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劫富

　　眾人奔了幾個時辰，到了朔州和朔南兩郡交界處的一處大塢堡。

　　“就是這家?！彪u賊一揚手中的馬鞭?！拔仪靶┤兆舆B著從他家救下來好幾個人，都是被裹挾成私客部曲的百姓。這家仗著有幾個功夫不錯的黑道打手，剝削起來格外兇殘。我那會兒獨自一人，不清楚里面的底細，就沒輕舉妄動?！?p>　　“正好?！碧K楊看了看前面高聳的城墻，道?！袄钔瑢O茳，你們和我去解決會家子。雞賊、貓三兒、蘇澄，你們?nèi)グ堰@家的首腦端了。剩下的看好被他們裹挾的百姓，別叫惡人誤傷了。”

　　眾人轟然應諾。李彤和孫茳是眾師兄弟的老二和老三，他們兩人和大師兄蘇楊是自然當仁不讓，要去對付最棘手的敵人。雞賊是老六、貓三兒是老九，這兩個潛行的功夫最好。

　　當然蘇澄也不差。蘇澄沒有短板，不管是正面搏殺還是暗地潛行都極為優(yōu)秀?，F(xiàn)在正面有三位老大哥撐場面，他便和潛行組一起行動。

　　這塢堡方圓數(shù)百丈，城墻也高達三丈有余，墻外還有壕溝、吊橋，一應俱全，便似一座小城池。蘇楊帶著其他兩人驟馬跑到塢堡正門，蘇澄他們則準備從后門潛入。其他人四散分開，控制堡中各處形勢。

　　眾人除了蘇楊那一組外，都就近找了些木樁、樹林拴好坐騎。他們約好時間，一到卯時便開始行動。

　　蘇澄和雞賊、貓三兒蹲在后門外的灌木叢里。過了一會兒，聽到塢堡里傳來打更的聲音。不久，便有人大呼小叫起來。這是其他各處的師兄已經(jīng)就位了。

　　塢堡里的人見后門安然無恙，又頂不住其他門的猛攻，很快便把后門值守的十幾人叫走了。蘇澄等三人見時機已到，便迅速攀上墻去，翻進了塢堡。

　　此時后門還頗為安靜，不過前面已經(jīng)是極為喧鬧了。三人飛檐走壁，從房頂上向塢堡中心進發(fā)。

　　一路上，有很多地方還沒有同門現(xiàn)身，消息已經(jīng)傳開了。私客部曲們紛紛從屋里沖了出來，大喊大叫著向打手和監(jiān)工們圍攻起來。

　　“大家快起來，有人來救我們啦！”

　　“是什么人？”

　　“不知道！前門打得很兇，那些人厲害得很！”

　　“莫非是俠客營的好漢們？”

　　“對！對！說不定還真是！”

　　“俠客營來救我們啦！”

　　“走！去把那于扒皮干掉！”

　　“這于扒皮得多壞啊?！币娤路降谋娝娇腿呵榧嵆蛇@個樣子，蘇澄嘆道。

　　“你六師哥盯上的目標，那不得壞得天人公憤？”雞賊道。

　　“咱們現(xiàn)在是省事兒了?！必埲齼褐噶酥杆娇蛡儧_向的方向，那邊是一座格外鶴立雞群的、堡壘般的高樓?！斑@扒皮的窗戶怎么開得這么小？他晚上不翻出去偷東西么？”

　　貓三兒眼光比較獨到，所有事情都要和偷兒扯上什么關(guān)系。那于扒皮的房子窗戶確實開得極小，窗戶又很厚，便似個通風口一般，看著防備嚴密。

　　三人向那棟堡壘摸去。這時下面的私客已經(jīng)蜂擁到堡壘大門口，開始和里面沖出來的打手斗了起來。那些打手雖然人數(shù)少，但背靠大門，私客的人數(shù)優(yōu)勢也顯不出來。

　　打手們手持佩刀、盾牌，私客們最好的器械也只有鋤頭。他們身手也比專業(yè)打手差了很多，很快便死傷了不少。私客們逐漸懼怕起來，彼此擠在一起向后退去。

　　那些打手們不滿足于守住堡壘。須知現(xiàn)在外面亂成一團，這些人雖然奈何不了自己主上，但若是逃出塢堡也是個麻煩。

　　本朝律法雖不禁止私人擁有刀槍劍戟，但弓弩、盔甲、盾牌這些確是明令禁止的。這些刁民逃出去后，若是拿這個舉報自己，那也是要吃不消的。

　　所以，打手們結(jié)成陣勢，向外沖出，準備好好大殺一陣，讓這些人徹底老實下來。

　　二十幾個打手快步跑著沖了出來，私客們心驚膽戰(zhàn)，四散奔逃起來。只是塢堡后門仍然鎖著（蘇澄他們是翻墻進來的），這些私客部曲們也逃不出去，只能被打手甕中捉鱉。

