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家里咋樣了?”就在陳良拿著傳銷講師的瘋勁在那拼命洗腦時,弟弟陳恭不合時宜的問了一句。此話一出周邊也都安靜下來,這個弟弟在陳良的記憶中,除了和陳家人一樣的沉悶以外,就是愛割草,田里面的草,家里用的干草,都是他割的。
沒有辦法,這時的人們對于金錢的依賴遠遠低于家族。
陳良便開始作黃粱都事件處理結(jié)果的報告,首先系統(tǒng)的梳理了一下嚴家的陰謀,講到嚴宦已經(jīng)找到真海盜,并計劃讓衛(wèi)所兵過來屠村的事時。大家聽到那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陰謀詭計,都中子弟無不恨得牙癢。
隨后陳良又說了焚家中屋舍,挖骨填棺,百人奔喪之事。海灘上愈發(fā)的安靜,靜的能聽到海浪帶走沙子的聲音。
最后當陳良說到智斗常師爺,捐獻田地,設立公庫義倉的事情,大家聽到族人有了依靠,方才如釋重負。
這時有個人站了起來,大聲呼喊:“兄弟們,咱們都是面上的死人了,那就豁出這條性命,跟著陳大哥,搏一場富貴?!?p> 呃,這節(jié)奏有點偏,好好的一場創(chuàng)業(yè)激勵怎么變成山賊起事了……喊話的卻是張家大郎張子山,不少人都跟著高呼起來,陳良這時也不能打擊士氣,便微笑應下。
葡人的歸營號這時響了,會議也就在這樣“歡樂、祥和”的氣氛下結(jié)束了。
陳良的三弟陳儉因為生了病,所以不用回帳篷,就陪著陳良在島上走動。雖然陳儉長得很高,卻只有14歲,到底是少年心性,比二弟有趣的多。兩兄弟邊走邊些日常瑣事,深井由于海風較大,沒有太多植被,但是各處還有些分散的野花迎風盛開。面前不遠處倒是有幾株不知名字的花聚在一起,各個都長的很高。
陳良便想過去觀賞一番,小家伙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大哥,我們別去那了,我怕?!标惲己苁遣唤猓骸芭禄??你花粉過敏?”陳良不記得自家小兄弟有這毛病啊。
“那花下有人!”陳儉小聲說到,“當時在船上有三個流民想要立山頭,被二哥和大家扔進了海里。后來有人想鼓動流民報仇,二哥就殺了一個埋在這里?!?p> 啥,這就殺人了,還殺了四個!
“不對啊,弗朗機是按300人給的錢,殺了4個,那就不夠了???”陳良很希望三弟只是在嚇唬自己。
陳儉一臉自豪的匯報說:“阿爹說招人的時候要多招幾個拿來立威,俺們就多找了5個。有一個看見船上是弗朗機人,就往下跑,直接被守在船口疍民結(jié)果了,后來二哥怕不夠數(shù)才放了一個?!?p> 陳良陷入到一片沉默,這是殺人啊,表情用得著這么正常嗎?陳恭原來不是割草嗎,什么時候改行割人頭了?小孩還繼續(xù)洋洋自得的說到:哥,你明天就得去澳門了吧?”
“是啊,你說大哥去干嘛?“陳良拍拍他的頭,考校起了他的弟弟。
小孩撿起個石頭在海水里玩起了打水漂,看著石片在水上蹦蹦跳跳的飛了好遠,樂的一蹦一蹦的。“肯定是去當人質(zhì)啊,都里的先生講春秋的時候我偷聽過,借兵打仗都是要送質(zhì)子的?!?p> 看這還在不停打水漂的小孩,陳良完全無語,這儒家教育都教的什么啊,
陳儉說的不錯,第二天陳良就被送回了澳門。臨走的時候,二弟陳恭趴在他耳邊輕聲說:“給咱爹送封信,說族里這些人我和老三能看顧住,順便讓他留心張家,那個張子山不對勁?!?p> 陳良倒是不見怪,團隊有小山頭太正常了,黨內(nèi)無派,千奇百怪嗎。這回是一艘武裝商船來接的陳良和卡瓦略,聽說是帶回了荷蘭人最新的消息,卡瓦略并沒有和陳良透露。
闊別多日,終于見到了三叔三嬸,其實比起嚴肅的父親來說,三叔更讓陳良感覺到親近??粗η懊蟮娜龐?,桌子上冒著熱氣的飯菜和三叔聽說族人練成兵后要來澳門,瞬間腰桿挺直揚眉吐氣的樣子,都讓他感覺這一切更有煙火氣。
“哈哈哈,以后誰還敢瞧不起我陳三,我得讓那些順德人見面管我叫爸爸,就算是福佬也得管我稱省陳三爺?!比搴攘藘煽诰疲烷_始神氣活現(xiàn)地模仿起別人對他作揖,自己趾高氣揚的樣子,逗得三嬸在旁吐槽道:“瞅你那衰樣,搖搖晃晃活像只煮螃蟹?!?p> 三叔可不打算停止自己的表演:“等咱們大郎當了官,那我就是陳老爺了!”說著把兩只手都背在后面,邁起了四方步。
三嬸并不打算放過三叔,一邊給陳良夾塊煎的金黃的鮮魚,一邊繼續(xù)揶揄:“就算大郎當了官,那也是叫大哥陳老爺,你也就是陳老爺他弟?!?p> “那也不錯,照樣有面子。”說罷,又是一口酒下了肚,這些天可是把三叔愁壞了,這一朝算是徹底釋放。一家人歡聲笑語中,讓陳良漸漸忘了深井島上那個花叢。
日子仿佛一下回到了從前,陳良依舊會去圣保祿旁聽課程,但是耶穌會對他的態(tài)度卻是非常微妙,連湯若望對他都更多的只談學問上的問題。陳良安之若素,估計耶穌會還沒想好怎么對待自己這位“神諭者”。
這日放學之后,他沒有直接回家,因為身邊總是若有若無的跟著個葡人,陳良懷疑自己被盯梢了。除了海邊,葡人是不敢太深入華人區(qū)的。陳良三繞兩繞就走到了一個南向的街市上。這里多是福建人聚集的地方,自己也沒怎么來過,看到前面有個布莊,名字極為普通:海云裳。
陳良突然想起要給深井兵們做紅領巾的事情,都穿著葡人的戰(zhàn)甲麻衣,真跟二鬼子似的,還是帶個紅領巾,有點大明特色。施施然就往店里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店主是個女子,全身都是紅色錦綢長裙,翹著蘭花指在那里嗑瓜子,嘴里咿咿呀呀的還哼著戲文。
陳良發(fā)現(xiàn)時已走到店中,發(fā)現(xiàn)后趕忙向外走去。卻見那紅影如水蛇一般從柜臺側(cè)面轉(zhuǎn)到門口。
“哪里來的俏郎君,可是要為了家中娘子挑選布料?!甭曇敉褶D(zhuǎn)嬌媚,惑人心魄,再抬頭,那女子已倚門而立。黛眉淺置,眼角稍提,一雙能凝出水來的媚眼眼,盯得陳良臉頰火熱。
我只是來買塊帶著革命激情的紅布,為什么卻像掉進了盤絲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