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澄押著這伙人出城,行了十幾里路,還是沒想到怎么安置這些家伙,不禁暗暗發(fā)愁。
要說原本在河朔闖蕩之時,畢竟他自己就是地頭蛇,同時還有大批同門?;旧现灰姷揭粋€歹人,就能知道這廝身上犯了什么罪過。知道罪過輕重,就知道該怎么下手,那才能游刃有余。
但是如今在這僻遠(yuǎn)的盈州道,蘇澄自己也不過是肉體凡胎,之前也沒有在這里停留過,哪里能知道本地的江湖狀況?更何況這些人擺明了是黃寧這節(jié)度使麾下的門客私兵,行事低調(diào),與那些招搖的罪犯不可同日而語,誰知道哪個該怎么處置?沒奈何,只好先把他們押到個什么荒郊野外再說了。
“有趣,有趣?!碑?dāng)他們走到一處密林邊上時,蘇澄正在悶頭苦思,只聽樹林中一人笑道,“想不到還有這樣一伙伴當(dāng)?!?p> 蘇澄抬頭看去,只見目之所向,一個壯碩男子從樹枝上跳了下來。那樹枝離地將近一丈高,他卻輕輕松松降了下來,就如同跳下桌椅一般輕捷,身手實是不凡。
等那人落了地,蘇澄定睛一看,這人身長九尺有余,面白無須,倒是相貌堂堂。如今已是臘月中旬,馬上過年,天氣正是極寒之時,這人卻只穿著一件單衣長衫,竟然也不覺得冷。
“不知這位兄臺怎么稱呼?帶著這么些貨們,要去什么地方?”這人笑問道。
“這倒不便告知了?!碧K澄無所謂地說,心中暗暗提防起來。若是這廝們伏下后手,倒是有點(diǎn)麻煩。這個九尺大漢看起來身手好得多,和自己身邊這群慫包們不可同日而語。雖說就算他們一擁而上,也未必能傷了自己。但若是有人渾水摸魚,跑回紓南縣城里滋擾百姓,那可是麻煩得很。
“確實。兄臺倒也不必告知?!蹦侨藢μK澄的態(tài)度不以為意,繼續(xù)一笑說道?!爸皇窃谙虏坏貌桓嬷峙_,前方道路不通,還請繞行?!?p> 蘇澄點(diǎn)了點(diǎn)頭。按說如今不少人稀奇古怪,喜歡占住樹林子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只要不傷天害理、違背道義,倒也無可厚非?!霸谙吕斫?。只是我這些伴當(dāng)都不是什么善人,如果不從此處經(jīng)過,便不得不走官道了。官道上人來人往,若是傷著過往行人,豈不要遭?在下帶著他們不進(jìn)樹林,只繞著邊緣而走,閣下看這樣如何?”
“原來如此,兄臺也是有苦衷的。”那人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理解?!爸皇俏疫@里當(dāng)真不是耍處,別說繞林而走,就是再離遠(yuǎn)一點(diǎn),也難保遭遇什么無妄之災(zāi)。不如這樣,兄臺若是信得過在下,在下便替兄臺押上這一伙惡徒。他們想來都是溢州黃寧的甚么門客家兵。我們這和溢州也近,知根知底,保證給兄臺一個交代。”
“多謝閣下好意。”蘇澄抱拳致意道。“只是恕在下直言,你我萍水相逢,在下實在不敢冒昧相煩。”
“在下剛剛在城中看到兄臺施展武功,還當(dāng)兄臺是什么坦蕩大氣之人?!蹦侨思さ?,“卻不想竟是這般謹(jǐn)小慎微。兄臺莫不是怕我和他們做了一伙?”
蘇澄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繼續(xù)向前走去。他身后的這伙人雖然嗅到一絲生機(jī),但還是沒人敢輕舉妄動,都是老老實實地跟了上來,只在心中期盼這九尺大漢不要就此縮頭。
果然,那人不會輕易罷休。他奔了幾步,攔在蘇澄面前,嚴(yán)肅地說道:“在下好言相勸,兄臺是不準(zhǔn)備聽了?”
“在下是真有苦衷,才走不得官道。”蘇澄見他變了臉,最后耐著性子說道。“我保證約束這些人,不滋生事端,這成不成?”
“這哪里是你們不滋生事端便能……”那人搖了搖頭,嘟囔道。“罷了罷了。若是兄臺能贏得了在下一招半式,便任君往來。但若是兄臺承讓,那便請兄臺帶這些人老老實實從官道過路,如何?”
