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鹿鳴代筆寫情書 關(guān)雎吃醋鬧不睦
第七章
鹿鳴開學(xué)了,一個月的假期,在抗震救災(zāi)的忙碌和新年的熱鬧中很快就過去了。鹿鳴的父親騎自行車把他送到龍泉鄉(xiāng),和父親揮手告別后,背著書包擠上開往中都的班車。隨著車輪的轉(zhuǎn)動,距離中都縣城越來越近了,中都一中的人和事在大腦里逐漸地活躍起來?!瓣P(guān)雎呢?不知道她到學(xué)校了沒有?假期里她都忙什么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想我?”關(guān)雎在鹿鳴的腦海里越發(fā)地清晰起來,柔和的聲音,溫暖的笑容,馥郁的幽香,羞答答地站在那里等著自己,鹿鳴沉醉在遐思里。
鹿鳴從車站下了車,沒舍得坐摩的,背著書包往學(xué)校走去,走到學(xué)校大門口的時候,有人喊了一聲鹿鳴,鹿鳴回頭一看,原來是廖中華,居然和自己一樣身上穿著賑災(zāi)的軍綠棉大衣,腳上踏著燈芯絨棉布鞋。倆人互相打量著對方的著裝,不由的笑出聲來。“你也剛來啊,怎么書包也沒背?”鹿鳴笑著問道。
“我來一個禮拜了,書包在游戲廳放著呢,我先過來報個到,一會兒還出去呢。今天開學(xué)第一天,學(xué)校也沒什么事?!绷沃腥A嘴里打著哈欠和鹿鳴說著。
鹿鳴向他的臉上掃了一眼,滿臉的困倦和疲憊,看樣子至少是昨夜沒有睡好:“這么冷的天還哈欠連天的,昨天沒睡好???”
“這三四天都沒怎么睡,美美地玩了幾天游戲,《三國殺》、《街頭霸王》快能打到通關(guān)了,這兩天游戲廳新上了幾款游戲,我覺著《拳皇》、《威虎戰(zhàn)機》玩著不錯,這幾天先練練手?!闭f到這里,廖中華萎靡的神情興奮起來。
“你這提前到校是來打游戲的啊,精神可嘉。那你晚上住哪呢?”鹿鳴好奇的問道。
“晚上住宿還不好解決嗎?打游戲困的不行了就去錄像廳包個通宵,要不就去小旅社住一晚上。剛開學(xué)有的是錢啊?!绷沃腥A滿不在乎的說著。
“這連打游戲帶住店一個月的生活費也不夠你揮霍啊。你可悠著點吧,別把學(xué)費再嚯嚯完了。”鹿鳴勸慰道。
“沒事兒,咱有靠山,我們村的大偉就在汽車站那邊開理發(fā)店呢,沒錢了就去他那里拿,從小都是跟著他玩大的,以前不知道他也在中都,已經(jīng)開兩年理發(fā)店了,看樣子混得不錯,出手也挺闊氣,過年回村里請我們幾個玩得好的一起喝了酒,說遇上什么事隨時都可以去找他?!绷沃腥A眉飛色舞的說著自己的江湖朋友,看樣子是找到了可以江湖救急的人。
“這幾天光自己瀟灑呢?怎么不帶著你徒弟???”鹿鳴向廖中華問起了自己的同桌徐三虎。
“他應(yīng)該還沒來呢,學(xué)校沒開學(xué)我也找不到他,我這就是來報到順便帶著他走,趁著手里還有錢,一起出去哈皮幾天。”廖中華一副不會有福獨享的派頭。廖中華和徐三虎的快樂,鹿鳴不懂。
二人邊走邊聊,一路相跟著往宿舍走去,宿舍里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見鹿鳴和廖中華進來了都打著招呼。徐三虎也來了,正在收拾著行李,看到廖中華熱情地喊了聲“師傅,你咋才來,可想死我了,來,掏根兒三海關(guān)?!绷沃腥A走過去摟著徐三虎的肩膀,從懷里掏出兩支三海關(guān),遞給徐三虎一支,自己一支,徐三虎麻溜地拿出打火機啪的一聲打著,伸過去把廖中華的香煙點燃,然后點燃自己手里的香煙,滋溜一口,煙霧便順著鼻孔噴涌出來,兩人坐在床沿上旁若無人的吞云吐霧,嬉笑著開始探討游戲廳新上的游戲和錄像廳新出的大片。
