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市,在薄霧籠罩之中,圍著棧橋開張。
滿載而歸的漁家船只,靠在岸邊交易捕獲的成果,那是海的犒勞。
這個季節(jié)、螃蟹、大石鱘、野生紅蟶、小象蚌、東廈文蛤是交易的主角。
海里的收獲被放入大大小小的塑料盆里,盛著海水,放養(yǎng)在盆中,保持著捕撈時的鮮活。
較大的船只,捕獲到大量的海產(chǎn)品,船家會雇傭臨時工,在棧橋上臨時搭起桌子,七八雙手靈活地篩選,大小重量,早就拿捏在心中,手中輕輕一掂,分出產(chǎn)品的不同的等級,再拿到岸邊待估價。
一時間,大盆中盆小盆擺滿了地面,像海岸的花邊一樣,盆邊人頭攢動,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一般雙方都不會有太多的回合,就找到價格的合適點位,成交。
對于仙洲人來說,海就放在那兒,那是一個永遠(yuǎn)也不會枯竭的聚寶盆,這里的人天然地認(rèn)為這是上天賜給他們的財富,因此政府規(guī)定,每年要有幾個月的休海期保護漁業(yè)資源,船老大一般也不狠命地捕,保持著產(chǎn)量的平衡與價格的平衡。
早市一個小時后,基本都成交完成。
這時,太陽從海平面中一躍而出,駕著它的金色光芒,掃描大海。
我沿岸尋找著愿意帶我們?nèi)o名島的船只,基本都被拒絕,只有一位中年女子,撐著一只小木船靠在岸邊叫賣為數(shù)不多的海蝦,她說價格再高點,可以考慮。
我向她訂了來回每人一千元的價格,談好后,她說昨天捕了一夜的漁,賣完漁后回去休息,晚上7點后,再帶我們登島。
我先付了500元訂金,她拿出身份證讓我拍下,她的名字叫陳三妹。
買了她捕的野蝦,文蛤等海鮮,拿到賓館后廚去加工,給自己加餐了。
小梁去一家野外用品商店,采購了帳篷、毛毯等過夜的用品。
一天無安排,怕浪費時間,我給李先生打電話,感謝他提供的無名島消息,已聯(lián)系好上島的船只,只能晚上活動,白天希望能到他的公司參觀。
李先生安排一輛商務(wù)車,在賓館門口接我們?nèi)ニ墓尽?p> 商務(wù)車在市內(nèi)穿行,繞過繁華的商業(yè)區(qū),進入了郊外的高速,開了近2個小時,連綿的山丘出現(xiàn)了,一片片樹木、花草在山下的田壟里整齊的生長。與靠海的市區(qū)相比較,這是兩個世界。
車開進一個大鐵門,遠(yuǎn)遠(yuǎn)地,李先生騎在白馬上,向我們迎來。
大鐵門上寫著閩南苗圃的字樣。
他跳下白馬,引導(dǎo)我們進園參觀。
這是一個占地面積為一萬多畝的園林式苗圃,苗木標(biāo)識的訂單牌匾隨處可見,生意北到BJ,南到香港都有客戶,主要為地產(chǎn)、賓館,私人住宅提供高檔苗木,其中嶺南派盆景制作是他的大宗業(yè)務(wù),園區(qū)內(nèi),擺放著各種制作的盆景,從榕樹、小葉楠、對接白蠟、扶桑松柏等風(fēng)格各異的盆景。
李先生與園丁們打招呼,介紹我們,這個村子遠(yuǎn)離城市,處在偏僻的山區(qū),村民們都去城里打工為生。
他從學(xué)校畢業(yè)回鄉(xiāng),開始把所學(xué)的園林專業(yè)知識,運用自己家的農(nóng)田里,針對城市建筑開發(fā)出高檔的苗木,他用自己的成功,帶動了村里人,外出打工的村民又回鄉(xiāng),和他一起創(chuàng)業(yè),把土地集中起來,成立了苗木互助社。
李先生把我當(dāng)成了投資的伙伴來接待,參觀的項目自然也是與投資有關(guān)。
這是一場與未來城市生態(tài)環(huán)境投資的對話。
比如他認(rèn)為根據(jù)城市發(fā)展的趨勢,必然會興起綠化大潮,在潮水中誰能踏浪而行,那就是彩色苗木的發(fā)展,紅楓、紅楊等都是未來的大宗苗木,如果我們可以投資的話,必定會有效益,但十年成材,苗木生長需要時間,這期間如果方向錯了,那損失的不止是時間,還有金錢。
投資是與時間展開賭局的一場游戲,你要贏就得拼命地跑,跑過所有的潛在選手,一刻也不能停留。
李先生說,這份方案名稱就叫“讓時間消滅空間”。
我讓李先生盡快拿出一份投資方案,回到金融俱樂部后,可以安排他在沙龍上招商引資。
我站在一株佛手樹下,百度了一下地圖,閩南苗圃離福溪張家灣較遠(yuǎn),但卻是仙洲市離張家灣最近的一個村莊。
當(dāng)年的央行把印鈔的設(shè)備放置了一臺在這兒,應(yīng)是考慮到離開敵人關(guān)注的前沿地帶,通過閩贛之間的山區(qū)秘密小路,運送貨幣,并把大量紙幣存在這兒,這的確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方案。
但是,它們的印幣地點在哪兒?
