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頭針
“好好好,還活著就好了,其它的都不重要。”鬢角幾許花白的曲主任脫下眼鏡,拭了拭眼角對著馮瑜感慨。
剛從研究院出來,就碰上毛奉來接她,說是有故人來訪。
故人?好新鮮的說法,她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故人咯。
她拉著馮瑜的手,眼神喜悅,是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暢快,當初匆忙一別,輾轉(zhuǎn)萬里,本以為一輩子就算是到頭了。
末世前她就是快要退休的年齡,驟遇天災,連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運氣好遇上蔣帆那個直腸子的熱心后生,又看馮瑜真情實感的關(guān)切她,這讓如今的她無法不動容。
“好,你別擔心我這一把老骨頭,走到哪里算哪里,沒什么的,我這一路多虧了小帆她倆,不然吶,你今天未必還見得著我。走走走,不說那些糟爛事,今晚你們一起去我那里吃飯,”
曲主任如今在基地里開設(shè)了醫(yī)學院,除了教學一些基礎(chǔ)的醫(yī)療應急處理外,就是在研究那些進化的動植物。
畢竟在這個缺醫(yī)少藥的環(huán)境里,醫(yī)生能做的也不多,能真正用得上的醫(yī)學知識就更少了。
現(xiàn)在很多動植物都進化了,它們在很短的時間里就占領(lǐng)了潮水退去的陸地,逼得幸存者們不斷地四處搬遷,蔣帆她們一行也是一周前才到達綠城的。
一頓飯吃下來,馮瑜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聽著她們是怎么從極地出來遇上了變異的鯨魚,遇上了有核廢水的洋流,里頭變異的章魚有房子那么大,要不是海底火山爆發(fā)逼退了大魚,恐怕她們根本上不了陸地就要葬身魚腹。
本以為上了陸地就能安穩(wěn)下來,誰知道又是地震又是洪水的逼著她們一路往高原跑,曲主任就是在往高原遷徙的途中遇上了蔣帆她倆,三人隊伍這才互相扶持著走到這里。
“現(xiàn)在好了呀,有瑜姐了,咱們的隊伍又壯大了,來,慶祝咱們都還活著!”蔣帆往嘴里塞了一口玉米片,舉起身前的杯子,里頭裝的是加了糖的清水。
馮瑜微笑著舉起杯子,相比她們的遭遇,自己過去一年多委實過得算十足安逸,幾句話帶過自己的經(jīng)歷,在三人艷羨的眼神中舉起杯子。
“慶祝咱們再相聚!”
席面散后,蔣帆跟毛奉雙雙告別,馮瑜今晚暫住在曲主任的小屋里。
曲主任的小屋跟后面的鐵皮房子不一樣,是磚瓦砌起來的。
約莫四十來平的屋子里,只有一道木屏風隔開床與工作臺,除了一套桌椅和床鋪,再沒有別的家當了。
再加上三面墻前都打上了半人高的平臺,臺下是一個又一個裝滿的整理箱,所以四十平的屋子里,專屬于主任自己的空間就只剩下屏風后那張床。
看著臺上各式各樣的玻璃瓶,里頭分門別類的裝著馮瑜見過的所有進化植物標本。
還有許多她沒見過的物種!甚至許多模樣怪異的胚胎。
這世界更亂套了。
“是不是很嚇人,我第一次見這些東西的時候也嚇壞了,你說上頭讓我一個搞臨床的去搞植物,那能整明白嗎?現(xiàn)在啊,就是死馬做活馬醫(yī)呢?!?p> 曲主任撐開一張行軍床,把屏風推過去隔在那張小床旁邊。
馮瑜見狀顧不上看標本,連忙上去幫忙。
“小瑜,今晚委屈你,將就睡一睡,等明天我去給你找個房子,今晚咱倆中間用屏風隔開就行。”
見著對方歉意的神色,馮瑜忙道:“這條件已經(jīng)非常好了,之前我的日子可比這糟糕得多!”
曲主任點點頭,朝馮瑜腿上看過去,問她,“傷口不痛了吧?這里也沒有止痛藥,你要是痛的話喊我,我學了點針灸,止痛還挺好用?!?p> 馮瑜眼神一亮,“主任,我也學了點針灸,但是我自己不敢扎我自己,暈針!”
她說得理直氣壯,但是看見主任拿著一盒縫衣服的大頭針走過來,作勢要讓她撩起褲腳時,馮瑜臉上的驚恐幾乎快要掛不住。
救救我救救我!
“不不不,那個,主任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痛,等痛了我一定求助您!”
她抻著床單不住地往后躲,曲主任語速飛快,生怕她諱疾忌醫(yī),趕忙交代,“這盒針高溫消毒過的,也一直泡在酒精里,你放心,絕對是安全的?!?p> 想了想又加了句,“就是稍微粗點,扎的時候有點疼?!?p> 那溫和又堅定的態(tài)度,讓馮瑜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從前護理部考核時的場景,她怕的就是這個?。?p> “真不痛,真的!”
“真的?”我不信!你不要過來??!
“真的!”
“小瑜,三叉神經(jīng)痛刺風池穴對嗎?”
面對對面突然的提問,馮瑜后背一凜,屬于學生時代特有的條件反射讓她冷汗落下來,剛要附和點點頭立刻就止住了。
“主任,三叉神經(jīng)痛還得是合谷穴更對癥,風池穴在頭疼這塊比較有效?!?p> 心里卻想著,果然是和她一樣的初學者,對穴位相關(guān)知識還混亂著,她要不是在駐地扎了許多人,也不能這么快就反應過來。
不敢打擊老太太學習的熱情,斟酌著把自己掌握的知識在腦子里順了一遍,確認沒錯后再說出口。
眼見著主任點點頭將大頭針收回去,她心底莫名松了口氣。
還沒等主任將針盒放進抽屜,就見對方又拿著針盒走過來,又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馮瑜面前,馮瑜正要嚴辭拒絕時就聽對方說
“這兩年累呀,又沒有藥,也就剩這種物理手段止痛效果最好。小瑜,我看你學得可以,幫我扎幾針吧,我頭快痛炸了?!?p> 馮瑜滿臉驚詫,隨即心中羞赧,所以剛剛不是因為學藝不精說錯了,而是人家在考教自己。
幸虧沒有賣弄。
不然真的丟人丟到姥姥家,曲主任雖然是西醫(yī),但是論對人體的了解程度,自然是要比自己這個半吊子強上十八條街,她要是想學點中醫(yī)皮毛,不說手到擒來那也是十拿九穩(wěn)。
但是立刻她就沒空羞了,看著手里的大頭針,顫聲試探問道:“用這個?”
“對,要不是你來,這套針本來就是給我自己準備的。是不是太粗了?沒關(guān)系,只要頭不痛了,別的痛我都能忍,你只管下手?!?p> 眼見對方篤定的態(tài)度,馮瑜環(huán)顧了屋子里的裝飾,確定沒有任何電子監(jiān)控設(shè)備后,借著去洗手的空擋,從空間抽了一盒針灸針。
華佗牌的平柄針,用過的都說好!
“用這個吧?!?p> 確認包裝完好沒有被污染后,那盒大頭針自然而然的被放棄了。
老太太自在地瞇著眼,頂著一頭針,肯定的拍拍她的手道:“你這手法好,一點也不痛,跟誰學的?”
“針細就不那么痛了,我自己都試過的?!?p> 馮瑜這下是真羞澀了,半桶水還得了從前不茍言笑的業(yè)界大佬夸贊,她有些飄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