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毒?”
這是兩廣一帶傳過來的黑話,用火柴盒就著燭火吸食,叫做“上電”,用吸管溜冰叫做剮豬肉,吞云吐霧,又叫追龍。
好歹三個月警齡,陳振當(dāng)然了解。
眼神刷的轉(zhuǎn)過來,落在了黃圖坤的眼睛上。
眼眶浮腫,眼袋下垂,瞳孔暗淡無光,還掛著牛毛紋般的血絲,一看就知道,這是經(jīng)歷過頭部快速充血的狀況。
也就是俗稱的“上頭”。
也是他臉實(shí)在太黑,太臟,還沾了不少機(jī)油,粗略一看,只以為是修摩托車給鉆臟的。
可仔細(xì)看,神情極其憔悴,頸部的皮膚松弛無力,這幅狀態(tài),落到警察的眼睛里就是認(rèn)定。
沾上這個?
還怕他不配合?
陳振手一翻,穩(wěn)穩(wěn)的擒住手腕。
“沒有是吧?那跟我走一趟?!?p> 黃圖坤哭喪著臉,頭一垂,剛剛還一副慫樣,居然又很快的鎮(zhèn)定下來,轉(zhuǎn)變極快,手還掙了一下。
“干嘛呀,兩位大哥,又沒工具,又沒抓我現(xiàn)行,你們憑什么抓我???我是特情人員來的,不信你們打電話,我認(rèn)識你們王隊(duì)長來的。”
陳振手捉緊了,喝道:“誰是你大哥,老實(shí)點(diǎn)。”
李晟一笑,重新打量了一番黃圖坤:“我還真沒看出來,你還是根老油條,說吧,什么時候沾上的?”
“不,警官,我真沒沾?!闭f著,黃圖坤看了眼門外,一個體型微胖的女人,抱著個一兩歲的孩子,站在門口。
估計(jì)是他的老婆孩子。
黃圖坤手再次掙了一下,嘴唇撅起做噤聲狀,對陳振露出哀求的神色。
小聲說:“有什么事,你們就說嘛,什么事情都不說,你讓我怎么配合?拜托,拜托,給留點(diǎn)面子,拜托?!?p> 呵,還挺懂事兒!
李晟打個眼色,陳振手一松。
轉(zhuǎn)身出去,看見那個婦女已經(jīng)哭了,兩行眼淚掛在臉上。
陳振趕緊說:“沒什么,我們在找一輛被盜的摩托車,向你們了解一下情況。”
“沒事的,你放心,你還抱著孩子,先到旁邊休息一會兒,很快就好。”
那女人掩飾不住失望,也安心了些,抹了把眼淚,轉(zhuǎn)身到隔壁的鋪?zhàn)幼?p> 回去,黃圖坤就拱著雙手,朝著陳振連連作揖,看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又主動把手給伸了過來。
這一次,陳振卻沒捉他手腕。
站在法律的角度上來說,他也是受害人,即便是沾上這個,他沒這方面的前科,哪怕是警察也不能隨便抓人。
大街上看誰可疑就拉去尿檢,這還不亂了套了。
所以必須抓捕現(xiàn)行,工具,原料,現(xiàn)場,證據(jù)鏈必須齊全才可以正式的處理他。
剛只是嚇嚇?biāo)选?p> 李晟就直入正題了:“今天過來,的確有些事情找你,知道二氧化碳么?”
黃圖坤連忙點(diǎn)頭:“知道?!?p> “你早這樣不就好了?!崩铌赊D(zhuǎn)身出門,撿門外的一條小板凳坐了下來。
這家伙趕緊跟上,到隔壁提了兩把小板凳,陳振也坐了下來。
李晟問道:“你最近見沒見過他?”
黃圖坤直接就說:“見過?!?p> 陳振精神一振,居然這么快就有消息了?
李晟卻很淡定:“什么時候見的?”
黃圖坤想了一下:“應(yīng)該是大前天,他來找我買過一條內(nèi)胎,當(dāng)時我還笑話過他,問他是不是重操舊業(yè)?!?p> “嗯,他怎么說?”
黃圖坤道:“他說,他現(xiàn)在慘得很?!?p> “怎么慘了?”
黃圖坤伸長脖子,看了眼左右,腦袋埋低了一些:“你知道歡喜哥不?”
李晟露出狐疑的神色:“歡喜哥?沈長進(jìn)?他們兩怎么扯上關(guān)系的?”
黃圖坤眼神又在四處打轉(zhuǎn),吞了口唾沫,有些慌張。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說?”
