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陽光總會讓你感受到它的溫度,這種溫度避無可避,就像這股奇特的香味,它像是于無形之中包裹住了這艘船。
人還未到,可船上所有人都知道,她要來了。
峨眉派的女弟子已經(jīng)收好了劍,紛紛回頭,望向河岸,那里出現(xiàn)一侍女模樣的女子。
嗖嗖~
一連串的破空聲響起,兩條鎖鏈從河岸激射而來,聲勢駭人,月夏雖已全神戒備,卻還是沒想到,那個人居然這么直接,沒有派人到漁船上接人,而是直截了當(dāng)?shù)囊颜掖胶影丁?p> 咚咚~鎖鏈前端的倒鉤深深地扎進(jìn)了船身,船身微微震了震。
月夏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
船艙此時被打開了,阿才走了出來,也不理會峨眉派的女弟子,而是沖著月夏微微一笑道:“你該知道這艘船有兩只“老鼠”來過,所以接下來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手,你我朋友一場,切記切記?!?p> 月夏皺眉道:“哦?難道那人還會抓“老鼠”嗎?”
阿才搖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你若想知道答案,一會就會有人帶你去見她。”
說完阿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好自為之,隨后,阿才轉(zhuǎn)身進(jìn)入船艙。
漁船開始搖晃,峨眉派的女弟子們驚呼一聲,紛紛用力抓住船沿,月夏側(cè)目,河岸處正有一名光頭壯漢拽著鐵索身子后仰用力拉拽著。
月夏悚然道:“好大的力氣!”
僅憑一己之力,就能拉動萬斤漁船,此處距離河岸恐怕不小于二十丈,這壯漢居然能獨自扛下這拉船的重?fù)?dān)。
壯漢身材偉岸,肩膀?qū)捄?,粗壯的胳膊肌肉扎實,此刻他正有?jié)奏的拽著鐵索,漁船也慢慢向著河岸靠近。
直到近了些,月夏再定睛一瞧,河岸處似乎還有一頂轎子,幾名轎夫分立兩旁,現(xiàn)在看來那頂轎子尤為惹眼,只是剛才被前面的一群侍女擋住了。
峨眉派的人也都被那頂轎子吸引住了目光,紛紛踮起腳來看,阿蘭更是直接跨上了船沿,一張小臉上滿是緊張之色。
白沐一開始還自持身份,只是站著觀望,后來漁船離距河岸越來越近,突然眉頭一皺。
白沐驚道:“該死的!怎么是她!”
終于忍不住躍上船沿,恨恨的瞪了阿蘭一眼,便踩著鐵索施展出峨眉派輕功,她竟等不及想要上岸。
變故突生,月夏都嚇了一跳。
阿蘭突然拔出寶劍,高呼道:“追!別讓她跑了!河岸的人快快攔住她!”
話音未落,她也踩上了鐵索,速度竟然不比白沐慢,兩人一前一后沖向河岸。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夏一頭霧水。
峨眉派剩下的幾人除了小翠,幾乎都和他一樣一臉茫然的呆立在原地。
小翠好像嚇壞了,吃吃道:“三師姐……還有阿蘭,她們……她們怎么了……”
月夏剛想過來問個明白,小翠一咬牙一跺腳,也跳上了鐵索,追了上去。
河岸的人分開了,沒人能攔得住拼命奔來的白沐,可阿蘭依舊窮追不舍,腳下功夫似乎尤在白沐之上,手持寶劍盛氣凌人,竟然有種逼人的霸氣。
當(dāng)小翠抵達(dá)河岸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她茫然的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
漁船終于靠了岸,月夏和剩下的幾名峨眉派女弟子下了船。
小翠終究年紀(jì)最小,她根本就不懂這個世界的險惡,平時嚴(yán)厲的三師姐怎么突然就離他們而去,身份尊貴的阿蘭又為何要追殺她。
她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的時候她只有默默流淚。
月夏走到她身邊,安慰道:“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但是我能看出來你對她是有情有義,她一定會回來找你的?!?p> 月夏口中的“她”自然就是阿蘭,小翠這段時間和她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小翠抬眼看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哽咽道:“真的嗎?阿蘭姐真的會回來嗎?”
月夏頓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隨后一聲尖叫從遠(yuǎn)處傳來。
小翠聞之色變,驚道:“是阿蘭姐的聲音!她受傷了!”
只一眨眼,余下的峨眉派弟子紛紛離去。
月夏搖頭苦笑道:“好吧,倒也落了個清靜……”
陽光依舊燦爛,花香依舊醉人。
一頂富麗堂皇的轎子,一個如鐵塔般雄壯的光頭壯漢,一群花樣年華的侍女,還有初入江湖的月夏。
月夏雖然沒見過什么世面,但仍能想象這轎中人的身份一定尊貴無比,從它旁邊站著的四名轎夫身上就能看出來,這四人呼吸綿長,眼神深邃,太陽穴高高凸起,一雙手上更是布滿了老繭。
這樣的人放在哪里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如今卻能委身于人,做這不起眼的轎夫。
月夏還未開口詢問,轎中人先開口道:“你就是南山劍派第七代傳人月夏?”