“閣下真要這樣嗎?”蘇澄問道。
“自然并無戲言?!蹦侨藬蒯斀罔F地說道?!熬褪切峙_要從官道上走,在下愿意和兄臺隨行,可保萬無一失。”
“但有半點(diǎn)閃失就足夠一生悔恨了?!碧K澄搖了搖頭?!安贿^也罷,閣下要非想動手,那便動罷。只是說好了,若是我這些伴當(dāng)有人想渾水摸魚逃走,我可就沒興致奉陪了?!?p> “這個自然?!蹦侨它c(diǎn)頭道。“若有誰敢趁亂逃跑,你我共擊之。只是兄臺就不擔(dān)心,我和這些人是一路的?”
“反正看這架勢,在下無論如何得揍你一頓?!碧K澄干巴巴地說。“快些了結(jié)了也就是了?!?p> 那人爽朗地一笑,擺開陣勢,從腰間拔出一柄佩劍來。那劍形制極美,通體青金之色,熠熠生輝。
“端的好劍!”蘇澄贊道,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劍。當(dāng)年褚無忌贈給自己的乃是一把破甲專用的錐子劍。顯然,在蘇澄看來,全帝國上下斷不會有人閑得慌,來用這種東西。因此,他眼下這把劍乃是自己臨離開朔州之時,專門購買的寶劍。河朔西部多山,盛產(chǎn)煤、鐵,冶煉之術(shù)精湛,因此鐵器馳宇全國。蘇澄雖是在河朔西部買的,但也精挑細(xì)選,因此這劍倒也不賴。
“兄臺莫怪?!蹦侨寺詭敢獾卣f道,“實在是兄臺武功太高,不使兵刃,在下斷無半點(diǎn)勝算?!?p> “進(jìn)招吧?!碧K澄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
那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聲“得罪!”便欺身而上,長劍青芒閃爍,中宮直進(jìn)。蘇澄待他沖近身來,掄開長劍,劍鋒急轉(zhuǎn)。這一招下去,最差也能撥開對手的劍刃;若是對面收力不及,被蘇澄黏住了,腕隨劍轉(zhuǎn),手腕脫臼都不一定。
卻沒想到,兩劍剛剛相交,自己這把耗資甚巨的寶劍就斷成了兩截。蘇澄大吃一驚,正要急步退開,又不知這人是敵是友,恐他趁勢追擊,當(dāng)下一咬牙,不退反進(jìn)。蘇澄變招迅速,一手把半截斷劍扔了出去,一手去腰間掏出匕首。那人側(cè)身一躲,閃開斷劍,卻并沒有及時收回自己長劍,也自然應(yīng)對不了緊隨而來的匕首了。
蘇澄匕首一劃,兩刃相接,那青色的長劍登時被削斷。他正要繼續(xù)搶攻,卻見那青色斷劍不掉到地上,反倒化作一團(tuán)青色火焰,爆炸開來。蘇澄這又吃了一驚,沒奈何,只好后退一步,躲開那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浪。
“兄臺這把匕首倒是上上之品!”那人也詫異道,丟下自己手中的半截斷劍。斷劍掉到地上,也化作一團(tuán)青色火焰。此時雖是隆冬,但盈州地處南方,草木仍青。兩團(tuán)火焰落在地上,一瞬間便把周圍的小片草叢燒焦了。
蘇澄正在思索這人是什么來路,為何處處透著詭異,他身邊的那伙人已經(jīng)面如土色、心驚膽戰(zhàn)了。那九尺大漢見蘇澄蹙眉凝思,也不打攪,只是又笑著擺開了個起手式。
蘇澄想了一下,覺得還不如擊倒這廝直接問話的好。剛剛已經(jīng)證明了,若不是兵刃上占了便宜,這人也沒強(qiáng)橫到哪里去。他當(dāng)即把匕首插回腰間,猱身而上。那人比蘇澄高出大半個頭,抬起手來直擊蘇澄面門。蘇澄哪里能叫他得逞?當(dāng)下兩手后發(fā)先至,“咔嚓”一聲,把他手臂扭脫了關(guān)節(jié)。
那人痛呼一聲,正要縮手,蘇澄一條腿已經(jīng)飛了起來,運(yùn)足力氣踢在他腰間。這人倒也真是強(qiáng)悍,居然只是踉踉蹌蹌地倒地,沒有直飛出去。蘇澄接著強(qiáng)上一步,抽出這人的腰帶,便準(zhǔn)備先把他捆結(jié)實再說。畢竟這人身手確實不錯,一個不慎讓他跑了怎么辦?
