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有手有腳的,去給夷人賣命,沒祖宗的東西?!?p> 漢子這話是喊出來的,陳儉感覺到一股殺氣從自己二哥的身上散發(fā)出來,趕忙低聲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大哥若不是為了不讓兄弟們吃夷人飯,何苦又是經(jīng)營蘭桂坊,又是奪這灣仔灘。憑著大哥跟耶穌會那幫洋和尚的關系,還怕養(yǎng)不活咱們嗎?”
陳恭眼中寒光稍縱即逝,口中卻依然冷冷的道:“自打大哥救了宗祠,我就信大哥能撐起陳家,誰敢辱他,辱陳家,辱洪門,我就殺誰!”說完帶著眾人返回舢板之上。
兄弟再聚首已是傍晚,陳良向洪門五家通報了自己在香山縣衙取得的成果,當聽到陳良繞過香山千戶所,爭取到了縣衙統(tǒng)領的民壯時,五家在澳門的長輩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果報在衛(wèi)所軍下,那就要隨時服從調(diào)遣,而民壯則是無府臺令不可以出縣里,更不用參加大型軍事行動。
這次不但能保住民籍,據(jù)陳良說還能用解救俘虜?shù)拿x,讓這些子弟重見天日。整個五族逃離香山的不良影響,可以說完全消除,至于舍棄的那些土地,在澳門開了眼界的眾人,已經(jīng)全不在乎。
陳良接著又介紹了為何要把黃粱都生意遷到灣仔,除了在保密糖酒工藝的同時擴大生產(chǎn),還能減少運輸時間和降低走私風險,更重要的是能讓大家更多的與家人相聚。
眾人聽了這些原因之后,再沒二話,齊齊表示支持副總舵主命令。澳門五家的人都清楚陳父作為總舵主更多是象征性的,而陳良才是洪門真正的領袖。在統(tǒng)一了意見以后,陳良便下達了戰(zhàn)備總動員令:本次擬出兵200人,除了在圣保祿學院讀書的學生,大家都要準備參加戰(zhàn)斗。從現(xiàn)在開始加強伙食供應,提高訓練強度,主要是適應夜間作戰(zhàn)的練習。
散會之后,陳良留下自己的兩個弟弟和張雷李秦四家在軍中當堂主的子弟,加上現(xiàn)在充任洪門執(zhí)堂的張發(fā)發(fā)叔叔。所謂執(zhí)堂便是洪門中負責軍事訓練的管理人員,現(xiàn)在洪門的制度也漸趨完善,除了陳父、陳良正副龍頭,有管理刑罰紀律的刑堂,陳儉擔任;有管理財務的披紅,陳家三叔擔任;有負責洪門禮儀祭拜的禮堂,由雷氏掌家雷虎擔任。還有負責幫中人事的管堂,由張氏掌家張豐年擔任,其余職位也各有安排。
這些人聚在一起,聽著陳儉介紹偵察情報,在聽到島中另有山寨,倉庫,并且在林中廣布崗哨的事時,眾人都沉默不語,這與想象中的痛擊亂匪完全不同啊。不過這不影響大家暢所預言,比如張發(fā)發(fā)叔叔就介紹了扛著盾牌往里沖,砍倒一個算一個的浙東土匪互毆經(jīng)驗。
陳恭也提出了自己的無雙戰(zhàn)法,由陳良帶隊將敵軍大隊吸引出來,自己帶著張發(fā)發(fā)進去把所有人砍翻,最后里應外合??墒菑埌l(fā)發(fā)叔叔卻指出如果是夜間作戰(zhàn),土匪絕不會走出寨子,因為大多數(shù)人都患有夜盲癥……
立志要當諸葛亮的陳儉更是獻上妙計,在海灘上點起八處火把,大布疑兵,讓海賊們以為官府進剿,然后在他們逃跑的路上布下埋伏,一舉殲滅。最后在陳良提出海賊根本不怕官兵,并且明顯他們對地勢更加熟悉,最后可能是己方被埋伏,陳儉才閉上嘴巴。
在聽到諸如柴草堵門放火熏敵軍,爬到山上神兵天降等各種奇謀詭計之后,陳良深深被古代勞動人民的想象力所感動,隨后便宣布了散會,看來按著他們的方式打攻堅戰(zhàn),那純粹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打仗還得找專業(yè)人才啊。
第二天中午,應邀來到蘭桂坊的卡瓦略上尉,被陳良生托硬拽的從觀看康康舞的人群中拉扯出來。
“陳,你是怎么想出這么有魅力的舞蹈,連吝嗇的荷蘭人都在拼命的購買花球,我打賭就是那些修士看完之后,都會產(chǎn)生罪惡的想法?!笨ㄍ呗圆⒉幌矚g清甜的果茶,但是對朗姆酒卻情有獨鐘。
“你如果能幫我解決現(xiàn)在的問題,我說不定會找些只穿三點式的巴西妞給你跳桑巴舞?!标惲寄贸鰜黻悆€繪制的偵察地圖。
“亞馬遜河邊的那些印第安人,算了吧,她們丑的很,不過三點式是什么,我覺得那一定更能讓人接近上帝?!笨ㄍ呗月冻隽四腥硕级男θ?。