這徐三虎為什么管廖中華叫師傅呢?這話還得從頭說起,徐三虎家在壩頭鄉(xiāng)的徐世賢村,家里兄弟三人,大哥二哥都已成家,年邁的父母供著徐三虎上學(xué),被老大老二的婚事掏空了本不厚實的家底,供三虎上學(xué)更是捉襟見肘,每到學(xué)期開學(xué)就得四處舉債,生活就在這樣的舉步維艱中堅持著。好在徐三虎勤奮好學(xué),上小學(xué)和初中時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優(yōu)秀的學(xué)習(xí)成績給他帶來了很多榮譽,其他家長教育孩子上進的時候都是用徐三虎來舉例子,你看看三虎的家庭條件再看看三虎的學(xué)習(xí)成績,學(xué)習(xí)不好是沒有理由的。于是,十年間,徐三虎在壩頭鄉(xiāng)一直是標桿式的存在,也使得這個學(xué)霸風(fēng)頭無兩,只是家境的貧寒在徐三虎當(dāng)時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雖然考著最好的成績,拿著最高的榮譽,卻穿著全校最破的衣服,吃著最差的食物,強烈的自尊心一直在這冰火里煎熬。徐三虎背負著和他的年齡不相稱的沉重,注定了他將在這激烈的對撞洪流中要么爆發(fā)要么沉淪。
徐三虎來到中都一中后,眼界大開,這個世界到處都充滿著誘惑,街角的游戲廳,巷尾的錄像廳,飄香的酒肆,光鮮的衣帽,都在那里沖著他招手,可惜囊中羞澀,這一切都和他無關(guān),那顆隱隱作痛的心愈發(fā)的不安定起來。正當(dāng)徐三虎強壓著這心中的憤懣,要用自己的埋頭苦讀來沖淡這些誘惑,用榮譽來彌補這些缺憾時,廖中華邁著一搖三晃的步伐闖進了徐三虎的世界。廖中華是一個很好的傳道者,他及時的把學(xué)習(xí)無用論,人生苦短且行且樂這些落寞中年人的行為準則灌輸給了徐三虎,不滿足于言傳的廖中華,又把徐三虎帶到游戲廳、錄像廳、小飯館進行身教,在廖中華師傅的悉心培養(yǎng)下,徐三虎茁壯且快樂的成長著。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徐三虎跌跌撞撞地開始了自己的不羈之旅。
這時的宿舍,同學(xué)們已經(jīng)基本都到齊了,分別了一個假期的同學(xué)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著假期里的逸聞趣事,偶爾有人插嘴過來加入討論,氣氛便更加活躍起來。喧囂到上課時分的同學(xué),極不情愿的打斷話頭,收拾好自己的書本,往教室走去。放眼看去整整齊齊的賑災(zāi)軍綠棉大衣,燈芯絨棉布鞋,只點綴著幾個鶴立雞群的雜色,那雜色里是穿戴時尚的侯耀祖,怒馬鮮衣的趙永年。