那人又疼又暈,又被踹倒在地上,也沒察覺到自己的褲袋已經(jīng)被蘇澄抽了出來。眼見蘇澄要撲上來,心中大駭,大叫“別!別!別!”
蘇澄自然不會聽他的,提著褲袋便走了過來。正要騎上這人的身子、把他綁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時候,忽然聽到耳邊一陣風(fēng)響。還沒等他回頭看看是什么情況,蘇澄便已經(jīng)向左邊橫飛了出去。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堂堂蘇少俠被重重地摔在地上。饒是他把頭抬起來一些,沒有讓后腦勺直直撞上地面,這也痛得他眼冒金星。蘇澄回了一下神,定睛一看,只見兩只一尺粗的青色鐵臂一左一右地杵在了自己肩膀兩邊。往上,這是一只又大又丑的奇奇怪怪的東西。這玩意兒通體靛青,長著龍頭、鹿角,獅鬃。至于軀干,蘇澄眼下看不清楚,像是馬身,但是要高大得多。
至于這玩意兒究竟是甚么,那也不好說了。蘇澄只見它抬起右前爪——那是一只類似鷹爪的東西,大到足以握住蘇澄的整個腦袋——向蘇澄的腦袋抓來。蘇澄大喊一聲,迅速向左邊一滾一起,連滾帶爬地從這家伙的肚皮底下逃了出來。
他不敢跑遠(yuǎn),心知這等怪物彈跳縱躍必然遠(yuǎn)勝人類,若比賽跑定是毫無生機(jī),當(dāng)下轉(zhuǎn)身直面這怪物去。卻見這怪獸果然軀干似馬,只是高大得多,怕不有一丈四五尺長、一丈一尺多高。遍體覆蓋青色的鱗片,青光閃耀,如同鯉魚似的。
蘇澄看到這東西背上竟然還有鞍韉韁繩,心中一寬,當(dāng)即翻身跳上它脊背去。那怪物大叫大嚷,又跳又咬。怎奈蘇澄打定主意就是不下來,四肢緊緊夾住這怪物,死也不放松。
這家伙跳了八九下,蘇澄找到節(jié)奏,這才開始重新觀察起周邊的狀況來。那九尺大漢還躺在地上,大叫大嚷,聽聲音似乎是在叫這該死的怪物快快住手(蘇澄滿耳朵都是這家伙的嘶吼,實在聽不清楚遠(yuǎn)處的人聲),但后者顯然不怎么買那人的賬。遠(yuǎn)處,那些被蘇澄押送到這里的大漢們已經(jīng)開始四散奔逃了。
蘇澄心中大急,可又不敢從這祖宗背上下來。卻見這時林中傳來幾聲“停下!”的呵斥,緊接著四、五騎奔了出來,這些騎士都是騎乘著和蘇澄胯下一樣的祖宗。那些人見了這些怪物騎兵,哪敢抗命,個個都雙手抱頭,蹲在原地,宛如一塊塊石頭般紋絲不動。
這時那幾個騎士看到了蘇澄,趕忙奔了過來,跳下坐騎。其中四個人圍到蘇澄身邊,死死扯住這畜生;另一人去把那躺在地上瞎叫喚的九尺大漢扶了起來。
蘇澄胯下這怪物見了這四人,通情達(dá)理了許多,任由他們攀住,讓蘇澄滑了下來。蘇澄跳下地來,被下面一人扶助。他抬頭答謝時,見這幾人都身材高大,和那人一樣英國都在九尺以上。
“謝……謝了?!碧K澄極其不自然地說?!澳銈儾粫汀褪恰?p> “讓足下受驚了?!睌v扶著蘇澄的那人答道,“我們正是青犼營?!?p> “這么說,”蘇澄艱難地說,“青犼營是真實存在的?”