“先放下女人的事情吧,我這里有個戰(zhàn)術(shù)問題想向你請教,如何在陌生的密林中攻擊一個防御粗糙的堡壘?!标惲疾畔肫饋?,葡萄牙人現(xiàn)在還沒改變那里的人種,找一個食人族美少女為你跳桑巴舞,簡直是畫美不看,放下這些古怪的念頭,陳良把地圖推到了卡瓦略身前。
卡瓦略問了一些關于作戰(zhàn)目的、己方條件、敵方人數(shù)等問題后,并沒有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反倒是向陳良要了鵝毛筆和尺子,不斷地在地圖上寫寫畫畫。就這樣,陳良足足看著面前的葡人壯漢解了三個小時的幾何題,才收獲到了自己的作戰(zhàn)方案。
“陳,你是要向灣仔下手了嗎?別騙我,我們早就考察過那里的地形?!笨ㄍ呗杂弥鴽]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陳良。
“我受朝廷之命,清剿那里的匪徒,并且會設置營寨,防備海盜?!标惲茧m然答的十分坦蕩,灣仔離澳門太近,根本瞞不住,但是心里也暗暗警惕,葡人對香山周圍果然暗有企圖。
“也包括我們吧,不過這不是我擔心的問題,明國只需要截斷水源,停止貿(mào)易我們就必須從澳門離開,軍事行動更像是多此一舉?!笨ㄍ呗缘挂补夤鳎斈曜约撼俗瑏戆拈T時,就因為藏了些貨物沒有交稅,大明就斷絕了水源,逼得葡人補繳了稅款才罷休。
告別了卡瓦略,陳良馬不停蹄,不,人不停蹄得趕到了卜加勞炮廠。
“什么?您要試炮?您確定要試驗我們已經(jīng)造好了7年的青銅3磅炮?”曼努埃爾·卜加勞被陳良搞得發(fā)懵,從來試炮都是試驗新炮,自己難道去了東印度公司?還要去檢查庫存產(chǎn)品。
“恩,作為股東,我有權(quán)了解我們的產(chǎn)品,在復雜的自然環(huán)境下,是否適應小規(guī)模的沖突,如果它不適合,那么我們就要盡快改進?!标惲颊f的相當義正言辭。
在了解到陳良即將用兵灣仔的情況,卜加勞倒是爽快的同意,畢竟獲得戰(zhàn)爭的第一手數(shù)據(jù),對于炮廠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卜加勞很清楚陳良手下的隊伍就是今年的雇傭軍。所以在他看來,這是一場必勝的戰(zhàn)斗,隨后他還同意讓炮廠的專業(yè)試炮員陪同出戰(zhàn)。
卡瓦略給陳良的作戰(zhàn)計劃中,至少兩門火炮是取得勝利的重要條件,而且考慮到灣仔灘上松軟的泥土和洪門的出戰(zhàn)人數(shù),三磅炮是他們最好的選擇,買炮陳良是舍不得的,自己雖然作為股東,但是買東西也是要花錢的!所以陳良就想出了試炮這個妙計,已經(jīng)造好七年的火炮至少不會炸膛。
三日后,一個無風的夜晚,洪門兩百名士兵齊聚澳門西南沙灘,高達七米的洪門堂口大廳內(nèi),陳良身后諸位長老、堂主、小旗分三列排開,對著面前關帝像焚香行禮,祈禱勝利。陳良執(zhí)掌洪門,尤重禮儀,儀式感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加強凝聚力,提升士氣的不二法門。
香插入爐,陳良走出大堂,站在眾人面前高聲大呼:“我們剛來澳門,就打跑了現(xiàn)在朝廷都沒有辦法的紅毛夷。上一次,我們跨出這個門口,將殘害澳門七年的四海幫趕了出去,這一次,我們不但要走出去,還要跨過面前那片海,占了灣仔,把大家的親人都接過來,你們說,我們能不能勝?!?p> “萬勝!萬勝!萬勝!”西海灘上時隔兩個月,再次響起了沖天的怒吼。
陳良一撩前擺當先走向海邊棧橋,那里的單軌縱帆船已經(jīng)等候多時,200名身穿半身甲的洪門子弟紛紛拾起擺在沙灘上的長牌、藤牌、狼筅、長槍、火銃,排隊登船。人群中一面紅底黑字的大旗高高升起,上面單書一個“洪”字,旁邊更是拉起一個白色布幔,上面畫著濃墨重彩的關二爺。二百人眾,齊齊登船,卻是只聽腳步聲聲,無半點喧囂,自深井島練兵后,從不間斷的葡明兩國軍事訓練成果,終于顯現(xiàn)了出來。
不遠處海中,六只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景象。
“大哥,這洪門收不收人,穿上那一身鐵甲,也太精神了!”鄭芝虎不理手中不斷拉扯的小漁網(wǎng),被面前的鐵甲洪流深深吸引著。
“大丈夫,當如是也!”看著一身戰(zhàn)甲,頂著高高紅纓的陳良頭也不回的登上高大戰(zhàn)船,鄭芝龍一時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