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燈火的光亮,依稀看出是個穿著夜行衣的蒙面男子。
雖則好奇,但心里惦記著要在杜宥之前趕到雅間,便沒多留意。
誰知到了百味樓屋頂時,卻發(fā)現(xiàn)那黑衣蒙面男子也正好趕到,與自己相隔不過幾步遠(yuǎn)。
伏翎不由得起了疑,雙目輕輕冷冷的盯著那道身影:“敢問閣下是何方人士?為何一直跟著我?”
蒙面男子低低“哼”了一聲,顯然帶著些許不屑,沒有答話,徑自彎下腰往百味樓東邊屋檐躡足潛行。
伏翎聽出他對自己的嘲諷,不覺皺了皺眉:這人莫不是認(rèn)識自己?不然萍水相逢何以如此傲慢無禮?
不過,有正事在身,她也不欲再理會,腳下輕輕一點(diǎn),翻身落在了二樓東邊走廊的拐角處。趁無人注意之時,閃身進(jìn)了伏舟定好的雅間。
此番一舉一動悉數(shù)落在了蒙面男子的眼里。
伏翎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屋頂這個傲慢無禮之人竟然是言軻。
言軻并非有意跟蹤她。
他來此另有目的,不期途中卻意外碰上了伏翎。
他剛認(rèn)出伏翎的剎那,便蹙起了眉頭。
果然退親是明智之舉。試問,有哪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會大晚上的偷偷跑到這烏龍混雜的酒樓中來?
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此刻,他所在之處正是伏翎所處雅間的隔壁。
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他往旁邊挪了幾步,緩緩掀開了隔壁房間上方的瓦片。
此舉實在不是君子所為,畢竟他不是專門來暗查伏翎的。
可他默默告訴自己:此女目前勉強(qiáng)也可算是自己的未婚妻,萬一她做出什么有傷風(fēng)化之事來,豈不是要連累自己名譽(yù)受損?
自己理該留意著她點(diǎn)兒,免得受她牽累。
正在此時,雅間的門開了,伏舟和杜宥先后進(jìn)了屋。
伏舟依伏翎所言,坐在了正對隔間的位置。
隔間與正廳中間有一拱形門洞,離伏舟一丈多遠(yuǎn),門洞后方是六扇屏風(fēng),伏翎便藏在屏風(fēng)之后。
跑堂的奉上茶水,問了酒菜,伏舟照著往常老規(guī)矩點(diǎn)了一桌。
“多日不見,正想著約你出來小酌幾杯呢。”杜宥白凈的長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怎么樣,近來都忙些什么?”
伏舟執(zhí)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吏部選試,前些日子我爹叫人看著我在家備考,不讓出門。”
杜宥了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舉起茶杯:“來,愚兄以茶代酒,預(yù)祝賢弟中選,將來前程一片光明。”
“嗐,又不是什么好缺,前途不前途的就不說了?!狈叟e杯和他碰了碰,趁著喝茶之際往隔間瞥了一眼。
跑堂的呈上來幾碟開胃小菜和一壺酒。
“來,吃菜。”伏舟一面動筷子一面問道,“記得上回聽兄臺說準(zhǔn)備續(xù)娶一位嫂夫人,想必已經(jīng)定下了吧?不知何時能吃上喜酒???”
杜宥聽言,臉上一黯,搖頭嘆息:“快別提了。本來相中一個極滿意的,沒想到那姑娘性子太烈,突然喝了毒藥了!”
“什么?”伏舟大驚,“能嫁入杜家多么顯耀榮光的事,她怎會這般想不開?”
“誰說不是呢?我堂堂侯府不知多少人爭著搶著往里擠只怕沒機(jī)會?!倍佩缎睦镉袔自S惱意,也有幾分不甘,“你說她不愿意也便罷了,何至于服毒呢?
“你知道的,我先頭那位過門不到半年就病死了,這一個剛一提親又自盡了,弄得現(xiàn)在外人都開始傳我杜宥天生克妻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竟有這樣的人?”伏舟似是十分不解,“兄臺是親眼所見么?”
“我沒看見,我若看見了哪能由著她?”杜宥道,“我那時正在家里等答復(fù),是王媒婆慌慌張張跑去我家回話的。
“我當(dāng)時也不敢相信。原本昨日下午她繼母那頭答應(yīng)得好好的,今早忽然又把王媒婆叫了過去,還以為是談聘禮的事,哪知差點(diǎn)鬧出人命來!
“唉……莫不是真如他們所說,我命中克妻?我這輩子就娶不到自己心儀之人了?”
說罷,仰脖痛飲了一杯。
伏舟忙勸道:“慢點(diǎn)喝慢點(diǎn)喝。
“似杜兄這等侯門貴胄,還愁沒有好女子肯嫁么?何必說這些喪氣話?”
杜宥扁著嘴搖搖頭:“那也得我心里滿意才可。
“到如今凡是有心嫁我我又中意的,都已納為妾室了。
“可她們也只能當(dāng)個側(cè)室,當(dāng)正妻,不行。”
伏翎聽到此處,急忙提筆寫下幾個大字,悄悄繞過屏風(fēng),靠在門洞旁,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將手中紙張平舉在自己眼跟前。
伏舟察覺,往紙上溜了一眼,瞧見上面那四個醒目的“妾室妒忌”字樣,腦中一轉(zhuǎn),挑眉看著杜宥:“杜兄有沒有想過,那位服毒的女子或許并不是自己喝了毒藥,而是有人下毒謀害她?”
杜宥驚詫不已,愣了半晌,方道:“有人害她?不是她自己誓死抗婚?”
伏舟笑了笑:“我也只是猜測罷了。說句不中聽的話兄臺別惱?!?p> “你說。”
“兄臺有八位如夫人,焉知沒有哪一位生了妒忌之心,怕那位姑娘進(jìn)了門后奪了她的寵愛又壓她一頭,便先下手為強(qiáng)呢?”
“這個斷然不會!”杜宥擺擺手,神色肅然,“她們都是些柔柔弱弱的小婦人,平日里雖免不了爭風(fēng)吃醋,但謀害人命的事她們絕對沒膽量去做。
“況且,今日一整個上午,她們幾個都與我在后花園賞花彈琴,就連身邊的婢女也沒出過府,如何去害人?”
伏舟目光隨意地瞟了一眼門洞處,見紙上寫著“別的女子”,因問:“對對,幾位如夫人已經(jīng)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何必再做這等傻事?
“那會不會是別的女子呢?比如說某個女子仰慕杜兄想嫁與杜兄為妻,妒忌那位姑娘搶了先,便謀害了她,好給自己騰位置?”
“這……應(yīng)該不會吧?!倍佩秾に剂艘豢?,“沒聽說還有誰那么盼著要嫁我啊。
“再說,即便她想,如此蛇蝎心腸,我豈能娶?”
“就是,就是。心腸這般歹毒,怎能進(jìn)得了侯府的門?”伏舟隨聲附和,兩眼又朝隔間瞟了瞟。
不意這一瞟卻被杜宥發(fā)覺了。
“看什么呢?”他順著伏舟的目光轉(zhuǎn)身向后瞅了瞅,“這屋里沒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