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換上了女裝,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店鋪。
果然不出所料,這個世道對女人太過嚴苛。店鋪門前不僅被人潑了紅油漆還被貼了帶有侮辱性的字畫。
畫中的人男不男,女不女,這不明著在諷刺我嗎。
腦子里一片漿糊,我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承受能力,當親眼所見時,又是另外一番情況。
環(huán)月見我傷心,便大步走上前去,用力撕扯哪些畫像??伤旱舢嬒衲芷鹗裁从媚兀贿^是自我安慰罷了。
“環(huán)月,不用撕了,就算你現(xiàn)在撕了,后面還是會被貼上,我們進去吧?!?p> 環(huán)月私有不甘,有很心疼我。她把手中撕下來的畫像用力揉成一團,以泄心中憤怒。
人不強大,只有被欺負的份。如果大家因為我是女兒身就此而不認同我的刺繡技藝,那我總不能拿著刀架在他人的脖子上,逼迫人上門吧。
我不能就此萎靡下去,豈不是讓曾姨娘等人看了笑話。
我不能認輸,我也不能退縮,哪怕是遍體鱗傷,我也要做最后一博。
我來到刺繡的后屋,展開臺面。之前的訂單幾乎被退完,但還剩有幾家。做人首要的是誠心,在沒有被退貨前,我還是要按照約定時間,按時交貨。
環(huán)月在屋子里點了檀香,最是沁人心脾。
我靜下心來,心無旁騖,全身心投入到刺繡中去。
半晌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全情投入時不覺時間快,也不覺脖子酸,可當自己歇息的時候,才覺脖子已酸痛無比。
我正準備起身休息一下的時候,卻看見父親不知何時已站在門邊,而他的身后站著環(huán)月。
環(huán)月盯著我,使勁給我遞眼色,我知曾姨娘昨日回去定給他吹了枕邊風,今日他來不會有什么好事情。
“父親貴人事忙,今日怎得有時間來我這?”
那日父親決絕的話猶如在耳,我自不會給他好臉色。連自己的結(jié)發(fā)夫妻和親身子女都不護的人,談何良心。
父親陰沉著臉,眼里不滿了不滿和鄙夷。他沒有著急發(fā)泄自己的不悅,而是來到繡桌前,仔細看著我的繡品。
趁著這個間隙,環(huán)月悄悄在我耳邊說,父親已來差不多有一盞茶功夫。
今日的真吵是免不了的了。
父親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從他一動不動的情形來看,不會是有好事情。
果不其然,父親責訓的聲音傳過來:“家里是養(yǎng)不起你,還是沒有給你錢,需要你一個女孩子出來拋頭露面,真是丟盡了喬家的臉?!?p> 父親首先想到的還是自己的顏面,我和母親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我恨透了父親的自私和涼薄。
“我有何丟臉?我做了什么事讓你丟了臉?難道我自力更生還有錯?”
針尖對麥芒,他只是我名義上的父親而已,從沒有盡過半點做父親的職責,我當然十分不客氣。
我的話太過不尊重,只見父親嘴角微微抽動,似在用力控制住自己不發(fā)火吧。
“難道我每月沒給你母親家用嗎?你已經(jīng)被杜家趕了出來,難道還學不會會自尊自愛嗎?你要想刺繡,可以回來在我們喬家繡莊,為何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來,你讓我的臉往何處擱?”
吳婉蓉,曾姨娘等都是外人,她們無論對我說再惡毒的話我都能一笑置之,可是我的親身父親居然說我不自尊自愛,居然認為我傷風敗俗,這好比用撿到刺進我胸膛一樣疼痛。
我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父親咆哮道:“在你心里難道我就這樣的如此不堪,我不自尊自愛,我傷風敗俗,那從此以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再無任何關(guān)系?!?p> 父親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甩在我臉上。啪啪之聲也斬斷了我與他最后一絲父女之情。
我捂住發(fā)燙的臉頰,忍住眼淚,對父親徹底的失望。
母親的大度與無私,是塊石頭也被捂熱了,可就是換不來父親的一絲情誼。父親對母親和我的自私與冷血,我從沒有在外說過他半點不是。
可近幾年我才發(fā)覺,越是不爭不搶,越是懂事,只會讓人得寸進尺,只會讓自己越來越被動。
今日,就讓我與父親做個了斷吧。
我拿起繡桌上的剪刀,拆下一縷發(fā)絲,用力剪下去。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我把這縷發(fā)絲還給父親,從今以后我便不再是喬家女,哪怕是吃糠咽菜,哪怕是流落街頭,我也不后悔。
恩斷義絕,一別兩寬。
我沒有回頭,我也不知父親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走的,只是我把發(fā)生的這一切與母親說起的時候,母親紅了眼眶。
從此以后,我就是一個沒有父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