　　眼看打手拉長陣型，就要以二十幾人包抄上百私客、然后大殺一番。這時，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住手！”

　　打手和私客不約而同地仰起頭來。只見房頂落下三個黑衣大漢來。三人落在打手和私客中間，隔開雙方。正中那人身高八尺四寸，威風凜凜、魁梧奇?zhèn)?。旁邊兩人雖然沒他那般雄壯，也都是八尺大漢。

　　“我輩既然在此，豈能容爾等濫殺無辜？”蘇澄怒斥道?！皞b客營莫讓、黎華、蘇澄在此，罪不至死者速退！”

　　黎華就是貓三兒。因為名字和“貍花”挺像，故而得名“貓三兒”。綽號狗蛋兒的荀丹和他頗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真的是俠客營！”蘇澄他們身后的私客帶著哭腔，大聲叫道。眾私客轟然叫好，紛紛停下腳步，聚在三人后面。

　　“俠客營？”打手中領(lǐng)頭的一人道?！澳乔伴T也是你們的人了？你們深夜到訪，有何貴干？”

　　“干的便是懲奸除惡、劫富濟貧的勾當。”雞賊冷笑道?！安恢滥氵@廝有沒有印象，前些天你家老爺想整的那幾人，怎么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便是你把那些刁民救了的？”這打手說道。前些日子，有幾個私客不堪其苦，居然想從于老爺府里逃出去。他奉命準備慢慢折磨死這幾個刁民，沒想到這些連著幾天便盡數(shù)失蹤、活不見人又死不見尸了。

　　“正是小爺做的?！彪u賊笑道?！靶斁褪莻b客營統(tǒng)領(lǐng)章師門下、青代六弟子莫讓，你待怎地？”

　　“師兄，和這些人費什么話？”貓三兒抽出佩劍來?！皠偛盼覀円舱f了，要是有罪不至死的，自己到一邊抱頭蹲下，小爺們殺完別人就去提審你們?！?p>　　打手們不再說話，只是舉起佩刀和盾牌，開始收攏陣型。有個人想跑到一邊，被那領(lǐng)頭人一刀剁死。蘇澄和雞賊見狀，也不再耽擱，抽出佩劍就攻了上去。

　　俠客營弟子的佩劍本就是有法力加持的精品，他們力道和劍法又都極為精妙。打手們舉起盾牌來格擋，往往盾牌便被利劍一劍劈成兩半，然后人也隨之被砍中。

　　三人砍瓜切菜，幾招之間就把十幾個打手盡數(shù)砍翻。剩下的幾個人不敢抵擋，紛紛丟下兵刃，抱頭大叫“投降”。

　　“各位，”雞賊和貓三兒沖進堡壘，去活捉那個于扒皮。蘇澄便在下面看住俘虜?！氨副譅I沒能早早得知此處狀況，叫各位無端多受了這么多苦。”

　　“不敢不敢！”

　　“好漢們客氣了！”

　　……

　　“這些人想來都是平時惡跡昭彰之輩，還請各位助我們師兄弟指認一番?！碧K澄向四周抱拳致意道?！叭羰怯心膫€犯下該死的罪過，咱們就把他就地正法。若是有罪行輕一點的，再扭送衙門。”

　　“好！”“好！”眾人轟然應道。

　　此處是塢堡的正中心，其他俠客營弟子，一部分也在向這個方向攻來，另一部分從后面迂回到正門去，幫助蘇楊他們聚殲打手主力。

　　過了兩刻鐘，堡壘里面不再傳出暴力破門的聲音，外面的戰(zhàn)時也基本終結(jié)。各處的俠客營弟子們押著俘虜，都聚集到了堡壘下面。雞賊和貓三兒也帶著那于扒皮一家下來了。

　　“大哥，沒什么事吧？”眾人見蘇楊過來，雖然知道他的實力，也忍不住關(guān)心了幾句。

　　“沒事！”蘇楊擺了擺手，隨即回身安撫起聚集起來的數(shù)百私客。眾私客見他氣度不凡，又聽說是俠客營小輩里首屈一指的蘇大俠，很快便熱絡了起來。

　　“……只是我們師兄弟聚集起來，到北境有件事要做。需要一些資金，多多益善?！碧K楊講完了指認罪人的事，說道分錢糧的事情上。

　　“這于扒皮積攢下的財富，都是從各位身上剝削的，現(xiàn)在自然應該物歸原主。只是不知，我們師兄弟可否從中借一些款項出來？我們要去北境……”

　　“我們的性命都是大王救下來的，一點錢值什么？”幾個年紀比較大、看起來是領(lǐng)頭人的私客說道。

　　這些俠客營的好漢們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給點錢又算什么？這些私客心思淳樸，在這方面也未曾多想。只是俠客營在學術(shù)上綜合儒、墨二家，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他們認為這些為富不仁者的財富都是從下面人那里剝削來的，因此雖然是從富人家抄出家產(chǎn)，實質(zhì)歸屬權(quán)卻應該是窮人的。所以俠客營的“劫富濟貧”，比起其他家來更有理論依據(jù)，也更為徹底。

