變成熱浪，當偶爾出現(xiàn)一兩條龍到群龍恭迎開道護送，火山的光亮映照著場上宣夜或是所有龍族的身子，黑甲龍帶著他的一身榮光返回了故里。
宣夜之前曾設想過到達黑甲一族后可能的情況，他們?nèi)羰浅鲅圆贿d、或者故意為難，自己應該如何應對。
雖然黑甲龍的死與自己無關，但也畢竟是為救應龍而死。而作為應龍的弟弟，鼓龍自然少不了被問責。
這不是宣夜想看到的場面。
不知何時，宣夜和鼓龍的情誼比以前深厚許多，或許不僅宣夜沒想過，鼓龍也是沒想到。
曾幾何時，作為倨傲的燭龍四子，他對人族看法也和其他龍族一致：弱小而愛鬧。
若不是上古人族與龍族交往過密，多次聯(lián)手抗敵，或許人族也會淪為龍族的口糧之一。
近萬年來，由于蛇族歲貢的影響，龍族逆境求生反而愈發(fā)繁榮昌盛。反觀人族卻是愈發(fā)衰落，人才凋零，偶爾有一兩個能力不錯的也是選擇效命蛇族，淪為鷹犬。
如此這般此消彼長，龍族整體對人族看法也是愈加不堪。
之前鼓龍行走大荒，對人族并不感冒，所以偶爾看到幾個敢于反抗蛇族的才會感到詫異，好奇之下也就有了招搖山的合作。
這也是為什么鼓龍一開始對宣夜并不友善。對人族的偏見是一方面，自己被言辭設計被迫為師也是一方面。雖然被迫為師主要原因是當時倉頡、神農(nóng)看出了宣夜身份，為了避免泄露一族秘密而“禍水東引”，但結果就是鼓龍不情不愿又莫名其妙就成了宣夜的“師父”。
招搖山一事宣夜出力并不多，鼓龍對他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但等到后面歸墟一事，宣夜帶著廣成子、三位夸父和饕餮踏浪而出，他第一次感到?jīng)]看透這個小子。即至后面群龍匯聚，應龍被審判，若不是宣夜帶著黑甲龍出現(xiàn)，恐怕應龍已經(jīng)身首異處。
而宣夜之所以會帶著黑甲龍出現(xiàn)在這距離歸墟萬里之外的地方，只是因為他的一句話。
所以鼓龍對宣夜雖然沒有過多口頭表示，心里卻是充滿感激。而這種不知不覺間變化的情誼又在泥嫗龍的迫害合作下而根固彌堅。這一人一龍與其說是師徒，更像是朋友，共經(jīng)患難的朋友。
鼓龍這般感覺，宣夜自然也是如此。
來到這個世界他可以稱的上為朋友的并不多，招搖山眾人雖然交往親切，但終究因為初來乍到思慮過多，套著“蚩尤之弟”的身份過活，終究隔了一層。
出了招搖山，宣夜始才以自己的風格行事，夸父算是他交的第一個朋友，赤松子算第二個，鼓龍現(xiàn)在算第三，但如果按照時間來看，鼓龍應該是第一個。
鮫人一族，雖然待他勝寬，但宣夜不是很喜歡這個來自另一顆星球的絕美種族?？偢杏X她們的示好帶著某種目的，讓人感覺不是很舒服。拿夸父做對比就很明顯，夸父赤誠憨厚，沒什么心機，和宣夜交好也目的明確，就是為了吃，但這種交往卻不會讓人有什么多想。
然而宣夜也理解鮫人一族這般行事的緣由，她們在異族他鄉(xiāng)，又隨時有全族覆滅的風險，如此這般也是正常。所以宣夜才答應出手相助，雖然本身就與自己的目的一致。
至于步虛生……
算是朋友嗎？
宣夜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對步虛生的感覺。這家伙從始至終一直在算計著自己，自己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遭遇的一切，他都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偏偏自己又打不過他，這種感覺著實讓人無奈。
但如果不是他……
宣夜可能現(xiàn)在已經(jīng)埋在某片墳塋中，頭上長滿青草。
算是朋友吧。
宣夜對步虛生做了一個注解。
而到鼓龍這邊，宣夜既然將他看作自己的朋友，自然對其遇到的事情也會全力施為。所以這次送回黑甲龍的尸體，無論會受到對方一族怎樣的責難，都會與鼓龍共同進退。
然而，沒有。
黑甲龍一族絲毫沒有對他們的責難，反而是畢恭畢敬，遠遠感應到氣息就全族出動，將他們恭送到這座火山中。
宣夜是第一次見到黑甲龍的族龍，只感覺他們和自己之前所見其他龍族并無區(qū)別。他原本還想著黑甲龍的龍族是否都有黑色的鱗甲，亦或是長著翅膀，但現(xiàn)在看來和尋常龍族并無太大區(qū)別。
若真說區(qū)別，可能更多是氛圍。
肅殺。
宣夜能夠感受到明顯的肅殺氣氛，籠罩在周圍。但這種肅殺并非對他們，而是黑甲龍的尸體，或者說殺害了黑甲龍的蛇族。
肅殺，莊嚴肅穆，又帶著強烈的復仇情緒，因為這種情感連接，彼此強化，組成了這一帶肅殺的氛圍。
宣夜不知道黑甲龍是如何教育的他們一族，但就眼前的形勢，如果與蛇族開戰(zhàn)，黑甲龍一族必然是沖鋒陷陣，視死如歸！
宣夜眼看著一條青色巨龍緩緩走出，鼓龍介紹是黑甲龍長子，也是黑甲龍龍元的繼承者。
宣夜問他的名字，鼓龍卻是沒有說出，因為沒有必要。
當他繼承黑甲龍龍元的那一刻起，他本來的名字就已被龍族忘卻、被世人忘卻，轉而以新的名字光耀于世：
黑甲龍！
宣夜看著他托著黑甲龍的尸身，兩條龍一前一后進入火山，緩緩沒入巖漿。
宣夜沒有問這樣是否會將兩條龍燒死，他雖然猜不出用意，但顯然這是繼承龍元儀式的一部分。
“哞！”
宣夜這邊正想著，一道悲憤、隱忍又含著昂揚之音的龍吟響徹整座火山——
兩道黑色的翅膀從巖漿中鋪展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