鹿鳴他們年級的二層小樓徹底成了危房,再無法使用了,學(xué)校的教職工開學(xué)前就把他們樓上的課桌按原順序都搬到了平房的教室里,來到教室的同學(xué)們尋找著自己的座位,收拾自己的文具。鹿鳴來到教室的時候,關(guān)雎已經(jīng)坐在了她的座位上,鹿鳴掃視的目光正好迎上了關(guān)雎抬頭看向門口的視線,目光相接時,二人都沒有躲閃,而是互相凝視著,在目光里互訴衷腸,然后是二人會心的微信。關(guān)雎一定是在不時的關(guān)注著教室門口進來的人,他在等著鹿鳴的出現(xiàn),要不他們的目光不會那么巧地粘在一起。鹿鳴看著關(guān)雎,微笑著往自己的座位走去,關(guān)雎外邊穿了一件大紅的罩衣,里邊是一件黃綠的棉襖,這棉襖也是賑災(zāi)物資,雖然看起來有些臃腫,卻也合身,那條油光水滑的麻花辮依然靜靜地垂立在腦后,辮子上的粉底白點蝴蝶結(jié)換成了一塊粉色圖案手絹緊緊地挽在辮稍,手絹的圖案上印著紅樓夢里寶黛相會的場景,這是一個生活的有心人,這塊手絹一定是她精心挑選過的。不待鹿鳴坐定,關(guān)雎就笑盈盈的回過頭來,這對久別重逢的新戀人頭對著頭竊竊私語起來。
高中生活是緊張的,開學(xué)沒幾天,同學(xué)們就都收起心來,投入到了緊張的學(xué)習(xí)中。這時的趙永年對學(xué)習(xí)還是毫無頭緒,這位從不落下一節(jié)課的同學(xué),依舊用迷茫的眼神看著講臺上的每位老師,這位勤快的陪讀者依舊在教室的晨光里接來第一位同學(xué),暮色里送走最后一位同學(xué)。趙永年的學(xué)習(xí)沒有起色,心里的那頭小鹿卻是一直在橫沖直撞,日日惦念著隔壁班里王秀秀的生活起居,有幾次實在壓抑不住心里的沖動,踮著腳尖趴在窗戶上深情的望著王秀秀,被飛來的白眼和奔向玻璃的粉筆頭嚇的落荒而逃。趙永年覺得該是自己做些什么的時候了。
趙永年痛定思痛,自己不能在行為上感動王秀秀,那就在心靈上感化她,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對她的愛慕表達出來。怎么表達?當(dāng)面表達根本沒有機會,還是寫情書吧,把想說的都寫在紙上,然后自己送去或讓人轉(zhuǎn)交給她,她就知道了自己的一片癡心。說干就干,趙永年從作業(yè)本上撕下來一張白紙,提筆寫去,一行二十幾個字,有七八個字是白字,念了三次自己也念不通,一時沮喪起來,心中千言,下筆艱難,這寫情書也不是自己能勝任的,這可如何是好。趙永年突然眼前一亮,語文老師不是老讓鹿鳴在全班讀他寫的作文嗎?鹿鳴是全班公認的會寫作文的人,這事兒可以讓他幫幫忙啊。想到這里,趙永年心中豁然開朗,晚自習(xí)的時候去學(xué)校小賣部里買了兩罐健力寶,半斤花生米,提著坐到鹿鳴旁邊徐三虎的座位上。鹿鳴看著坐到身邊的趙永年有點意外:“你這是要找徐三虎?他和他師傅去看錄像了,好幾天沒看著人了。”
“三虎有點飄啊,每天和他師傅不是看錄像就是打游戲,也不顧學(xué)習(xí)了?!壁w永年居然說的有些語重心長。
鹿鳴用意外的眼神看看趙永年“老蔫兒,你這看問題也開始有深度了啊。三虎現(xiàn)在的心思不在學(xué)習(xí)上了,一個禮拜也上不了幾天課,聽他說要和他師傅去外邊租房子住,不住學(xué)校了,嫌學(xué)校不自由。”
“哎,這么有前途的人就毀了,一搬出去更無法無天了,想干啥干啥。”趙永年覺得這太荒唐了,打死他也干不出這么出格的事來。趙永年突然想起自己找鹿鳴是有要緊事的,不是來聊徐三虎的。“鹿鳴,我不找徐三虎,我有點事想麻煩你。”說著把手里的健力寶打開一罐,遞到鹿鳴手里。
鹿鳴心里一愣,問道:“有事找我?干什么呢?”說著話也沒客氣,伸手接過了打開的健力寶,一揚脖子咕咕地喝下幾口。
