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七位遠道而來的朋友嗎？”
我不禁暗暗稱贊，僅憑著我們走路時發(fā)出的不同的腳步聲，這位黃師傅就判斷出我們一行來了七位外地客。
小梁遞上那只板鴨說：
“匆匆忙忙，臨時起意，身邊只有這只板鴨送給師傅。”
黃師傅點頭表示收下，邊上的弟子接過的禮物，小解幫我們說明了來意，就是尋找棋譜中，關于棋子對應的事物。
聽到陳堂主講的分析，黃師傅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說：
“大意我是聽明白了點，就是你要到這里來，確定要找到對應棋譜的地點對吧，然后再按照棋譜的走法，找到你們想要的地點對吧？”
我們點點頭，當然他看不見，于是我補了一句：
“黃師傅說的對?！?p> 小解已招呼兩位弟子從臺下搬上了幾張條凳，我們圍著他，聽他講解。
“剛才，我在給徒弟講《牡丹亭》，是地方上的南安府采茶戲，當年，湯顯祖被神宗貶謫廣東徐聞任添注典史時，走水路經(jīng)過南安府的蘭村，當時村民們請來了咱祖上‘百順堂’采茶戲班子，吹吹打打吸引了他下船聽戲。春節(jié)里的南安府采茶戲演起來就格外的熱鬧，其實戲班子就三人，一為師，二為徒，角色只有生旦丑，雖然只有三個角色，三五人可做千軍萬馬，六七步能行四海九州，不大地方，可家可國可天下，尋常人物，能文能武能神仙，而觀眾全是四鄉(xiāng)八鄰的親里鄉(xiāng)親?！?p> 一旁的徒弟給師傅倒了杯茶，讓他喝完再接著再講：
“當年祖師爺看到湯先生也來看大戲，就跟他商量，你是我們大明王朝的大戲主筆，寫過不少傳奇。雖然今天落魄到嶺南徐聞去當?shù)涫?，但終究有一天，會安然回到故里，現(xiàn)在某有一事相商，何不把我們南安府知府杜寶愛女的凄慘故事，寫一出驚天動地的傳奇？”
我的思索飄到了撫州的梅珊那兒了。
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蘭村，才是牡丹亭的正根出處。
“湯先生就在此住下，族人們用濕燙皮、牛肝湯、水豆腐來招待這位大明才子?！?p> 蘭村建在章江的南岸，控扼大庾嶺的腹部。往南翻山越兩百丈高的險峻山嶺，再南行百里，就可以到廣東的南雄。往東順河行駛，九十里外的下游是南康，百五十里外就是虔州。往西順江溯行五十八里，就是南安府城。控扼粵贛，水路暢通，自然就是軍方要駐守的重鎮(zhèn)了。
當時的村莊不大，不過百十來戶人家，在大明朝的洪武六年（1373年）蘭村設置為南贛千戶所，筑建三城，城高且厚，互為勾連。構成了堅固的村級墻堡，因為安全，四面八方的生意人愿意到這兒營商，每到趕集的日子，從迎恩門到章江河邊，設立了一條一里長的街道，街道兩側都有長廊，懸掛著形態(tài)各異的精美花燈，道路中間，都用清一色的興國麻石條鋪就，街兩邊的店鋪里，林林總總，賣著東西南北的貨物，買者如云。
“湯先生在這里停留了數(shù)日，祖上給他仔細講解的南安采茶戲的角色與功夫，影響著日后他創(chuàng)作出了《牡丹亭》，當然也被祖上改為了采茶戲，一代代傳下來，這里面南安府采茶戲的旦行，有閨門旦、花旦、媽媽旦和正旦四種區(qū)分。當年祖上給湯先生演示了旦行步法有碎步、快步、慢步、方步、風流步這五種主要步子。旦行的指法則演飾為蘭花手，用絲綢手帕做戲，身段有如‘風擺柳’，眼神多用‘媚眼’，以顯示其柔美與嬌羞?！?p> 說到這，黃師傅起身，口中唱著詞，給我們演示身法。
