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驀地閃過一個念頭,沈琬昭急忙拿過那條白綾聞了聞。
“果然,是姜黃?!?p> 宋筠見她表情這么嚴肅,心不由跟著提了起來,問道:“姜黃怎么了?”
沈琬昭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姜黃雖只是一味尋常的藥材,但遇著堿水,卻會生變。”
沈琬昭一邊解釋,一邊看向宋筠身邊的紅檀道:“麻煩紅檀姑娘去跟長公主要些姜黃、食堿、紙筆,還有一盆清水和幾個杯盞來?!?p> 紅檀有些疑惑,但還是照著去辦。
她辦事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拿著沈琬昭吩咐的東西回來了。
宋筠雖然猜到沈琬昭這么做定有她自己的道理,但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些東西有什么用?”
“試試便知。”
沈琬昭一邊說著,一邊用筆蘸了姜黃水在白紙上寫下幾個字,借著水漬,只留下淡淡的印記。
正要拿起另一杯混了食堿的水,卻被一道黑影搶走,蕭晟端著杯子干脆利落地全部灑在白紙上。
只見紙上慢慢浮現(xiàn)出幾個血紅的大字,他身上的寒意也越來越重。
宋筠震驚地看著這一幕,盯著白紙上浮現(xiàn)出的血字不敢置信。
憋了很久,才罵出來一句,“他們好大的膽子!”
沈琬昭心里有些唏噓,心道不知是誰,竟然敢拿這種事來做文章。
想起剛才蕭晟盛怒離去的樣子,恐怕又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要賠進去。
長公主這場百花宴,注定要鬧得沸沸揚揚了。
“拿天意之事做筏子,幕后之人確實膽子不小,只怕所求也不小。”
宋筠怒氣未消,好一會兒才慢慢冷靜下來。
“本想叫你來陪我說話解悶,卻碰上這么大的麻煩,還有那些糟心事兒,是我沒照顧好你?!?p> 血字的事有了著落,宋筠再生氣也沒那么擔心,所以有心思來考慮別的。
歉疚地看著沈琬昭道:“今日,也多虧你了。”
沈琬昭見她鄭重道謝的模樣,忍俊不禁,“若你說的是連大公子那件事,聽到你這話,我總算放心了,方才還怕你怪我阻礙你與連大公子的姻緣呢?!?p> 宋筠知道她故意逗自己,但想到連立恒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我跟他什么關系都沒有,只不過礙著連家和宋家的關系,又同在揚州府,所以知道有這么個人罷了?!?p> 沈琬昭微愣,“那他這臉皮還真是厚,口口聲聲說與你情義深厚,為此我說話時還有些顧忌?!?p> “日后我的事,你都不用顧忌?!?p> 沈琬昭搖搖頭,“我今日插手已經(jīng)是多管了你的閑事,幸好你與連立恒沒什么情誼,否則害得你們生出嫌隙來便是我的不對了?!?p> “父親告誡我,人與人相交,貴在一個‘敬’字,若需要我相助,必然不遺余力,但切不可自作主張,打著為對方好的名頭橫加干涉。日后我若是這么做了,你一定要記得提醒我?!?p> 宋筠悶聲道:“你不好插手的事,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就算做了主也無妨?!?p> “什么事?”沈琬昭疑惑地看著她。
“算了,也說不清,日后你便會知道?!彼误迶[擺手,轉開話頭道:“今日事情太多,長公主這邊怕是暫時騰不出人手來,我先送你回去?!?p> 宋筠不愿多說,沈琬昭也不追問。
點頭道:“也好,麻煩你了?!?p> 她來的時候只帶了玉竹一個人,現(xiàn)下這么混亂又找不到沈琬瑤她們,有宋家的馬車護送回去自然安穩(wěn)許多。
自上次在酒肆遇到的刺客后,她便隱隱感覺到,揚州府越來越不安生了。
前日里還聽沈云繼提起過,沈家東城有間糧鋪險些被搶了。
“以后不要跟我這么客氣。”宋筠有些不高興地道。
沈琬昭笑道:“好,我知道了,以后絕不跟你客氣?!?p> 得到她的保證,宋筠這才滿意。
紅檀早早地就備好馬車在外面等著,沈琬昭跟著宋筠上了馬車,看著外面眾多來赴宴的客人四散而去,爭相離開這里,慢慢放下簾子。
“今日之事,恐怕很快就會傳遍揚州府,甚至傳到京里去,還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禍事?!鄙蜱延行└锌?。
“放心,若是不知道真相還不好說,但如今有了你的法子,背后操控之人再也掀不起什么風浪?!彼误揞D了頓,語氣篤定道:“陛下,是個圣明的君主?!?p> 沈琬昭微震,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當朝皇帝。
這些國之大事跟宋家息息相關,但離沈家卻很遙遠,所以剛才雖然看到宋筠很是擔憂,心下卻無法感同身受。
她想的,僅僅是揚州府要亂了。
“阿昭,你今日可是立了大功,我表哥雖然性子冷淡,但最是賞罰分明,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跟他提?!?p> 宋筠說完又特地提了一句,“要人,他也能辦到?!?p> 沈琬昭心神微動,抬頭看向她。
宋筠移開視線,“我什么都不知道啊?!?p> 沈琬昭臉上的笑意慢慢散開,心底一陣狂喜。
她若要人,要的當然是謝家的人。
雖然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蕭晟的身份,但宋筠既然這么說了,那就說明這件事情上可以借他的力。
大喜過后,沈琬昭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如果皇上對謝家并非記恨到容不下的程度,那當年外祖父到底做了什么,才會讓謝家那樣的世家大族落敗至此。
可惜,曾經(jīng)位極人臣的謝首輔早已隨先皇而去,當年享有盛譽的謝家,如今表弟年幼,立得起門庭的男子只剩舅舅一個。
外祖母一開始去嶺南的時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保住舅舅始終沒斷了讀書的路子。
孫嬤嬤說過,因為罪臣的身份,嶺南那邊的人見風使舵,但凡上得點臺面的活計都不敢用謝家的人,外祖母如此,舅舅也如此,甚至連后來娶進門的舅母都是這樣,所以日子過得很艱難。
但再艱難,也沒有開口把給她的莊子要回去。
沈琬昭一路上想著謝家的事,宋筠知道她心里有事也沒打擾她,馬車很快就到了沈家的別院,沈琬昭這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