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多年后,田護士來我的墓前看我時,說著她把我們引向了蓮城,接著,又引向了浙江慶元的往事。
直到老朱開始懷疑她所謂聽說起的美食后,才制止了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瘋狂報復(fù),這僅僅只是因為我燒掉了朱老的回憶錄,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內(nèi)容。
也因此,我和老朱,這對冤家一路相伴,走完了最后的一段風(fēng)雨路程。
在趕往WLCB的路上,老朱迷了路,開錯了方向,我們的車子,接著陷入到了沙漠中,而大風(fēng),把原來回去的路用沙子給掩埋了。
我們開始后悔沒有買一部剛剛推出的帶有定位系統(tǒng)的手機。我問老朱有沒有車載充電器?他說沒帶上。
這出乎我的意料,我和他同時舉起沒電的手機,仿佛對著月光,就能充上電。
月亮在沙漠上平地升起,它象一只碩大的輪盤,被神秘的力量推到了天幕正中,普灑光亮,撫慰著旅人。
沙丘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陰影中,好象是一只只蹲著的困獸。
我抬頭看天,滿天星斗,分不清南北。
老朱下車抽煙,他說只能等到有車經(jīng)過,把我們帶出這里。
我回到車后,打開后備箱,看著里面走時買的食品和水,支撐一天沒有太大問題,問題是如果遇不到車,而我們的手機已經(jīng)沒電了,就只能在這里等著被太陽曬成一堆肉干。
老朱并不慌張,顯示出了他當過兵的良好的心理素質(zhì),他抽完煙說,先把晚餐吃了吧。反正油箱里還有半箱油。走個百把里的沒問題。
所謂的晚餐,也就是我在豐莊買的兩個面包和一包燒羊肉。為了節(jié)省,我把面包分成一半,羊肉倒是全吃了。
大風(fēng)過后,天空純凈,月亮更是大得出奇,好像就在你的頭頂掛著。
在離開豐莊之前,王老師去了草原深處尋訪,終于把棋譜解開了,說起來道理非常的簡單:
就是把兩張棋譜,對應(yīng)每一個棋局的數(shù)字相加,逢單數(shù)不加減,逢雙數(shù)除以二,得出的就是最終的正確的圖譜,這樣他解開了48局后,只有最后一局,第49局,按照這個規(guī)律沒能解出,也就是說,這局的棋譜中,相加的數(shù)字是兩個單位7和9,它們都走不了棋局,也不能被二除成整數(shù),所以王老師認為是我背錯了。
當然這不是我背誦的,這是黃首仁親筆寫下后,我拍下來的。
我明白了,只有這最后的一局棋譜或者說拳譜,才是我們要找的地圖,這是王師爺加上的一個圖譜,所以它才不合邏輯。
至于7和9代表什么,只有到了鎢都,才能解開吧。一路想來,我一句話都沒說。
老朱說,別這么沉默老劉,你往前捋一下思路:
我們是怎么走到這條道上的?
我說這還用說嗎,你把車開出了草原,為了繞開牧場圈起來的鐵絲網(wǎng),到處鉆,最后開到了這兒。
早知道,找朝魯巴特爾借一匹大白馬,怎么也能把我們帶到WLCB,這個點,我們早就坐上火車回BJ了。
他搖搖頭:
“你往前翻?!?p> 往前翻我們在蓮城呢。
再往前翻。再往前我們在BJ。再往前你和誰在一起?
我說最后和小鄭,不,是和田護士。
老朱臉上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他掐掉了煙,說早點休息吧,保存體力少說話。
所謂的休息,就是我躺在后座上睡下,他把司機的椅子靠后,半躺著睡了。
睡到半夜,我被凍醒了。
我走下車,想用跑步的方法取暖,但是腳一陷到沙子里,根本就抬不起步子,我吃力地向沙丘,努力地攀登上去,放眼一看,除了沙還是沙,沒有一輛車燈在遠處亮起。我的心沉到了沙丘底部。
老朱也醒來了,他讓我去周邊找點灌木,好不容易,收積到了一小堆的灌木,他從車后找出鐵鍬,拔拉出了一個大坑,把灌木推進坑中,然后用打火機點著了。
我說這個放消息的辦法好,要是遠方的車看到煙,一定會來救助的。
火熄滅后,老朱又捧起幾把沙子,把灰燼蓋住說:
“老劉,跳下去取暖吧。”然后他把燒過的沙子一點點埋在我身上。
我被燒過的沙子包圍,凍得麻痹的身子漸漸地一點點地暖和起來,他說,用過火的沙子取暖,正是他在南疆和劉教官學(xué)會的活命技能?;蠲@個詞聽得這么刺耳。
我點點頭,一點力氣都不敢浪費,我明白他說的活命的意思。
后來我想:我這樣一個菜鳥,根本就騙不過一個職業(yè)特種兵的眼睛。
從那時開始,老朱開始用各種辦法,折磨著我,試圖解開他心中的疑問。
昏睡到早晨,太陽再次升起時,我無力地看著車,老朱不見了。
堆在身子四周的沙子壓著我,我一動,它就從上面又滑下來一部分,接著把我又往深里埋了,再一動,它們差點就把嘴都封住了,我一點都不敢動彈了。我大驚老朱的這種堆沙子的方法。
身子被沙子壓住,血液也開始緩緩地流著,我感到周身都不再屬于我,除了沙子上露出的頭顱。
我想著老朱不會又迷路了吧,如果他不回來,我就這樣被沙子給活埋了,還有,是不是附近有狼群呢?
如果他不回來,我不是給馬上要出來的太陽曬干,可能就被狼群當成早點吃了。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后悔怎么沒有提醒老朱帶個車載的充電器,至少遇險時,還能打個手機,現(xiàn)在除了神仙,誰也不知道我們在哪里。
太陽一點一點地爬上沙平面,沙上出現(xiàn)了一只小的白色的蜥蜴,好奇地在我的周圍爬著,不知道是不是我升高了周邊的溫度,我用力喝著滾開,明知道它無害,但還是害怕它爬到我的頭頂。
我開始打量周邊,不遠處,幾叢黑黑的植物,像是枯死的木頭,倒在沙子上,后來我看到同樣的照片才知道,那是草地里最好的藥材肉蓯蓉。
在更遠的地方,幾株黑枸杞撐著干枯的果實,像是世界末日里給我留下的最后口糧,昨天夜里在找枯草的時候,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它們。
周邊的沙很快就被太陽曬得熱起來,開始還像是在做理療,舒適型的,慢慢的,沙子越來越燙,溫度開始攀升,我?guī)е耷挥昧暗溃?p> “老朱,你他媽在哪里?快滾回來,快回來?!?p> 我想要是小鄭和小梁和我一起出來,斷然不會把我一夜放在沙坑里埋著,至少不會一夜不歸,或許他在出去找人的路上出事了?
想到這兒,我剩下的,只能是保持體力,等待天使了。
脫水的過程,就是你的口中越來越咸,然后開始意識模糊起來。我看著太陽正照在頭頂中央,想著時間該是到了12點了,要是老劉再不回來,我可能就會因為失水而酸中毒,想到這兒,我向四周環(huán)視,可恨老劉堆在我腦袋四周的沙子,讓我看不遠周邊的環(huán)境。
我在失去意識前最后想到的就是:
我被老朱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