就連李晟,也觀察了一下周圍情況,臉色也跟著慎重起來。
“好,既然你肯配合,我也會為你考慮?!?p> 低頭看了下表:“現(xiàn)在9點(diǎn)鐘,我回去換套衣服,你也洗個澡收拾一下,最遲10點(diǎn)鐘,在虹橋咖啡廳見面,怎么樣?”
“好,好?!秉S圖坤連連點(diǎn)頭:“放心,我絕對到?!?p> 留好電話,李晟站了起來,還專程到隔壁鋪?zhàn)樱掀藕⒆哟蛄寺曊泻?,說了聲抱歉。
兩人騎著摩托車回到社區(qū)警務(wù)室,李晟換下警服,套了件白色襯衣在身上。
看師傅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陳振當(dāng)然也換了警服,隨便找了件藍(lán)色T桖換上,褲子因?yàn)槭呛谏?,不打眼,便想著將就穿?p> 李晟卻說道:“趕緊,全換了?!?p> 這里隔得近,不過10幾分鐘,兩人便坐在了虹橋咖啡廳靠窗的座位上,一看水牌,一杯咖啡30多塊,還真挺心疼的。
要了兩杯。
陳振一路激動,終于有點(diǎn)搞刑偵的感覺了,問道:“歡喜哥,這什么人?來頭很大嗎?”
李晟點(diǎn)頭,臉上卻掩不住一絲小小的激動,沉聲說道:“你也是云陽人,應(yīng)該知道法拉趙吧?”
陳振想都不想:“當(dāng)然知道啊,怎么了?”
這個外號,在云陽市,陳振可以說從小聽到大。
當(dāng)年,號稱云陽的社會第一人,大老板,千萬富翁,龍都大酒店的老板,光是聽到這個名字,不管害怕還是羨慕,多少人都會肅然起敬。
因?yàn)樗窃脐柕谝粋€買法拉利的,2006年開始,便開著輛白色的法拉利F430,價值四百多萬,招搖過市,所以外號法拉趙。
在此之前,則叫趙四哥,云陽市井里的傳說人物,今年應(yīng)該50多歲,據(jù)說也是目前的云陽首富,至今,仍然活躍。
等到陳振進(jìn)了部隊(duì),尤其是當(dāng)了警察過后,便逐漸的知道,這個人,底子很不干凈。
他是盜采連砂石起家,在云水河畔,沙子鵝卵石挖出來就能賣錢,號稱無本的買賣,那些年,因?yàn)楸I采連砂石不知道多少打架斗毆,滋生出多少砂石廠惡霸,底子能干凈到哪里去?
后來,開放私人采礦,他拿下了一片河道的開采權(quán),至今仍有兩座砂石廠在開工,90年代就已成名,在云陽開了第一家三星級酒店,后來又承包了一座前國營水泥廠,一座瓷磚廠,興建云陽市第一座民營建材市場,又做起了鋼材和建材生意,外地的開發(fā)商到云陽建房子,建樓盤,幾乎都是在和他打交道。
撈到手軟。
李晟說道:“那你不知道沈長進(jìn)?”
陳振搖頭,法拉趙名聲在外,云陽人都知道,可這什么歡喜哥,他還真不知道。
“沈長進(jìn),當(dāng)年法拉趙的頭號馬仔,這個人,據(jù)說是很喜歡沾花惹草,所以外號歡喜哥。”
陳振露出了然的神色。
“然后呢?”
李晟說:“這個人,被處理過很多次,光是尋釁滋事就刑拘兩次,一次拘役,一次因?yàn)榇驍嗳送?,重傷,賠錢之后判了兩年,出來之后,這人就染上了惡習(xí)?!?p> 李晟聲音又壓低了些:“出來之后,這個人又沾上白粉,被處理過兩次,強(qiáng)戒三年?!?p> “沾上了這個,就是個無底洞,這個人又好賭,老是追著要錢,法拉趙早就不管他了,兩人決裂,然后零星販賣被抓,在大街上賣白粉,又判了三年,也是去年才剛放出來?!?p> 李晟皺著眉頭:“這個人,就是個社會毒瘤,看來是又犯上了,所以相當(dāng)危險。”
陳振倒吸口氣:“這人這么叼?”
“叼個屁?!崩铌烧溃骸八裕瑺可娴剿蹅兙捅仨毐C?,不能走漏風(fēng)聲,必須要保證黃圖坤的安全,明白么?”
陳振趕緊點(diǎn)頭,心里激動,還真讓他們摸到條大魚。
掃黑除惡,這可是大案。
除惡務(wù)盡,這也是他們職責(zé)所在。
這時候,李晟電話響了。
“樓下,你去接人,順便注意下周圍情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