“鹿鳴,你得幫我出個主意?!壁w永年討好的笑著對鹿鳴說,四下瞅瞅又接著壓低聲音說道“我想給王秀秀寫個情書,我自己寫不了。都說你的文采好,你幫我寫寫唄,你一寫肯定就把她打動了?!?p> “臥槽,寫情書還有代筆的?也就你這地主家的兒子能想得出來。你快自己寫吧,我沒時間。”鹿鳴長長地打了一個二氧化碳沖上來的嗝,打趣著拒絕了他。
趙永年一聽急了:“這事你得幫幫哥們兒,你不能讓我眼睜睜的看著王秀秀跟了別人,我們打小可是青梅竹馬。”
“和你青梅竹馬還能跟別人?我看你這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鹿鳴澆上了涼水。
“不怕,你幫我把情書寫好了不就兩頭都熱了嘛。你要是能把我倆撮合到一起,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壁w永年是真急眼了,開始死纏爛打起來。
鹿鳴扛不住趙永年的軟磨硬泡,又喝了人家的飲料,這真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只好答應(yīng)給他寫。
鹿鳴考慮了一下,讓趙永年去學(xué)校小賣部買來了一沓紙張厚實、圖案精美的硬質(zhì)信箋,這種信紙要一毛一張,是校園里專門為有情人鴻雁傳書用的。鹿鳴安排好后就吃著花生米,喝著健力寶,開始筆下生花,為趙永年亂點鴛鴦譜。鹿鳴沒有寫過情書,對這個雖然不在行,可是他平時喜歡閱讀,對什么書籍都有涉獵,寫個情書對他來說真不是什么事,不到一個小時,就洋洋灑灑的寫下了上千字的情書。寫完,讓趙永年讀一遍看看行不行。誰知趙永年竟對里邊的一些內(nèi)容不知所云“這‘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是不是說我倆死了就上天變鳥了,埋在一個墓里就能長出個樹枝來。我倆這輩子是不是沒希望了?這事還得等到下輩子?我是等不急了,我讓你寫就是想這輩子我倆就要在一起?!?p> 傷心秦漢,詩詞涂炭,讀書人一聲長嘆,鹿鳴擦了把額頭的冷汗,趕緊解釋道:“這是說你倆美好而浪漫的愛情呢,要天長地久在一起,如果在天上你倆就變成比翼鳥,雙飛雙宿,如果在地上你倆就變成連理枝,永不分離。是盼你們好呢?!?p> “要是變成鳥變成樹枝,那不還是死了嗎?活著怎么變???”趙永年不敢大聲辯解了,心里疑惑的小聲嘀咕起來。
鹿鳴有點哭笑不得“沒事兒,老蔫兒,你的健力寶我也喝了,我不會忽悠你,指定是為你好呢。你把我寫的謄到剛買回來的花花信紙上,然后疊好送過去就行了?!?p> 趙永年狐疑地點了點頭“哥們兒就靠你了,可不能耍笑我啊。”
“沒事,你去送吧,看完信肯定對你另眼相看。”鹿鳴無奈的勸道。
急不可耐的趙永年趕緊把鹿鳴寫好的情書謄到信紙上,雖然好多地方都不解其意,但出于對鹿鳴的信任也就照單全收了,歪扭著把情書全部謄好,還沒忘了在結(jié)尾寫上此致敬禮,愛你的永年。鹿鳴教他把信紙折成一個心的形狀,然后裝到一個素雅的信封里。
下了晚自習(xí),跑校的學(xué)生都已經(jīng)回去了,教室里還有一部分同學(xué)在埋頭苦讀,趙永年壯著膽子摸進了王秀秀的班級。王秀秀在和同桌探討問題,沒有注意到進來的趙永年,趙永年沒敢打擾她們,坐在一個空座上偷偷的往這邊窺視。探討完問題的王秀秀同桌回過頭來正好看到了坐在那里偷窺的趙永年,埋下頭捂著嘴笑了起來,然后知趣地站起來走了出去。趙永年一看機會來了,趕緊跑過去坐到王秀秀身邊,小心翼翼的說:“秀秀,忙著學(xué)習(xí)呢?”