果然是名女子,聲音也是溫婉動聽,月夏整個人像是被清涼的泉水滋潤過,非常的舒適。
侍女們紛紛側(cè)目看他,連月夏都自視己身。
他看不出自己有什么過人之處,至少在他眼里,那個拉漁船的壯漢都比他有價值。
月夏也不承認(rèn),而是笑道:“我曾經(jīng)問過我自己,為什么每當(dāng)我要找人的時候,我要找的人卻總是在等我。”
轎中人輕聲道:“那也許是你運氣很好,因為等人并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
月夏聽完,深深一揖道:“月夏自問何德何能,居然能讓一位美麗的姑娘等我?”
轎中人沉默半晌,卻也學(xué)著他轉(zhuǎn)移話題道:“你還沒有見過我,怎么知道我是個美麗的女子呢?”
女人總是喜歡聽到別人對她的贊美,答案也許千篇一律,但她們卻從不厭煩。
月夏哈哈一笑道:“我不是看出來的,畢竟隔著一卷簾子,但我能聽出來,我只要用耳朵聽,就能聽出來說話的人必定是一名絕代佳人,就好比那明珠美玉,讓人心醉?!?p> 轎中人似乎聽不出他話里的不敬,而是好奇道:“怎么說?”
月夏笑道:“因為你的聲音自有一股風(fēng)韻,不只是好聽,而是因為一個人如果時常被人贊美,就會有一種獨特的自信,聲音好聽,而且有自信的女人,通常都是美麗的……”
月夏話音未落,轎中人的手突然從簾子后面拉開一個角。
那人就在眼前,眼波如水,嘴角含笑。
月夏本來是在笑著的,突然就笑不出了。
轎中人靜靜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月夏笑不出來,是因為他呆住了。
轎中人微微一笑道:“如何?”
聲音依舊溫柔如水。
月夏卻趕緊避開她的目光,他實在不敢直視她。
這確實是個美麗的女人,錦衣華服,妝容精致,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讓月夏知道什么叫做明眸皓齒,因為她一說話眼睛就會閃閃發(fā)光,像是有綿綿情意傳來。
她比寶石還閃亮,比美酒更誘人。
月夏七尺男兒,哪里承受得住,所以只能回避她的目光,也不敢搭話。
可他轉(zhuǎn)念一想,似乎有點不對,她居然長得很像她,很像他的二師姐陌雪離。
然后他靜靜的看著她,從上到下似要把她看個通透,從她的梳妝打扮到她的臉?biāo)氖诌€有她的腳。
轎中人俏臉微紅,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避開他,似乎被月夏的目光盯得有些羞怯。
可這小女兒姿態(tài),偏偏又多了幾分成熟和誘惑,月夏這才明白,并不是她長的像他二師姐陌雪離,而是陌雪離長得像她。
月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原來您就是師姐的母親,還請寬恕我剛才話語有些不當(dāng)?!?p> 轎中人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輕笑道:“我原以為你也是個以貌取人的偽君子,現(xiàn)在看來是我想多了?!?p> 月夏苦笑道:“三年前我和師姐約定,如果我學(xué)有所成,她若是愿意……我便帶著黑木盒作為聘禮……來……來登門提親?!?p> 轎中人似乎有些失望,輕聲道:“可是她沒有來,來的人卻是我……你,你很失望嗎?”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幽怨,這風(fēng)情萬種的美婦人居然傷心了。
月夏哈哈一笑道:“剛才多有冒犯,我本該自罰三杯,可惜現(xiàn)在酷暑難當(dāng),喝酒恐怕會引動心火,所以在下只想先找個地方,避開這曬死人的太陽?!?p> “那你便上來吧……”轎中人挪了挪身子,淺笑著望著他。
月夏頓時無言,與她同坐一轎,這怎么使得?
“公子請!”
月夏還在猶豫,那光頭大漢已來到他跟前,邀他上轎。
酷暑之下,能擋住陽光的地方也許就只有在這轎子里了。
月夏雖然有些遺憾,但心情卻很愉悅,不知道是這轎子里太舒適,還是旁邊的美婦人驅(qū)散了他的煩惱。
美婦人一直在側(cè)著頭看他。
月夏吃吃道:“夫人,師姐她……她是不是……”
美婦人輕聲嘆道:“我管不住她,她已于一年前嫁人了。”
月夏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美婦人忽然拉著他的手,祈求道:“不是你不夠好,是她瞎了眼,我這次來,是希望你能救她脫離苦海!”
美婦人話說完,流下一行清淚。
明月與你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