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終場休息——摸頭

　　神保步美閉上嘴巴，她無法吐出任何聲音了。

　　頭頂?shù)拿鞴馑覆煌ｎ潉樱渫该鞯挠|須傳導(dǎo)來更多的信息。

　　【你已被施加負(fù)面狀態(tài)——沉默】

　　【放下雙手，一秒之內(nèi)站起身，保持目光和地面平行，朝前方奔跑】

　　神保步美雙腿早已被施加麻痹狀態(tài)，不可能站得起來。

　　【你已被施加負(fù)面狀態(tài)——致盲】

　　視線陷入一片漆黑，如同被人用雙手捂住，不留一絲縫隙。

　　神保步美繼續(xù)抬臂，于是在下一刻，新的負(fù)面狀態(tài)纏來，源源不斷，想用潮水般的壓力將她徹底壓垮。

　　若是內(nèi)心滋生恐懼，那抬起的手臂便會猶豫，而后在‘右臂乏力’的影響中落下。

　　所幸乏力并非完全脫力，神保步美感受到手臂的力量抽離，卻仍能抬起。

　　于是她的手距離頭頂更近了。

　　腦海里的響聲嘈雜混亂，如同被硬生生地塞進(jìn)腦內(nèi)，令大腦脹痛。

　　左臂骨折、傷口撕裂、血流不止、呼吸停滯、霜凍、遲緩，似乎想要將神保步美折磨到屈服，這些感受疊加在一起，神保步美覺得自己此刻像是拼圖。

　　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被拆解，替換成形狀相同，但構(gòu)造完全相反的物質(zhì)。

　　這種沖突感爆發(fā)出更強(qiáng)烈的不適，然而卻無法將那對瞳孔中燃起的堅決泯滅。

　　因?yàn)樗诿鎸Ξ惓?，于是她?nèi)心的寧靜破碎，心潮澎湃。

　　她手中的玻璃碗正在發(fā)光。

　　光芒溶解延長，最終形成一條光帶，輕輕纏繞上神保步美的手臂。

　　她成功地克服一切阻力，那白皙的手掌終于觸碰到了明光水母。

　　冰涼，柔滑，且脆弱。

　　抓到你了……

　　神保步美捏緊手掌，腦海中提示的負(fù)面狀態(tài)不斷刷過，手臂上的光帶也愈發(fā)刺眼……

　　【你已被施加負(fù)面狀態(tài)——死亡】

　　神保步美并不畏懼死亡，她的內(nèi)心依然熾熱。

　　滋滋滋——

　　死亡的狀態(tài)遭到干擾，神保步美的手掌已然握緊，而后用力。

　　伴著氣球破裂般的聲響，明光水母在她的手中炸開，散為如在水中漂浮的光點(diǎn)，漸漸消失。

　　“……”

　　神保步美的視覺恢復(fù)正常，怪物們的嘶吼聲鉆進(jìn)耳朵，大部分的負(fù)面狀態(tài)隨著明光水母的死亡而消失，但那些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傷害卻不能立刻痊愈。

　　左腿腿骨粉碎性骨折，右腿傷口的血液仍未凝固，右手脫臼，左手五指完全彎折……

　　神保步美趴伏在地面上，視線模糊。

　　那柔美的面龐重歸平靜，哪怕周圍的怪物正在向她圍攏。

　　【——】

　　她還沒脫離危險，雖然解決了明光水母，但覆蓋整個體育館的詭異卻毫發(fā)無損，傳來耳鳴般的噪音。

　　不……

　　它在‘指引’這方面的規(guī)則似乎變得薄弱了。

　　可這并不意味著她可以將其無視，失去了明光水母的制衡，她現(xiàn)在的處境更加糟糕。

　　神保步美凝望著身側(cè)，她的遮陽帽落在地上，被一只腳掌巨大的怪物踩住。那怪物在她面前俯下身，張開滿是獠牙的巨嘴。

　　一只手掌伸出，按住怪物的頭顱，而后白光涌現(xiàn)，頭顱炸裂，腦漿飛濺。

　　神保步美收回手掌，她的手掌纏著一條光帶，如同操縱木偶用的細(xì)線，讓近乎無法行動的她做出反抗。

　　于是她站起身，手臂向兩側(cè)平舉，小臂順著肘關(guān)節(jié)無力垂落，她的雙腳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站立，像是爛布條一樣擺動著。

　　借著身為詭異道具的光帶，神保步美將自己的身體當(dāng)做木偶使用著。她看著黑暗中涌現(xiàn)的怪物們，面上的平靜緩緩?fù)嗜ァ?p>　　施加在她身上的規(guī)則逐漸紊亂，那些怪物居然開始后退了。