王秀秀一個激靈,看清了坐在身邊的人是趙永年,滿臉不悅的說:“你來干什么?”
“我想你了,過來看看你?!壁w永年諂笑著獻媚。
“滾!你有病是吧,老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再這樣我真不理你了。”王秀秀有些慍怒。
“好的,我不說了,我就是想過來和你坐坐,挺長時間沒見你了,過來聊會天?!壁w永年聽話的答應(yīng)著并給自己找著說辭。
“我現(xiàn)在沒時間,忙著學(xué)習(xí)呢?想聊天等有空了聊?!被蛟S是王秀秀看著趙永年的一臉可憐相,有點于心不忍了,口氣緩和了些。
“好吧,秀秀,你先學(xué)習(xí)吧,我以前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你得原諒我啊,我給你寫了個道歉信,你看看吧?!边@時候的趙永年還是挺雞賊的,找了個道歉的借口。
“用不著,你能離我遠點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王秀秀的語氣也夾雜著些許的無奈。
趙永年沒敢再繼續(xù)聊下去,嘴里說著“好吧”匆忙把信封塞到王秀秀的手里,扭頭向教室外邊走去。趙永年沒有走遠,他趁著夜色偷偷的蹲在了王秀秀她們班的窗戶下邊,他想看看王秀秀會不會把這封信拆開了看。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是敏感的也是好奇的,王秀秀看趙永年走了出去,把信封拆開,里邊是兩張疊成心形的信紙,信紙上還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少女的心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還從來沒有人給她寫過這樣的信,信封信紙都是用心挑選過的,這要是換個人給自己送來的信那該是一年很美妙的事情,可偏偏送信的是趙永年,趙永年這個木訥的人也能想到這些詩情畫意的事了?看來上了高中的趙永年也有些長進了。王秀秀懷著好奇的心情把這封信看完,已經(jīng)臉色緋紅,心潮澎湃,雖然字跡潦草了些,但趙永年能把愛情描述的這么美好,能把自己的感情表達的這么到位,王秀秀也為之動容。這甜蜜的愛情意境很有代入感,讓王秀秀對愛情也有了些向往,只可惜男主角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
窗外的趙永年看著王秀秀仔細地把信看完,臉上飛起紅暈,嘴角溢出了一絲笑容,最后竟在那里默默地發(fā)呆。趙永年心中一陣狂喜,這事兒有門了,激動中的趙永年手舞足蹈,居然在冰冷的地面上翻了幾個跟頭,。狂喜中的趙永年又趕緊跑回自己的教室看到鹿鳴還在那里寫作業(yè),激動著跑過來一把拿開鹿鳴的作業(yè),“鹿鳴,我把信送給王秀秀了,這事成了,你真厲害,寫幾個字比我大兜小兜的送東西都管用。”
被他嚇了一跳的鹿鳴看著滿臉欣喜的趙永年:“咋樣?答應(yīng)做你女朋友了,這下是不是就真成老蔫兒媳婦了?”