“那還能有假?”這人反問道?!斑@事也怪祝岳?!彼噶酥改潜惶K澄打倒的人?!叭舨皇撬娏碎w下心癢癢,直接解釋,咱們也不至于鬧成這個樣子。在下韓銓,青犼營代統(tǒng)領(lǐng)?!?p> “小子楊肅?!碧K澄簡單地說道,抱拳行禮。
“閣下就不必這般遮掩了吧?”韓銓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韓某當(dāng)年在河朔游歷,也和俠客營的幾位前輩較量過一番功夫。閣下這一身武藝,十成十是嫡傳的俠客營招式。俠客營青代弟子中,可沒有楊肅這人啊。便是蘇楊蘇大俠,韓某也曾見過,似乎比閣下年長一些?!?p> 蘇澄有些意外,和他相視一笑,朝那二十幾人的方向歪了歪頭。韓銓點(diǎn)了點(diǎn)頭,揮手叫青犼營的其他幾人先趕著那些人離開。
“俠客營青代弟子還如閣下這般神秘的,倒也不多了?!钡饶切┤穗x開后,韓銓笑道。“莫非閣下就是蘇澄蘇少俠?”
“正是在下?!碧K澄頷首道?!罢媸菓M愧,想不到蘇某丑名,也能入得了韓統(tǒng)領(lǐng)之耳。”
韓銓哈哈大笑,拍了拍蘇澄的肩膀?!疤K少俠這幾年來懲惡揚(yáng)善,威震江湖,幾乎和蘇大俠并駕齊驅(qū),在下一向是仰慕的。今天能有幸相會,卻不是咱倆的緣分?”
“說到這個?!碧K澄臉龐微紅,道?!皠倓傇谙虏恢p重,重傷了貴營祝兄弟,真是難為得緊?!?p> “說來這也是韓某之過?!表n銓搖了搖頭,示意不要緊?!绊n某聽說有不少人來紓南尋釁滋事,擔(dān)心是找我們營而來,便派遣祝岳前去探查。沒想到這家伙見了蘇少俠身手,心里癢癢,非要出頭。韓某原本只叫他好言請少俠帶人繞路,畢竟這林中多有青犼出沒,萬一傷人豈不糟糕?結(jié)果他卻非要逞強(qiáng),那也是咎由自取。幸好少俠不和他一般見識,如今雖然有些傷痛,但也不至于傷筋動骨。韓某在這里謝過少俠手下留情了?!闭f完,韓銓退開一步,朝蘇澄深深鞠了一躬。
“這哪里克當(dāng)?”蘇澄急道,趕忙回拜?!绊n前輩這就見外了。若沒有祝兄弟示警、各位朋友相助,便像剛才一般,小子估計已經(jīng)被青犼吃進(jìn)肚子里去了。甚么手下留情,哪里的話?”按理說來,有時江湖上一人吃了虧之后,嘴上說“謝謝”,實則是要伺機(jī)報仇雪恨之意。蘇澄對此自然也不陌生。只是按照往常傳言,青犼營乃是當(dāng)之無愧的正派,這幾人剛剛行事也算光明正大。因此蘇澄倒不忌憚他們。
“蘇少俠果然是大家風(fēng)范。”韓銓輕嘆道?!罢陆y(tǒng)領(lǐng)好福氣啊,能有蘇大俠和蘇少俠這等佳徒。若像我營中那些頑徒,每日眼高于頂,各個自忖天下無敵,結(jié)果還不是少俠手下敗將?”
“前輩過獎了。”蘇澄微笑著謙虛道。“小子何德何能,和我大哥相提并論?”
此時眾人已經(jīng)走進(jìn)密林深處。經(jīng)過大片樹林后,眼前正是一片林間空地。這片空地中央是一座頗大的營寨,透過參差不齊的木墻可以看到,里面十幾座茅屋正在冒出炊煙。營寨沒有寨門,四面各留出一段空檔供人進(jìn)出。寨子外面,幾十只青犼正在嬉戲玩鬧,旁邊是十幾人看顧著它們。這些青犼見了隨著韓銓進(jìn)來的蘇澄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玩耍著。
蘇澄看著這些異獸嘖嘖稱奇,一邊隨著韓銓踏進(jìn)了營寨。寨子里人就多多了,不過據(jù)蘇澄估算,寨子里外加起來,可能也就一百人上下。不過這青犼不同于戰(zhàn)馬,本就稀少得很,遑論是被凡人馴服的?能有一百多人,也算是很了不得了。畢竟就算是高調(diào)無比的俠客營,正式成員算下來,三代總共也就將將四百人出頭。
一路上,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所有人都會和韓銓敬禮,并且好奇地打量起蘇澄這個小不點(diǎn)兒來。話說他蘇少俠身高八尺二寸,自長成以來還沒見過這種陣仗。這些青犼騎士無一不是九尺以上的巨漢。不過蘇澄轉(zhuǎn)念一想,畢竟馴服青犼是個體力活,找些大塊兒頭來也正是應(yīng)當(dāng)。
韓銓來到一處篝火旁邊,請?zhí)K澄坐下了。他斟了兩杯酒,正要遞給蘇澄,想起來俠客營有不許飲酒的戒律,自嘲地放下其中一杯。蘇澄自然也不肯再勞他大駕,自己搶著倒了一杯茶。
“不知蘇少俠這次前來盈州,有何貴干?”韓銓向蘇澄舉杯致意,問道。
“在下是隨荀使君前來上任的?!碧K澄也舉杯說道?!把巯掠菥謩菁妬y,荀使君又是孤身一人的文弱書生,在下便過來幫襯一番?!?p> “少俠有心了?!表n銓嘆道?!跋仁莿㈤_叛亂,然后高武也來禍亂川中,最后又是匪患四起。我盈州號稱天府之國,如今卻險些成了人間地獄。真是造孽??!”