　　從一開始，神保步美承受的規(guī)則便不同于其他人，有所缺陷。此時她憑借著‘內(nèi)心’的力量，竟是讓規(guī)則對她做出了妥協(xié)。

　　實(shí)際上這是該詭異內(nèi)部規(guī)則的碰撞。

　　【身份‘逃亡者’已剝奪】

　　【禁止逃離】

　　除此之外再無限制。

　　“正合我意……”

　　晦暗的籃球場上，拖著殘軀、木偶般站立的白裙女子身邊漂浮著光帶，散發(fā)朦朧光暈。

　　她看向周身膽怯畏懼的幻想怪物，以一人之勢，輕聲向它們宣戰(zhàn)道：

　　“來吧……所有的異常……”

　　“今天一個都別想逃?！?p>　　……

　　“逃掉了么？”

　　手機(jī)里傳出女性的疑問聲。

　　“那群罪犯，今天一個都別想逃?！钡统恋哪新曧懫穑林潇o，胸有成竹。

　　緊接著是結(jié)尾的bgm，霸道偵探電視劇最新的一集結(jié)束了?？吹竭@，岸田莉莉默默放下了手機(jī)。

　　“沒了嗎？怎么停在這種地方，可惡！”馬車前室，山城櫻的下巴搭住岸田莉莉的肩膀，痛斥道，“為什么一集只有24分鐘，就不能做成48分鐘嗎！”

　　“哪有那么容易啦……”

　　“可這樣的話……”

　　小紅帽不就看不到這段故事的結(jié)局了嗎？

　　山城櫻沉默下來，沒能將這句話說完。

　　岸田莉莉偷偷向身側(cè)瞟去，對上了那雙淡漠的紅色瞳孔。

　　小紅帽白白凈凈的小臉近在眼前，岸田莉莉下意識打量一眼，感覺她的皮膚真的十分光滑細(xì)膩……

　　“嗯？”戴著小紅帽的銀發(fā)少女微微歪頭，黑白哥特裙前襟的紅色寶石隨之晃蕩，反射一抹火光。

　　岸田莉莉立刻收回目光道：“我……我之前買過電子版小說的，你等等，我馬上找出剛才那段的后續(xù)?！?p>　　說完她打開自己還沒閱讀過的書，認(rèn)真翻找起來。

　　“喔?！?p>　　小紅帽拽起韁繩，專心駕車。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他們此時已經(jīng)沖破了第二區(qū)域的怪物群，能夠看到分隔此處和第五區(qū)域的空間墻。

　　‘陸安安，陸安安?！陮m澪輕聲呼喚道。

　　‘……嗯？’陸安回過神。

　　‘陸安安在發(fā)呆嗎？’雨宮澪問道。

　　陸安搖頭：‘沒，我在想一些事情?！?p>　　‘小紅帽的事情？’雨宮澪很快做出猜測，繼續(xù)問道，‘陸安安為什么要扮演這樣的小紅帽呢？卡特澪娜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想知道陸安的想法，這樣她就能更了解陸安了。

　　‘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這樣的，就算現(xiàn)在不是，以后也會如此……’陸安不想對澪醬有任何隱瞞，其實(shí)這些話他更習(xí)慣藏在心底，而非和他人分享。

　　不過陸安發(fā)覺澪醬似乎對他的事情愈發(fā)敏銳，就算想要隱瞞，他好像也瞞不住她。

　　‘喔喔。’得到珍貴情報，雨宮澪連連點(diǎn)頭——在腦海里。

　　她說：‘陸安安很愧疚嗎？’

　　‘……沒?！聊S久，陸安有些愣神地回應(yīng)道，‘沒那么愧疚?！?p>　　‘哦。’雨宮澪還以為自己猜錯了，現(xiàn)在看來，沒有完全猜錯。

　　這說明她在了解她的陸安安的道路上又前進(jìn)了一大步。

　　‘不過澪醬還真厲害啊，居然一下就猜到了我剛才在想什么?！懓灿X得這么說澪醬會開心，于是開口稱贊道。

　　‘我很厲害?！陮m澪大概是開心的，雖然語氣依舊平淡，‘陸安安，再夸夸我~’

　　‘嗯……小笨蛋？’

　　‘？’

　　‘不滿意嗎？小懶蟲澪醬?！?p>　　‘……陸安安壞心眼！’

　　陸安笑了，他悄悄捏著澪醬的手，感到一陣心安。

　　隨后他聽見澪醬問道：‘那陸安安能猜到我剛才在想什么嗎？’

　　她的語氣似是蘊(yùn)藏著一絲期待，陸安想，如果他猜對了，或許有助于澪醬重獲情感。

　　至于澪醬會想什么……

　　‘在……呃，在想我？’陸安厚著臉皮說道。

　　‘陸安安好厲害！’如果不是共處一體，雨宮澪怕是會撲上來抱住陸安。

　　‘唔……’