“倒是沒有直接答應(yīng),我在窗戶外頭瞅著她看完信笑了,還在那里愣怔了挺長時間,肯定有戲了,她以前都從來沒對我笑過,這次對著我寫的信都笑了,她真的笑了。哈哈。。。”趙永年激動地比劃著剛才看到的一幕,說道最后竟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來引得周圍同學(xué)紛紛側(cè)目。趙永年也確實用情至深,王秀秀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心。
“有戲就行,也不白浪費我那么多腦細胞,別管咋樣,總算幫到你了。”鹿鳴邊說邊收拾被趙永年拿開的作業(yè)本。
“走,我請客,犒勞一下你的腦細胞,去小賣部煮方便面,加個雞蛋加個火腿?!壁w永年很有氣勢地揮起手。
“這個可以有,多多益善?!甭锅Q也不客氣,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書本就吃大戶去了。
時間過的很快,轉(zhuǎn)眼過去了半月有余,趙永年又垂頭喪氣地找到了鹿鳴,王秀秀自從看完信凝眸一笑之后再無波瀾,見到趙永年時的態(tài)度并沒有發(fā)生多大的改變,情急之下的趙永年只能繼續(xù)向鹿鳴求助。鹿鳴有點煩了不想總給別人代筆寫情書,還耽誤自己的學(xué)習(xí)時間,就回絕了趙永年。這位黏人的兄臺居然想出了一個好辦法“鹿鳴,你還給我寫吧,我給你稿費?!?p> “啥玩意兒?搞廢?為什么要把我搞廢?”鹿鳴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作家寫書出版社不是都給稿費嗎?你給我寫情書我也給你稿費。”財大氣粗的趙永年說道。
“哦,是這個稿費呀,”鹿鳴長出了一口氣,和他開起了玩笑“那你打算給我多少錢稿費呢?”
“一個字一分錢吧,你給我寫一篇一千字的,我給你十塊錢。”趙永年賬算得還是很精的。
“太少了吧,一個字才一分錢,不干?!甭锅Q想逗逗他。
“不少了,我還給你買零食,請你吃飯。”趙永年認真起來。
鹿鳴看著趙永年一臉的急切,無奈的答應(yīng)了下來,繼續(xù)幫他寫起了情書。這趙永年倒是很講信用,每次拿上稿紙就認真的數(shù)起字數(shù)來,然后按字數(shù)給鹿鳴發(fā)放薪水,鹿鳴哭笑不得,后來想想也是勞動所得,也就欣然接受了。
王秀秀拒絕著趙永年的熱情和表白卻從不拒絕趙永年的情書,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趙永年花了一百多元的稿費后,迎來了王秀秀的一次親切面談。一天晚自習(xí)后,王秀秀收下趙永年剛送來的情書,看完后笑著對趙永年說:“老蔫兒,能不能別送信給我了,再寫下去都夠給你出版了,今天你跟我說實話,這信到底是誰給你寫的?”
“我寫的啊,情書還能讓別人寫,你不看那都是我的筆跡嗎?”趙永年斬釘截鐵的說。
“你說不說實話?你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你肚子里那點墨水寫個失物招領(lǐng)都困難還學(xué)人家寫情書?!蓖跣阈汩_始不悅起來。
“真,真是我寫的。”趙永年心里有點發(fā)毛了,結(jié)巴著說。
“好,你寫的是吧,給你,你都拿走吧,以后離我遠點,再這樣天天糾纏我就讓我爸找你們家去?!蓖跣阈惆l(fā)火了,把一沓子信都從書包里掏出來向趙永年摔了過去。
“別生氣嘛,我這不也是想跟你表達我的想法嘛,你總是拒絕我,我就擔(dān)心是我自己沒有把話和你說清楚,我想著自己組織不好語言,我就讓別人幫我寫了一下,其實這信里的每句話大部分也都是我說的?!壁w永年不敢再負隅頑抗,怕真惹惱了王秀秀。
“承認了就好,那你把幫你寫信的這個人叫過來,咱們一起聊聊天?!蓖跣阈阊哉Z間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向趙永年提了一個棘手的要求。
“啥?讓寫信的人過來?讓他過來干什么?又不是他要和你搞對象?”趙永年不滿的一連串反問。
“叫你去你就去嘛!不要這么磨嘰?!蓖跣阈悴蝗莘洲q的打斷趙永年。
“我去叫他可以,但是他來不來我就不知道了?!壁w永年只好屈服。
“你只管去叫,他又沒做虧心事怕什么?有什么不敢來的?”王秀秀說的理直氣壯。
趙永年很無奈也不敢拒絕王秀秀的要求,只能懷著忐忑的心情去教室里找鹿鳴,鹿鳴一聽趙永年的話連連擺手“我不去,我才不摻乎你們這些破事兒呢,天天給你寫情書都夠夠的了,還他媽得給你做售后服務(wù),以后這事別找我啊,我辦不了?!?p> 趙永年急了,拽著鹿鳴的胳膊央求:“好兄弟,再幫我一次,就一次,幫我把這事辦了咱們禮拜天山西一絕吃餃子?!?p> 鹿鳴耐不住他的軟磨硬泡,也看在山西一絕的份上,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了:“這是最后一次啊,沒有以后,我見了王秀秀該怎么說啊?”