　　既然這些不義之財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俠客營要從中取一部分，就必須要經(jīng)過這些被剝削的百姓的同意了。但是私客們自然不會想這么多。

　　蘇楊正要和私客們解釋他們準備用錢做什么，私客們已經(jīng)轟然答應，聲稱俠客營不拿就是看不起他們、當他們不知好歹云云。蘇楊被堵住了嘴，只好帶著師弟們連連行禮致謝。

　　當下俠客營弟子分成兩撥，一撥去抄查于扒皮的家產(chǎn)，另一撥就勢主持起公審大會來。

　　組織起被殘酷壓榨的私客們、引導他們有序指證是個技術(shù)活。因為他們飽受剝削、身世悲苦，難免容易情緒激動起來。所以負責公審的是蘇楊等老成一些的弟子。

　　蘇澄和其他幾人跟著一些私客代表，只需要去拿一些財物就好了。俠客營弟子們的坐騎上還駝了一些裝備、補給，他們也拿不了太多。

　　“好家伙。”眾人方才審訊了于扒皮幾句，已經(jīng)知道了他藏著財寶的地方。眾人到了他那座堡壘的地窖里，蘇澄砸開一扇活板門，看到下面堆著密密麻麻的金條、銀磚。

　　眾人把金銀取了出來。但見那金銀生輝，足有八萬多兩白銀、三萬多兩黃金。“這人不愧扒皮之名，居然這般有錢?！?p>　　“這扒皮家里兩千多畝地，收了五、六代人的租，還放高利貸，自然攢下很多?！彪u賊預先了解過底細了?！疤K澄，咱們拿多少合適？”

　　蘇澄開始算了起來。朔州城人口不過八萬多一點兒，拿太多了，肖炍急切間也買不到足夠的東西分發(fā)。何況金子惹眼，還需提防詹超和北地盟橫生枝節(jié)。

　　“拿一萬兩……應該就差不多了吧……可以嗎？”他看向隨自己一道過來的私客代表。

　　那幾人沒口子的答應，點頭不迭。依他們本來想的，能被俠客營救出水深火熱之境就是上上大吉了，沒想到好漢們還要把扒皮家的財富都分給自己。

　　這還不算完，他們還說這是自己應得的！這樣好的大俠上哪里找去？何況大俠們要錢也是有正事，是去接濟北邊和他們一樣的苦命人。

　　他們中的很多人，就是從北邊流落過來、淪為私客的，自然知道北境難民之悲苦?，F(xiàn)在自己算是解放了，自然也動了惻隱之心，想要救那些同胞一救助。

　　“一萬兩夠不夠？”一個私客說道，他原本就是長城外面的漁民，因為尚屬壯年、氣力不錯，逃難逃到這里，被裹挾成了私客，自然感同身受?！按髠b們盡管——”

　　“夠了夠了?！碧K澄忙不好意思地說道?！霸俣嗔宋覀円材貌涣?。何況這些本就是你們的，我們無端拿走這許多已經(jīng)夠慚愧的了?！?p>　　雞賊和其他幾人也七嘴八舌地幫腔。這幾位私客幫著蘇澄他們點出一萬兩黃金，分開裝了袋子，一道搬去他們的坐騎那里。

　　在另一邊，蘇楊他們也完成了公審，把于扒皮和剩下的惡跡昭彰之人當眾處決，引得眾人拍手稱快。他們又幫私客定好了劃分糧食、錢財和耕具的章程。

　　最后一步是燒毀地契和債券。這一步由俠客營弟子親手來做——私客們還要在此生活，若是讓官府知道他們銷毀這些文件，免不了要難為他們。

　　不過俠客營弟子就沒這個顧慮了。他們一向無君無父、無法無天，只要占著理，也壓根不怕和官府對峙。蘇楊帶頭念咒，眾人各自燃起一團五雷火來，把堆成一座小山的地契、債券等燒了個一干二凈。

　　眾人在私客們的歡呼聲中離開莊子，一些熱情的私客剛剛已經(jīng)幫他們給坐騎喂了些水草。蘇楊婉拒了私客們邀請他們住幾天的建議，告訴他們自己師兄弟還有急事要辦，便動身出發(fā)了。

　　他們的坐騎上，每人都帶了沉甸甸的一大包黃金，平均下來有四十多斤。好在俠客營弟子們之前都有過豐富的劫富濟貧經(jīng)歷，因而多數(shù)手中有些閑錢，買的坐騎也都品質(zhì)不錯，現(xiàn)在還能帶得動。

　　眾人走出一里多路，才好容易把不舍的私客們勸回去。然后，他們快馬加鞭，繼續(xù)向朔州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