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喬府,怎由得你想進就進。”
屋外是張嬤嬤和人爭執(zhí)的聲音,如不出所料,定是來尋這女子之人。
在沒好清楚狀況之前,便讓環(huán)月留下照顧那女子,我一個人去了院門處。
門外站著幾個彪悍又兇神惡煞的漢子以及一個涂滿脂粉的老婦。
那幾個漢子讓人見了難免不產(chǎn)生害怕,張嬤嬤有些招架不住。
“你們是什么人?你們又知道這是哪里?”
人都是以貌取人,看這幾個人的樣子不在乎是哪個商戶或者財主府里的家丁,我喬家在江南還是算得上名號的,足以威懾住面前的幾個人。
“我管你是哪里,我們的人在你院里,我?guī)ё呷司褪??!?p> 其中一個為首的漢子怒氣沖沖,滿口不在乎。
不過與他們一同的老婦倒是個見過世面,又心思靈活的人。
老婦示意那漢子不要講話,她抖了抖手里的手絹,兩眼彎成一條縫,假意嗔怪那幾個漢子:“真是沒禮數(shù)驚擾到了姑娘?!?p> 老婦換上笑臉看著我,“驚擾到小姐實屬不該,但館中丫頭不懂事偷跑了出來,有人見著溜進了姑娘院里。丫頭命賤,但如傷害到姑娘你,老婦我可擔待不起?!?p> 這老婦果然是個人精,說話甚是好聽,往往這樣的人最是口蜜腹劍,殺人于無形。
我豈能被她幾句恭維所迷惑,當然要問清楚他們來自哪個府,我才好做出比較明智的抉擇。
老婦摸摸自己的發(fā)髻,又擦了擦自己的額頭,舉手投足間甚是優(yōu)雅但帶著幾份輕浮,與她這個年齡卻是不相符。
“聽小姐口音想是江南本地人,這江南有一個柳聲館,小姐應該聽說過吧?!?p> 老婦說完臉上帶著幾份得意。
柳聲館,江南最大的聲樂場所,但凡家中有郎君的,沒有不去的。
這喬子璞便是柳聲館的??汀T谒抢锏弥?,這柳聲館的聲樂最是出名。除了聲樂,里面的女子不僅才藝了得,還姿色過人,連京城的大官也有莫名而來的。
柳聲館里雖干些不上臺面的齷蹉之事,但我深知它能屹立不倒,當然是背靠了大樹,我也不能輕易得罪。
那女子想必也是柳聲館的姑娘,我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把那女子交出來。
但凡從聲樂場所跑出來的姑娘,都是不情不愿的,都是可憐的。
我正不知怎么辦才好的時候,環(huán)月出來了。
“小姐,您身體才愈,不宜在外站久了?!?p> 環(huán)月這話來得突然,但我知道她是在阻止我,那我只能對那老婦說院里并未來過外人,也沒見著她們口中的女子。
我這么直接的拒絕,老婦自然不好說什么。那幾個漢子哪里肯罷休,又叫囂著人是他們親眼所見來到院里,不會憑空消失。
老婦想必在柳聲館里也是一個管事的,什么人沒見過,當然學會了八面玲瓏。
老婦也沒說什么,帶著漢子走了。我知這事不會就這么過去,他們定是回去調查我的情況,已評判能不能得罪。
等他們走后環(huán)月說了原委。
那受傷的女子已醒來,她道出自己是江南前巡撫左宗寧的千金左淑蘭。她本出生書香世家,跟隨父親外派來到江南。父親上任沒多久便身感頑疾不幸去世。
父親死后留下母親帶著她和哥哥一對孤兒。朝廷感念其父親嘔心瀝血,便在江南賜了一座府邸和數(shù)金箔,后母女三人下半生衣食無憂。
奈何天不隨人愿,哥哥沒有繼承父親半分樣子,還養(yǎng)成了驕奢淫逸的毛病。
萬貫家財也抵不住揮霍。母親被活活氣死后,哥哥更任意妄為,府邸和金箔被揮霍一空,還欠了不少外債。
當債主上門討債時,哥哥亦無能為力。那些債主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便把注意王左淑蘭身上打。
債主游遂哥哥:左淑蘭體貌端莊,身姿婀娜,又懂琴棋書畫,入能去柳聲館待上幾日,他的債便能很快還清。
她哥哥也沒完全泯滅了良心,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債主們又說,只是讓她去賣藝不賣身,每日可遮面,不會有人知道的,她的名列也不會受損。
左淑蘭當然不同意,那里是專吃人心的地方,進去了哪里還能完全出來。
可是當她親眼看見哥哥腳被打斷,牙齒被打落時,再也不能堅持。和老鴇簽了字據(jù)按了手印便被送進了柳聲館。
剛去的時候真如老鴇說得那樣,每日只在館中彈彈琴跳跳舞便是。
可是人一旦染上了壞習,只會越陷越深。
她哥哥又染上了鴉片,本就搖搖欲墜的家,頃刻間崩塌。
哥哥的外債越來越多,原來那些債主早和老鴇私下勾結。故意借給哥哥錢,讓哥哥怎么也還不起,最后逼著她出賣身子替老鴇掙錢。
左淑蘭怎么也不從,所以身上的傷是被柳聲館的看護們折磨造成的。
今日她也是趁看護喝酒的空隙偷跑了出來。
我原本以為自己夠慘,沒想到左淑蘭比我更可憐。
我挽起左淑蘭的衣袖,手臂上沒有一處完好。
人都是可憐比自己可憐的人。從理智上來講我是不該救左淑蘭的,可是我竟然那么做了。
我讓環(huán)月給她涂抹上大力送的外傷藥,又熬了些清粥,讓她暫住下來。
我也沒想到接下來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