“實話實說唄,就說都是按我說的你寫的,你就是在信里邊給總結(jié)了幾句詩和幾個成語,另外一定要多說我的好話,把我對她的感情說透了。拜托了,哥哥。”這趙永年也不含糊啊,竟然想著讓鹿鳴再幫他來一次現(xiàn)場助攻。
“哎,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真把我當(dāng)成保媒拉纖的了,這個死老蔫兒?!甭锅Q心里有點不爽。
鹿鳴在趙永年的帶領(lǐng)下,很快來到了王秀秀她們班,兩人在王秀秀對面的座位上坐下?!奥锅Q,我好朋友?!壁w永年給王秀秀介紹到。
鹿鳴笑了笑看著王秀秀說:“你的大名可是早有耳聞啊,我認識你?!?p> 王秀秀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都是這個死老蔫兒,到處給我宣揚,我都快沒法在一中待下去了。我看著你也面熟,就是和名字對不上。原來你就是鹿鳴啊。”
“真是不才在下?!甭锅Q想活躍下尷尬的氣氛,用戲謔的口吻答道。
“咯咯。。?!蓖跣阈憔瓜刃α似饋怼安徊??你挺有才嘛,沒才能把情書寫那么好?把寫給你女朋友的情書讓老蔫兒抄了一遍吧?”
這女子竟然如此犀利,怪不得趙永年搞不定,鹿鳴暗暗嘀咕,看來還得小心應(yīng)付,被問得有點語塞“沒,沒有,我自己沒給女孩子寫過情書,就是看老蔫兒追你太辛苦了,幫幫老蔫兒,我寫的都是他想表達的,不是我的個人意見?!?p> “就是,就是,都是我的想法,鹿鳴只是幫我組織了一下語言?!壁w永年搶著回答,急著和王秀秀解釋。
“你的文采很好,文章很能打動人,還說不是出于你的真心,不動真心怎么可能寫這么好?”王秀秀不理趙永年的辯解,笑盈盈的看著鹿鳴說道。
鹿鳴被這一番夸獎式逼問搞得有點懵,看著王秀秀含笑的眼神,也不禁的臉色發(fā)紅,趕緊打著哈哈:“動心的不是我,是老蔫兒,我可不敢有非分之想,要不老蔫兒該削我了?!?p> “你下次要是還給老蔫兒寫情書的話,就別讓他來送了,你自己來送吧?!蓖跣阈愕脑捗磺迨钦J真還是調(diào)侃。
“哎,可不能讓鹿鳴給你送情書,他寫的再讓他送,那還有我什么事?”趙永年急眼了。
鹿鳴一看再聊下去自己就豬八戒照鏡—里外不是人了,“以后保證不給他寫了,你倆聊著,我有事先走了。”鹿鳴匆匆起身,竟然帶倒了身邊的凳子,沒敢回頭,狼狽而去。
第二天早上,鹿鳴來到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關(guān)雎沒有像往常一樣回過頭來和他說話,鹿鳴有點納悶,就伸手戳了一下關(guān)雎的后背,關(guān)雎沒動,再戳,關(guān)雎狠狠的甩了一下辮子,還是沒有掉過頭來。鹿鳴不知就里,一時慌了起來,小聲喊道:“關(guān)雎,關(guān)雎,你怎么了?怎么不理我啊。”關(guān)雎沒有回答。越發(fā)慌張的鹿鳴站起來雙手按著桌子,伸長脖子往關(guān)雎身前看去,關(guān)雎埋著頭,用書本擋著臉。一頭霧水的鹿鳴不知如何是好,任憑鹿鳴怎么推怎么說關(guān)雎就是不回頭也不答話。一上午,鹿鳴懷著亂糟糟的心情把課上完,也沒等到關(guān)雎和他說話,問她同桌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中午下課后,鹿鳴拽著關(guān)雎沒讓她走,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飯了,鹿鳴抓著關(guān)雎的手說:“到底怎么了?你說話呀?不要這樣,折磨死我了,我一上午都沒心情聽課。”
關(guān)雎把手從鹿鳴的手里抽出來,眼里含著淚水:“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嗎?”
