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溪流微微

　　我等待著，不知在等待什么。陰暗的牢房向來是孕育英雄的地方。后來也的確來了一個英雄。

　　是個極漂亮的女孩子，有藍色的齊肩短發(fā)，黑色的眼眸，她讓我叫她小溪?！澳憬形野⑼【涂梢??！蔽艺f。我看了她很久。真奇怪，她看起來像另一個我自己，盡管我是不漂亮的。小溪不愛說話，總是微笑，有時候也“咯咯”的笑，很好聽。我真喜歡她。我還是覺得她是另一個我，沒來由的覺得。

　　只是這個我很快就死了，我親眼看見的。她藍色的頭發(fā)觸到了骯臟的地面，使我的心“咯噔”一下。她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如既往的微笑著，因為她是個英雄。英雄小小的身體被包裹住，帶走了，身旁的清問我：“怕嗎？”我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不確定她到底想問什么。

　　監(jiān)獄里的生活又成了我一個人的生活。

　　害得我被關(guān)進這里的那個人來救我了。溫生低聲安慰著我，我任由他牽著我的手把我?guī)С鋈??！澳闶菑牡厍蚧貋淼膯?？”穩(wěn)住心神后，我問道?！八闶前?.....”溫生似乎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地球人所謂的“第六感”讓我渾身一顫：“怎么了？”我停下了腳步?！鞍⑼　恪彼@得有些局促，我從沒見他這樣過。一個荒唐的不能再荒唐的念頭盤旋在我腦海：地球——“地球出事了？你做什么了？”我冷靜地問?！皩Σ黄?，我只是——阿汀，對不起！”我從沒見他這樣過，這樣慌張，這樣無措，這樣荒唐。

　　“說吧。”

　　“我——地球，毀滅了?！?p>　　他說這話時語調(diào)很輕。原來如此。我笑了。

　　“為什么？等等，別說——是不是因為你愛我？”我?guī)е鄾龅奈⑿ν?。“是啊，阿汀。我求求你，不要拋下我。我愛你，都是因為我愛你?！鄙倌昴抗獬纬?，讓人不寒而栗?p>　　“去你媽的?！蔽遗Ρ３种潇o，像之前許多次那樣，把淚水咽回肚子里。他沒有說話，像每個做錯事的小孩那樣，低著頭。“你什么都知道嗎？我是說—我們的根沒了?！薄奥迳鷮ξ抑v過?！薄八懒?？”“嗯?！?p>　　好一個“嗯”！云淡風輕。我似乎理解了洛生看向我的目光里所包含的恐懼。

　　幾乎是本能的，我雙掌合十，轉(zhuǎn)過身去，對著空蕩蕩的天空。我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流淚?！捌桨病！蔽艺f。我想唱首歌，此刻應演奏些什么，比如《無?！贰Ｒ驗槊\無常。于是我告別了遙遠的愛與牽掛，告別了從前的自己?！拔乙丶伊??！蔽疫@樣對溫生說，心里卻想著：家？哪里去尋家呢？

　　墻壁上線條抽象的繪畫，我終于知道少些什么了。在我的世界里，沒有我。

　　愛與恨，不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嗎？這樣偏執(zhí)的被人愛著，如此血淋淋的愛著，還能說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嗎？我只覺得陰冷，比在獄中更陰冷。

　　整個人蜷縮進被子里，隔絕了外界的孤寂。我沒什么可說的——關(guān)于愛，我沒什么可說的。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不予理會。“開門！”是曾經(jīng)一個警衛(wèi)的聲音。我還是下床開了門，因為我畢竟于心不忍?！皽厣й櫫??！彼苯亓水?shù)恼f，走進屋內(nèi)。我跟著他在屋里轉(zhuǎn)著，問道：“你——他們和溫生說什么了？”“我不知道。”然后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戲弄的口吻說，“如果你敢，伊莉絲小姐就在外面?！?p>　　我立刻向門外走去。我沒什么要怕的，該怕的是他們。溫生愛著我，這足以讓他們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