剛才坐在椅子上病秧秧的老人，一走臺步，宛若兩人。
回到座位上，他說：
“我以為，棋譜中的后，指的是牡丹亭?！?p> 這個輪到我們七個人目瞪口呆了。
這倒是合理地解釋了后的問題，但后的方位在哪兒？
“在蘭村？”小鄭問，他倒是興致上來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報道的文化選題，勾起了他的胃口。
小解脫口而出：
“在古南安府衙后花園，就是現(xiàn)在的縣城里的一個地方?！?p> 我們七個人同時吐了口氣。
地方還在就好。陳堂主把它標記下來。
兩位徒弟這時已經(jīng)從街上叫來了晚餐，就在此擺下，那只板鴨也被煮出來，一并上席。
黃師傅叫人從家中拿出了珍藏的紅米酒，一種湯色如玫瑰的當?shù)蒯劦木瓶畲覀?，現(xiàn)在只剩下最后一個問題，就是兵的位置在哪兒了。
只見他端起酒杯，給每一位遠方的來客都敬上了一杯，然后開腔：
“大余這個地方比較特別，它是理學的緣起之地，又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深情之地，可以說是一個理性與性情兩個極端共處一地的奇特的地方。
當年王陽明上任為南贛巡撫，在大余縣坐鎮(zhèn)，蕩平為害數(shù)十年的匪賊。
鬧太平天國那會兒，曾國藩在油山追繳翼王石達開，方圓三百公里山區(qū)的老百姓，都被曾國藩給趕出、屠戮、清屋。
自井岡山下來的朱毛，在這里建立了根據(jù)地，紅軍長征后，留守蘇區(qū)的陳毅、項英率領紅軍游擊隊，三年時間里活躍在油山腳下，保留了火種，這支隊伍后來成為了四千人馬的新四軍，從蘭村開赴抗日的最前線，可以說，共和國所有的創(chuàng)建者和十大元帥中的九大元帥，以及開國一千六百多位將軍中的百分之八十的將軍，都曾經(jīng)在這片土地上浴血奮斗過，因此你們要找到軍事目標，實在是范圍太大了?！?p> 我們聽罷，目光迷離起來，這么多將帥都在此地戰(zhàn)斗過，哪一出不都是軍事目標？
云山提出了一種思路，即然棋譜里定的是王陽明為中心，那就一定是照著他那個時代的軍事設施和目標去思考，這樣會收縮歷史的時間，便于尋找，眾人也都同意，大家把目光又對準的黃師傅。
小解提醒師傅，是不是可以在采茶戲的戲文中，找到與軍事目標有關的地點呢？
黃師傅點點頭，在心里一出戲一出戲地默念過。
然后他緩緩地抬起頭說：
“大余城沿章江兩岸原來聳立過大小九座城池。除位于府城的余將軍城、老城、水南城三座外，其余六座均始建于明正德至嘉靖年間。而這這六座城池，最早興建的是峰山城，它起建原因與王陽明有關聯(lián)，筑城也得到王陽明許可和財力支持?！?p> 小解也打開了思路：
“峰山城，始建于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原因是峰山里‘民素善弩’，被王陽明‘選為弩手，從征瑤寇，事寧，民恐報復，訴懇筑城自衛(wèi)?！?p> 他寫過一首詩《過峰山里》：
猶記當年抵此城，廣瑤湖寇尚縱橫。民今樂業(yè)皆安堵，我亦經(jīng)過一駐旌。香火沿門慚老稚，壺漿遠道及從行。峰上弩手疲勞甚，且放歸農莫送迎。找到了找到了，這棋譜里的兵，就是峰山城啊?！?p> 我們七人聽來，如夢方醒，這第五幅秘密金庫的地址設置是如此的精妙。
接下來，陳堂主把找到的六個地點，按照喜塔爾的走法，開始尋找最后一個地點，這時，只見他額角上的汗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