“我干什么了呀?我真的不清楚?!贝藭r的鹿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仔細想想自己什么也沒干呀,昨天放學(xué)關(guān)雎還好好的和自己有說有笑,怎么過了一夜就成這樣了。
“你非得讓我說出來嗎?你還好意思在這里裝模作樣,我真是看錯你了?!标P(guān)雎氣咻咻的說。
“別這樣,關(guān)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和我說說什么情況嘛。”鹿鳴抓著關(guān)雎的手繼續(xù)央求。
“那你說,你昨天下了晚自習(xí)去哪了?”關(guān)雎問道。
“我哪也沒去啊?你回宿舍后我寫了會兒作業(yè)就回去睡覺了?!甭锅Q實在想不起自己干什么了。
“你哪也沒去?那王秀秀的情書是誰寫的?誰去人家班里和人家見面的?”關(guān)雎滿懷醋意,快要和鹿鳴嚷起來了。
“哎喲,你說這呢,我給你說,不是我去找的王秀秀,是老蔫兒讓我陪著去的。”鹿鳴趕緊解釋。
“人家談戀愛還需要你去?你是當(dāng)電燈泡呢?還是要第三者插足呢?”關(guān)雎說話不再留情面。
“關(guān)雎,你真誤會我了,我給你把前因后果說說?!甭锅Q就把如何在晚自習(xí)后給趙永年寫情書,如何掙稿費,如何和王秀秀見面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我才不信呢,你替人家寫情書?還編出來什么稿費,人家王秀秀昨天在她們宿舍親口對別人說的,說你這個大才子給人家寫情書,我初中同學(xué)和她一個宿舍,都告訴我了。”關(guān)雎不相信鹿鳴的解釋,依然怒氣沖沖。
“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點騙你,就天打五雷轟,給老蔫兒寫情書都是下了晚自習(xí),你回宿舍了不知道,他給我稿費,我也沒好意思告訴你,怕你笑我,昨天是他逼著我讓我陪他去找的王秀秀,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就找老蔫兒來對質(zhì)。”鹿鳴耐心的解釋著。
“我不管,我都沒有收到過你的情書,你卻給別人寫了好多情書,要不是真有這事,人家王秀秀會在宿舍里宣揚嗎?你以后不要和我說話了?!标P(guān)雎冷冷的說道,她聽到別的女孩子收到了鹿鳴寫的情書,內(nèi)心很受傷害,她覺得享受這個殊榮的人應(yīng)該是她而不是別的女孩子。關(guān)雎說完掙開鹿鳴抓她的手,往宿舍走去。
“關(guān)雎,你聽我解釋呀,你不能這樣啊?!甭锅Q抓著頭發(fā),在身后懊惱地喊著。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關(guān)雎都不理鹿鳴,鹿鳴幾次試著和她說話她也不理,找來趙永年作證,她也不聽,一直和鹿鳴慪著氣,倆人就這樣開始了冷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