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
不過眼下了解前因后果重要,她乖乖跳下來,按照殺豬男的指使鉆進風雨飄零的破屋里面。
外邊,男人們旁若無人地繼續(xù)討論,嗓門大到容易不聽都不行。
“地道明天便能打穿,消息也送去給鄉(xiāng)里鄰居了,便按照王哥的計劃進行,誰也不能拖后腿聽見了嗎!”
嗓音高亢如洪鐘,容易聽出了是那殺豬男的聲線。
緊接著,有人憂心忡忡,“這些天官兵管制的越來越森嚴了,地道距離城墻太近了,不如再打幾米?”
“哪有那個時間!”殺豬男錘頭好像錘到了木桌上,咔嚓一聲,“狗官會等咱們萬事齊全?城門口留著鮮血你們眼瞎看不見是不是?”
此言一出,外面寧靜片刻,稍時,有人憤怒地踹桌子,“為什么朝廷賑災官員來了還是毫無動靜!”
“你還指望他們!宋飛報信被官兵抓捕入獄不是你親眼所見嗎?狗娘的朝廷命官!呸!”
“蛇鼠一窩!那些朝廷命官會在意咱們的死活?更何況賑災隊伍為首的還是個貪官污吏,徹徹底底的狗官!只怕早與上頭狼狽為奸了……”
越說越激憤難抑,桌子敲的砰砰作響,又是一陣砰砰咔嚓聲,甚至有人叫囂著拿火器跟官兵同歸于盡。
而里邊猝不及防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容易無奈的摸了摸鼻尖,看守他的是個個頭不小衣衫破舊的少年,聽在耳中眼眶蓄滿淚水,倔強、堅強。
見此,容易遲疑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疑惑道:“話說…你們要去哪座城救人?”
“跟你無關?!鄙倌陝e扭的躲開容易素手,雙眼通紅,“你不需要知道,等明日過后我們會放你離開!”
“怎么跟我無關?”望著他懵懂疑惑的臉,容易義正言辭道:“聽著就危機重重,你們要是有去無回,誰放我離開?萬一饑腸轆轆餓死在這兒豈不冤枉?”
少年聞言呆滯了片刻,伸出手指,半晌僵硬的道:“你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居然詛咒我們!”
容易握住他伸出的手指,不以為意道:“話不入耳理是這個理就是了,你便與我說說唄,別看我手無寸鐵,其實我厲害著呢。”
盯著他幾秒鐘,少年撇撇嘴不假思索說:“別想套我的話??!你厲害就不會被我們抓住?!?p> 腦袋瓜子轉的還挺快。容易唇瓣微扯,猛地扣住他肩膀加了三分力道。
肩膀猛然沉重,少年意識到殺機立刻回頭,條件反射的揚起鐵臂往容易脖子上砸。
這些為計劃籌謀的日子他被逼無奈學會了打架制人。
然他手臂還未落下,一只冰冷素手鉗制了手腕命脈,與此同時酥麻顫栗的感覺自小臂經脈傳出,他驚恐萬分地回頭,“你……”
容易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得意洋洋,“都跟你說了我很厲害的,現在相信了吧?”
十七八歲不諳世事的少年歪了歪頭,輕而易舉被俘獲了,點點頭。
“我之前坐在院墻上,若是跳到外面誰能抓住我?”揚了揚眉梢,容易春風得意,笑起來唇紅齒白明媚耀眼,她毛遂自薦。
“你們要干大事吧?帶上我,我有用!”
少年瞪圓了眼,想了想堅定不移的搖搖頭。
“為何?”容易松開了手,歪頭不解。
“我們是去拼命,你去做什么?”少年壓低嗓音,神情黯淡恍惚,沉默一會兒說:“我明天會偷偷放你離開,你早些回家罷,近期切忌在外面晃悠,遇到來歷不明之人記得躲遠點?!?p> “為何?”她追問,雙眼亮晶晶的全是好奇心。
“你問那么多做什么!”少年煩了怒了,瞥他一眼,“你記住我說的話就是了。”說完閉上眼睛裝和尚了。
警惕心還挺強的,秉行此路不通另尋一路的原則,容易醞釀了會兒情緒波動,低下頭顱幽幽開口,“其實…我娘親不見了,我是來找她的?!?p> 少年渾身一震,徒然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你說什么?”
繼而警惕地瞅著他,“你不是安郡的人,你的口音是北方的?!?p> “我知道啊?!鄙岛⒆樱闹杏幸苫筮€交代事情交代的這么干脆,嘆口氣苦大仇深道:“我母親來安郡省親音信全無,父親聽聞南方洪災爆發(fā),便派遣我來尋找?!?p> “你父親為何不來?”少年說。
容易唉聲嘆氣,“家中小本生意走脫不開。”
“你…”他凌厲目光變得柔和起來,嗓音低沉,“你不要找了……”
容易置若罔聞,攥緊拳頭發(fā)誓一般,“母親體弱,我…找不到她誓不歸家!”
“你這人冥頑不靈?!彼毁澩?,卻不知渾然之間容易讓他卸下所有警惕與防備。
“你比我年紀小吧?有什么資格訓斥我?”容易側目。
“我比你高?!彼馈?p> 呃?扎心了。其實容易在男子中間并不算得矮,只是這少年跟根竹竿似的筆直挺拔,比門外殺豬男還高多顆頭呢,而容易身形偏瘦骨骼不若男子粗壯,一經對比難免有種消瘦嬌弱的錯覺。
接下來套話就好套多了,甚至他不問少年就一五一十的告知。
少年說他叫陳放,家住在漁澤城東,與爺爺奶奶父母妹妹同住,今年傾盆大雨數日不斷,漁澤堤壩轟然倒塌后他們一家人雖幸免于難卻不可避免的顛沛流離,那時候人們懷揣希冀不肯離家太遠,便思索著進附近城池避難。
本來一切得過且過,可突然一種怪病在流民中傳染開,短短幾日迅速爆發(fā),不到十日惡心嘔吐食不下咽、頭腦發(fā)熱、身體長水泡而后滿身紅腥絕望死去,城中大夫皆皆束手無策。
就這樣,事情像龍卷風過境一樣發(fā)酵,最終引起軒然大波,就在這時溫秋突然出現能醫(yī)治此病的大夫,一張官府告示張貼在城門口,告知流民前往溫秋集中治療、朝廷決議放糧賑災。
這對于身處恐懼、死亡、饑餓交織環(huán)境中的災民而言無異于天降神旨,何止是激動萬分涕泗橫流所能描述?
容易聽到此處心中泛寒,隱隱中已經明白后續(xù)發(fā)展。
果然跟他所料想一樣,溫秋只許進不許出,流民被迫集中一塊,無藥可醫(yī)無糧可食,且至今不曾放出。
那張告示從頭到尾其實就是個請君入甕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