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還在
賀萊直勾勾打量了一眼床鋪,又看了一眼坐在床尾的謝家公子,她撓了撓臉,“麻煩你先起身?!?p> 出乎她意料的是謝家公子十分配合地就起身還站到了一邊去。
賀萊不由得又往他那邊看了一眼。
不管當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謝公子對這門親事想來也是不愿意的。
按著這個時代的習俗,沒揭蓋頭前新郎是不能離開喜床的,她方才都想著他要是不動,她就只能自己動手強拽被子了。
也不是她不想去別處找被子,而是現(xiàn)在這一屋子的東西都是謝家的,屬于她的也只有這喜床上的被子了。
其實,若不是她成親次數(shù)太多,這一點她也不會知道。
賀萊搖搖頭,不再多想。
迅速將鋪在最上層的喜被抽出來,又抖了抖上面的各色干果,她抬手撈了枕頭抱起被子舉步要走卻又看到了旁邊謝公子緊握在一塊的雙手。
謝公子的相貌她是看不到了,可是聲音也聽到了,這雙手更是修長如玉,想來相貌也是如爹爹贊揚得那般出眾,脾氣也像是個好性的。
賀萊又想到謝家對她家的恩情,便道:“你還坐著罷?!?p> 一句話說完也沒見到那邊的謝公子有什么反應,賀萊頓覺自己多嘴了,她提了提被子,一言不發(fā)地去了外間榻上。
鋪完后,她轉(zhuǎn)頭看了看,就著架上的水隨便洗了洗臉又漱了口,然后裹著身上的喜袍,被子一蓋翻身裝睡了。
外面戲臺子還搭著,隱隱約約的樂聲不絕于耳,隔得遠了,聽著就格外催眠了。
賀萊實打?qū)嵑攘瞬簧?,一開始還能強撐著眼皮裝睡,也能屏著呼吸聽著里外的動靜,可左等右等都沒有什么動靜,不知不覺的,她就等來了睡意。
再醒來就聽到了“砰砰砰”猛拍門的聲音。
賀萊下意識翻身,后背卻疼得她瞬間清醒了。
門外是鳴琴熟悉的聲音。
“娘子!娘子!”
那聲音中的焦急讓賀萊更清醒了,昨天的經(jīng)歷灌入腦海中,她猛地坐起身。
來了!
賀萊想著,看了一眼依舊安靜垂著的簾子又忍不住摸了下后腦勺。
頭暈疼也是昨天喝酒的緣故,她好像沒有挨棍,是因為她睡著了嗎?
外邊鳴琴還在拍門,像是她不開門她就要撞門而入一樣。
賀萊捂嘴打了個哈欠慢慢穿好鞋過去。
“娘子!”
鳴琴、弈棋看到賀萊出來俱松了一口氣。
“婦主!”
謝府的侍子們參差不齊叫了一聲就匆匆越過她們進去了。
弈棋目瞪口呆看著謝府侍子一下子全進了內(nèi)室,沒一個知道照顧自家娘子,她張口就要說什么,身側的鳴琴卻扯了下她。
弈棋欲言又止,這才是新婚,算了。
“娘子先梳洗。”
鳴琴也對謝府侍子們的做派不悅,卻不想這時候說,她招呼著侍書弄畫跟著她進去如往常一樣伺候。
賀萊沒有動,她直直盯著簾子,差不多該聽到尖叫了罷?
她想著,有些想堵耳朵。
然而,不等她抬起手,里間就爆發(fā)了。
“公子!你……”
里面?zhèn)鱽淼捏@呼讓鳴琴幾個不知所措地看向賀萊。
賀萊暗暗嘆了口氣,看來還是跟上次一樣了。
不過,她記起來了一件事,謝公子的侍子似乎武藝頗不錯,她前世是被提起來晃醒的。
好歹她也是個大女子,對方一個纖弱男子居然提著她毫不費力。
待會兒不會……
賀萊捂上了臉,總之是一定要丟人了。
“娘子,不,婦主?”
鳴琴收回目光,忍下心中的疑惑,轉(zhuǎn)頭叫賀萊,“還是先梳洗罷,家主大人那邊已掌燈了,待會兒還要進祠堂……”
賀萊沒有看鳴琴。
她皺起眉頭盯著紅色的喜簾,怎么回事?
怎么這么一會兒了也沒人出來?
她動了動耳朵,卻只能聽到輕微的窸窣聲,現(xiàn)在又聽到了水聲……
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賀萊來不及多想就已經(jīng)走到了喜簾邊,她深吸了口氣猛地拉開喜簾。
唰唰唰幾道目光全刺了過來,賀萊卻無知無覺。
她呆呆地盯著被圍在中間長身玉立正掬水潔面的少年,怎么回事!
“娘子這是怎么了?”
弈棋忍不住小聲跟鳴琴咬耳朵,她家娘子怎么跟個石雕一般站在那里不動了。
她們這些侍女也不好過去,畢竟里面都是男子,以后還得夫主好好教教身邊的侍子侍候……她們幾個總不能以后也進來伺候吧?
“弈棋姐姐——”
鳴琴沒有回答,弄畫卻戳了戳她,弈棋順著弄畫的目光看過去,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她這一口冷氣抽得實在響亮,捂上嘴也晚了。
弈棋愁眉苦臉地看著榻上的喜被跟枕頭,再一看其他幾個人,都沒比她好到哪兒去。
原本老夫主就說等到娘子婚后再跟她們算賬,這要是讓老夫主知道了,……
娘子怎么成親了還這樣?。?!
外邊那幾個如何想的,賀萊完全不知道,被弈棋那一聲驚到,她就對上了少年的臉,公子如玉,舉世無雙……
對方并未看她,賀萊呆呆如同夢游一般放下了簾子轉(zhuǎn)過了身。
她的掌心已經(jīng)被她掐得發(fā)麻起來,然而再疼也無濟于事。
謝公子怎么會還在?
她是沒睡醒嗎?
賀萊看著榻上喜慶的被子,頓時有種躺下去蒙上頭再睡一次的沖動。
可是,疼起來的手心以及隱隱作痛的后背,耳邊接連不斷的聲音都在提醒著她她沒有做夢。
不管賀萊多想靜靜,眼下也容不得她把人都趕走。
“娘子,先洗臉,不能讓家主等著!”
“婦主,衣服也要換了!”
“婦主坐這里?!?p> “……”
鳴琴四個見賀萊過來了就趕忙圍了過去。
賀萊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四人圍著換衣洗漱后又把她安置在了椅子上。
她呆呆看著鳴琴她們折騰她換下的衣服以及榻上的被褥枕頭,卻又能聽見里面?zhèn)鱽淼母O窸窣窣的動靜,讓她想放空腦子都做不到。
賀萊忍不住搓了一把臉。
她也不是求著讓人打悶棍,也不是喜歡那樣的名聲,更不想讓娘親爹爹為她難過,因為她面上無光,可是……
謝公子怎么留下來了?
他們賀家可沒有休夫的事。
和離……人家好生生的一個人,她要是主動提和離,謝家就是沒把她吞了,爹爹娘親也不會放過她的。
這怎么跟上一次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