我們只走完了一小部分園子,他指著遠(yuǎn)處的一座小山丘說:
這座山是兩省的界山,我們這兒吃辣子,過了這條高速,對面的村子不吃辣椒了,翻過這座小山丘,就是江西,這里是三省交界處,過去村民進出閩南的交通要道,現(xiàn)在有了高速路,省道走的車少了,山間的路變成了旅游訪古的路。
他凝望著遠(yuǎn)處的山影:
“這里有500多年種植水仙花的歷史,所以稱為仙洲。”
我問為何只有這個地方產(chǎn)的水仙花才是正宗的花?
他說主要是占了地理位置的優(yōu)勢,那座山叫做百花山,白天的太陽正好照在山腳下的田地,提升了溫度,下午的光線又被山擋住了,保持了白天的溫度均衡,再加上百年來摸索的種植經(jīng)驗,因此只有這塊田的水仙品種超群,可以育出十多個花箭。
他總結(jié):古人說的天時、地利、人和,可以來解釋為何百花山的水仙更加出眾。
小梁提醒,我們該向海島出發(fā)了。
一路無阻,到達(dá)了棧橋,天幕已垂下暗藍(lán)色的幕布,陳姐的小船準(zhǔn)時來接應(yīng)。
今天風(fēng)平浪靜,小船開足馬達(dá),在海面上劃出一道白色的波浪線,向無名島馳去。
海水的顏色顯現(xiàn)出醬狀的濃郁,小島的剪影也是黑黑的一片,小船并沒有從靠城市的這邊上岸,礁石層層堆積,浪花像一臺永動機前推后湧,不斷摔打在礁石上,稍微不小心,船只被海浪拍得粉碎。
陳姐關(guān)掉了馬達(dá),開始劃漿搖船,她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慢慢繞過礁石,我這才知道為什么船家都不愿意來小島,暗礁太多,靠岸非常危險,只能靠手劃小船緩緩前進。
陳姐的船里,塑料桶里裝著淡水和她自己做的細(xì)面條等食物。
當(dāng)小船轉(zhuǎn)到島的東邊時,我被眼前的景像驚住了:
一片片海灘上,都閃著藍(lán)色的瑩光,它們把整個海攤都鋪滿了,并隨著浪的涌動而上下起伏,像一條條光帶,又像是一首海的搖籃曲,把月光與星星都搖碎在它的懷里。
陳姐說這是海瑩蟲子,這個季節(jié)最多了,它們只在無名島這個方向生長繁殖,因為很少有船會經(jīng)過,所以它們的生存家園沒有被破壞。
大約搖了二十多分鐘,小船觸到的海攤,陳姐跳下海,光著腳,將小船拉向岸邊,我和小梁分頭搬運著東西。
陳姐用強光手電向山頭上劃了幾圈,一會兒兩個人影從山下走下來,他們正是守島的老林夫妻倆。
小梁背著我們的帳篷和毛毯,每人都盡力拿著陳姐帶來的食物,一步步往島的半山坡爬去。
島的山腰處有一小塊平地,老林夫婦住在山洞里,沒有燈,他支起一支手電,讓我們看清里面的路。
陳姐安排好我們后,告辭了,她還要在海上捕魚,運氣好的話,可以早點回家。我們給她的錢,一半她用來買食品送給這對守島的人。
島的靈魂在于海,現(xiàn)在無名島的靈魂變?yōu)殚W光的幽藍(lán)。我們在山洞的最里面,支起帳篷,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我和小鄭走出山洞,觀看小島,這是一座長滿著石頭的小島,一根草都沒有,全部都是圓圓的石頭,長期被海風(fēng)吹著和海鹽的腐蝕,石頭的棱角都被磨得圓潤。
這么惡劣的環(huán)境,難怪無人會長期生存在島上,直到老林夫婦退休后,尋找到這個地方守島,也不明白他們守著什么,最麻煩的是這里沒有了手機信號,我們與外界的聯(lián)系徹底中斷。
老林告訴我,晚上八點,陳姐會來接應(yīng)我們,所以不必?fù)?dān)心,他和妻子也要開始一天的工作,出海打漁,這座島就交給我和小梁了。
沒有小草,沒有樹木,沒有淡水,但是有大海,有天空。
我對著大海喊道:
無名島,我們來了。
海風(fēng)將聲音很快地吞沒了。
小梁盤點著我們帶來的食物,說最多在這兒堅持兩天,就兩天。
我指著大海遠(yuǎn)處打漁的老林夫婦說:
靠海吃海,這里有取之不盡的食物。
簡單地把帶來的面包吃完,我和小鄭帶上水,開始向小島的最高處攀登,去尋找空白之白的謎底。
上山之前,我把紅色的夾克衫,掛在了洞口的竹桿上,它像一面紅旗,在海風(fēng)中飄舞,也是我們找到回去路的標(biāo)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