　　聽到澪醬肯定的答復(fù)，陸安低下頭，橫過手按住半張臉，隨后深吸一口氣，平復(fù)心情。

　　‘等等。’他眼眸一瞇，察覺到不對勁，‘澪醬，你剛才不是在借著系統(tǒng)投影做題嗎？怎么不好好學(xué)習(xí)還一直想著我的事？’

　　【……】

　　系統(tǒng)：如果沒有澪醬，你還是準(zhǔn)備單身一輩子吧。

　　‘我很認(rèn)真的?！陮m澪加快語速，解釋道，‘遇到不會做的題目，我才會想陸安安會不會做……’

　　原來是想讓我?guī)兔ψ鲱}，那我豈不是白害羞了？陸安想。

　　雨宮澪如數(shù)家珍，語氣藏著一絲認(rèn)真，接著說：

　　‘然后想陸安安教我做題的時候會是什么表情，會做出什么動作，會是什么樣的語氣……等我學(xué)會了，陸安安會不會夸我，會不會摸摸頭，會不會開心……

　　以后我和陸安安一起看書，四皇子就坐在桌子上寫作業(yè)，小石頭在四皇子頭頂啰嗦，陸安安就會讓它安靜點(diǎn)，不要打擾我看書。

　　累了的時候，我就趴到陸安安懷里，讓陸安安念故事給我聽……’

　　‘……’

　　陸安愣愣地聽她說了三分鐘，他想，澪醬學(xué)習(xí)的時候這樣子走神，顯然不是好事，她要是學(xué)不會的話，自己要負(fù)全責(zé)。所以他應(yīng)該生氣一下，讓澪醬能夠好好地集中注意力才行。

　　但是……

　　好開心。

　　就算陸安再怎么能偽裝，也沒辦法在這種時候?qū)吾u假裝生氣。

　　‘停一停，澪醬！’為了不被擾亂心智，陸安連忙開口，打斷雨宮澪仿佛永遠(yuǎn)也說不完的話語。

　　‘嗯？’雨宮澪乖乖停下，等陸安發(fā)言。

　　‘你……我……哦對，你喊我是因?yàn)橛蓄}目不會做嗎？’

　　澪醬和他有約定，因此陸安相信，這孩子學(xué)習(xí)的時候不會懈怠。陸安想，澪醬突然呼喚他，想必不是為了聽他的聲音……

　　嗯，這個好像也說不準(zhǔn)。

　　‘哦?！陮m澪沉默幾秒，大概是在思考，隨后她才略顯呆呆地說，‘我累了，要休息?！?p>　　不僅僅是因?yàn)橛媚X過度，身體長時間駕駛馬車帶來了些許疲憊，同樣影響到了澪醬的精神狀況。

　　即使火焰馬車固化了生活魔法，讓‘車夫’能夠更舒適，但這不可能完全消除疲勞。

　　更何況，他們已經(jīng)在異空間里待了許久。

　　‘那快睡吧，別逞強(qiáng)?！懓灿行┬奶邸?p>　　‘我好辛苦。’雨宮澪道。

　　‘？’

　　‘我好辛苦。’雨宮澪用毫無波瀾的語氣重復(fù)一遍。

　　她試圖有氣無力地說：‘陸安安，我好辛苦~’

　　‘我知道了……’陸安面不改色，目視前方，‘你要什么？’

　　他看著身側(cè)尋找小說章節(jié)的山城櫻和岸田莉莉，又看了眼車廂里討論著的山崎古、木村誠和藤原海，心想自己的欺詐師身份不會被識破。

　　‘摸摸頭~’雨宮澪懶洋洋道。

　　陸安假裝整理小紅帽，輕輕地?fù)崦约覞吾u的腦袋。

　　聽著澪醬享受的低吟聲，陸安想，這種時候，澪醬會是什么表情呢？像一只粘人的小貓一樣瞇著眼睛？還是面帶困倦的笑容不斷蹭著腦袋？

　　陸安很想看一看。

　　不管是什么樣的澪醬，他都喜歡。

　　‘陸安安陸安安?！?p>　　正摸著頭，雨宮澪突然喚道。

　　她的聲音透露著依賴與迷戀，仿佛她呼喚的這個人是她的唯一。

　　‘我最喜歡陸安安了?！f。

　　陸安放下手，眼神游離，輕嗯一聲。他低垂眼簾，將神情藏匿于小紅帽之下。

　　‘睡吧，澪醬?！f。

　　‘我就瞇一會，不會睡著的?！陮m澪的聲音逐漸減小，‘我會……一直看著陸安安?！?p>　　她不再言語，但陸安知道，只要自己小聲地喊一句‘澪醬’，不管多累，她都會馬上給出回應(yīng)。

　　小紅帽下的嘴角輕輕勾起，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微風(fēng)自火焰馬車兩側(cè)卷過，其內(nèi)部的氛圍寧靜且平和。

　　這輛馬車正在駛向終點(diǎn)，那所有的一切，都將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