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們是不是偷竊之后殺人滅口!”
一把匕首被擲在了石桌上,滴溜溜轉(zhuǎn)了個圈。
此時,屠夫和二丫的小院子在短短的數(shù)十日中,經(jīng)歷了第三次的暴風洗禮,又是熟悉的一片狼藉,又是一片烏泱泱的人。
這次,是官府帶著人光顧了他們這個并不太平的小院子,十數(shù)個威風凜凜的大漢左手搭著刀,右手緊緊的握在刀柄上。
似乎隨時都準備將刀抽出來給他們來一個人頭分離,二丫顫顫巍巍的被屠夫護在了身后。
“不知道官爺遠道而來是為了什么事情?”屠夫艱難的支著一條腿的力氣站在小院中央,朝著對面兇神惡煞的官爺拱一拱手。
伸手不打笑臉人,官爺臉上的表情松快了許多,指了指桌上的匕首:“諾,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東西!”
二丫瞇眼望去,似乎,有一點眼熟。
揪著屠夫衣裳的手抖了一抖。
屠夫的眉毛皺了起來,感受到身后人緊張的情緒,不答反問:“官爺,這是什么意思?”
來辦差的似乎不是個耐心的性子,也沒有在意屠夫是否回答了他的問題,直接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將自己的來意說的一清二楚。
“這個,是某位大人物家中侍從的配劍,如今尸首在這里樹林中被發(fā)現(xiàn)了,也有人說看見了你們家有人接觸過這把佩劍,所以我們要帶走你們?nèi)栐?!?p> 那位官爺每說一句話,二丫的神色便僵硬了一分,事情似乎是被誰親眼看到了一般,而后又去官府告發(fā)了她。
難道,是那日攔路讓自己跟她走的美貌女子么?
“不知道是什么人說了這種話?”屠夫仍在盡力的與面前人周旋著。
官爺顯然是個暴躁的脾氣,發(fā)出不屑一顧的冷笑:“你倒是管的挺寬,去了官府事情自然就清楚了,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如今,你們是認還是不認?”
屠夫回首看了一眼二丫,將她眼底的慌張之色盡收眼底,再聯(lián)想起初二丫與他說過的她的遭遇,心中了然。
“官爺,是我做的!”屠夫眼中突然迸發(fā)出兇意,朝著官府的人便撲了過去。
二丫正心中慌張不已,被屠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官府的人自然是經(jīng)驗老道,再加上有傷在身的屠夫原本便行動遲緩,官府的人只是微微的一個閃身便躲開了屠夫突然的攻擊。
反手制住屠夫,幾個人浩浩蕩蕩的壓著屠夫離開了。
“你看吧,我就說這個人遲早是要惹禍的?!?p> “就是就是,沒想到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居然敢干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次我就說了他為了錢都要和岳丈家脫離關(guān)系的,現(xiàn)在為了錢殺人滅口也沒什么好稀奇的?!?p> “還好,如今人人都曉得你們之間沒什么關(guān)系了,不然豈不是要連累到你們!”
“這話也不好亂說的,是他自己要和我們劃清界限的,我們早就感覺這個人看起來不太正常,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兒子也是,莫名其妙看上了我的女兒也是?!?p> “你的女兒也是命苦的?!?p>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二丫的腦袋里充斥著這些前來看熱鬧的人們的嘰嘰喳喳,只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裂開了。
小小的村莊芝麻大的事情都能很快的傳遍了,更何況是來了官府這種幾十年也不會發(fā)生一次的事情。
官府的人從出現(xiàn)在村口再到走至二丫家,也就緊閉大門躲避流言蜚語的屠夫與二丫毫不知情,身后早就浩浩蕩蕩跟著一路看熱鬧的人了。
原先看著官府的人面色鐵青的站在院中,村中人嚇得噤若寒蟬,只敢秉著呼吸聽動靜,如今官府的人走遠了,他們便又開始吵鬧起來了。
“閉嘴!”二丫忍無可忍,朝著人群大吼一聲。
“怎么!”二丫的母親以前欺負她欺負慣了,哪里會怕二丫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自己做得,我們還說不得了!”
二丫惡狠狠的目光一一掃視過人群,努力的記住每一張幸災樂禍的臉,時至今日,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罪魁禍首:“他沒有殺人!”
“他沒有?難道是......”
二丫的母親下意識地反駁了回去,聲音卻在二丫越發(fā)詭異瘋狂的表情中戛然而止,最后只喃喃的念叨了一句:“失心瘋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便慌里慌張的跑走了。
二丫望著自己母親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憤恨之色濃重,幽幽的蔓延了很久很久。
周圍人見狀,也都低著頭默默的散了,不知道是因為熱鬧看的夠久了,還是被二丫此時的神色嚇到了。
在落日的余暉中,二丫獨自一人倚著門框站了好久好久,直到眼中太陽折射出來的最后一點光輝都慢慢的消散了。
二丫默默的咀嚼著嫁與屠夫后所有事情,一點一點的,像是撫摸著熠熠生輝的珍珠一般的,溫柔地感受著自己在這些日子里付出的絲絲情意。
那是她從前的生活里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就像是久旱的田地里忽然飄過一陣和風細雨,絲絲涼意很好的慰平了自己曾經(jīng)受過的苦楚和磨難。
這樣的日子太過溫暖和甜蜜,以至于二丫逐漸忘記了自己內(nèi)心最隱秘的傷痛,對往后余生都生出了憧憬和奢望。
可是,無論對未來的日子有多少種想象,這里面總是有屠夫的存在的,若是屠夫真的為自己頂了罪,那他可就難逃一死了。
屠夫不在了,自己的日子還有盼頭么?
自己不在了,屠夫的日子還有盼頭的,畢竟他的心目中總是牽掛著心上人唯一留下來的血脈。
前些日子,屠夫也說過了要和她一起去京城生活,除了躲避越來越不太平的村中生活以外,也存了離他唯一的心頭牽掛近一點的心思吧。
即便沒有男女之情,這些日子屠夫也給了自己目前為止最多的溫暖和照顧,二丫撫著自己的胸口,那里有著鉆心的疼痛和不堪。
直到日頭完全的落下,直到黑夜溜到她的腳邊,二丫跌跌撞撞的朝著門外跑去,提著裙角,在月色下奔襲,走著最偏僻也是最近的路,趕往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