“貴營既然就在盈州,之前為何不盡一臂之力,匡扶危局?”蘇澄問道,言語中微微帶上了一絲責(zé)備之意。
“瑞麟現(xiàn)世,是吉兆?!表n銓苦笑道。“青犼現(xiàn)世,那便是大大的兇兆了。少俠是俠客營弟子,平素博聞廣識,難道不知道帝國第一王朝是怎么覆滅的嗎?再說我營有青犼這種異獸,人丁卻又不旺,若有圖謀不軌者想要做些什么,我營不過一百多人,死絕了也就罷了;可是這一百多只馴服了的青犼,放出去能造成多大的災(zāi)難?”
“吉兇自在人為,兆象讖緯之說,不過是別有用心之人蠱惑人心罷了?!碧K澄搖了搖頭,說道。“至于說害怕為歹人所利用,那難道因為強(qiáng)人持刀打劫,正派人士就都不能身懷利器了嗎?莫非這便是貴營一向低調(diào)行事的原因?”
“早聞俠客營弟子認(rèn)理不認(rèn)人,今番見識到了?!表n銓搖了搖頭,抿了一口酒。“只是吉兇之事,饒是少俠嗤之以鼻,天下相信的還是大有人在,此事不可不慎。再說低調(diào)行事,這是一千四百年前我青犼營上任統(tǒng)領(lǐng)立下的規(guī)矩。自他之后,青犼營只有代統(tǒng)領(lǐng),再未有過正式統(tǒng)領(lǐng),因此想改動也不可。但是少俠責(zé)備我們袖手旁觀,這個自韓某以下,確實該罰。只是近來我們也曾擒斬了一千多百馬匪,此外還收攏了幾萬石糧食,可以一并交給荀使君,周濟(jì)一時之急。少俠和荀使君若是有什么別的需要援手,敝營上下也愿盡力相助?!?p> “那小子便多謝貴營的深情厚誼了?!碧K澄起身拜謝道?!爸皇侨粲旭R匪撞到貴營手上,那也尋常。倒是大幾萬石糧食,不知貴營是從哪里得來的?”
“這伙馬匪自己討死,擄掠了鄰近幾郡的糧草要去投奔黃寧。”韓銓冷哼道。“撞到我們手上,自然沒什么好下場。少俠不知,原本那糧食足有十萬多石,近來我們連日忙碌,這才送回去一半。余下的應(yīng)當(dāng)都是遠(yuǎn)一些的縣城的糧食,只是我們不清楚外面狀況,又人手不足,因而也不好貿(mào)然行動了?!?p> “小子便代這周邊百姓和荀使君多謝前輩了,還有貴營上下?!碧K澄又起身拜道。韓銓連稱不敢當(dāng),起身把蘇澄按下。
“不知少俠這是準(zhǔn)備去哪兒?”韓銓問道,“為何招惹了這些黃寧手下的狗腿子?”
蘇澄探起身來,在韓銓耳邊附耳輕言,說出了自己和荀茂商議之后的計劃。韓銓聽后,不禁連連感嘆:“若能這樣行下來時,我看這溢州和芭西上下也都要被玩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了。少俠若有吩咐,盡管來說,青犼營上下愿助一臂之力?!?p> “那小子便預(yù)先謝過韓前輩了?!碧K澄抱拳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