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國公府邸。
言軻得知舅父回京述職,目前已在京中衛(wèi)宅安頓下來,便趁空去拜望。
出了門,正欲上馬車,忽見心腹親隨蒼明步履如飛般趕來:“麓公?!?p> “何事?”
蒼明湊近,附耳低語了一句。
言軻聽罷眉頭不由緊蹙:“幾時死的?”
蒼明道:“具體時辰尚不清楚,有人發(fā)現了尸首去報官了,官府的人應該已經過去城西驗尸了?!?p> 言軻回頭看了一眼門房:“臨時有事不去衛(wèi)家了,進去轉告燕娘子一聲。”
門房領命去了。
言軻遂與蒼明一同騎馬趕往城西。
伏翎一行人來到案發(fā)所在的河灣處時,早見有一排十來人圍在河岸上,議論紛紛。
許廣帶領捕快分開眾人:“官府辦案,回避回避!”
眾人趕忙退開,只遠遠地伸著脖子觀望。
鐵匠卞振引著袁統(tǒng)等人沿著河邊緩坡下至岸邊,伸手指著一側蘆葦茂盛隱蔽處:“大人您看,尸首就在那兒!”
袁統(tǒng)正欲看時,忽瞥見岸邊停著的一只擺渡船頭跳上來一個四十余歲頭戴斗笠的漢子,倒身行禮:“小的萬老六,拜見大人?!?p> 卞振忙道:“大人,這是船家萬老六,我今日原本要坐他的船去對岸,船還沒開,便瞧見那里漂著一具死尸,著實把我兩個嚇了一跳。
“后來我兩人便靠近去想看看是誰,一看卻都不認得。本來不想管,又怕無端惹來嫌疑,想來想去便決定我去報官,他在此看著?!?p> “是,是,就是如此?!比f老六道,“沒過一會兒,又有人來坐船,慢慢地好些人就都圍攏來了。”
袁統(tǒng)聽了,略一頷首,便命許廣等人把尸體打撈上岸,平放在一處空地上。
冷貫上前勘驗,伏翎、曹靖幾人亦立在一旁觀察。
少時,冷貫檢驗完畢,向袁統(tǒng)稟道:“大人,據小的初步推斷,該男子約四十歲上下,死于昨日夜里亥時正刻前后。
“尸身面部和脖頸處有多處腫脹,嘴唇烏紫,且有馬蜂蜈蚣等毒蟲叮咬似的傷口,應是死前被此類毒物蟄傷過。
“后腦勺和脖子上有瘀血和青紫傷痕,應是受重物撞擊所致。
“唇齒閉合,口中并無泥沙水草等雜物,可知是死后被人拋入了河里。
“除此之外并無別的傷口,身上除了一身錦緞衣袍之外,沒有可證明其具體身份之物?!?p> “嗯?!痹y(tǒng)點點頭:“能斷定到底是中毒而死還是被重物擊傷而死的么?”
冷貫有些慚愧地低了低頭:“這個小的尚無法斷定。
“根據傷口腫脹程度來看,若是蜈蚣蝎子等物所蟄,已足以致命;而從腦后的傷勢來看,也足以致死。而且兩種傷口都是受害者死前便有了?!?p> 袁統(tǒng)抬手捻了捻胡須,左右望了望,吩咐許廣和何義:“去四周看看有什么腳印沒有?!?p> 何、許二人依命分頭去找。
伏翎和曹靖也沿著河灣兩旁細細察看。
袁統(tǒng)提著衣袍往坡上走了幾步,指著男尸問圍觀之人:“你們當中可有誰認得是誰么?
“認得的只管說出來,本官不會加罪于你們?!?p> 眾人早已看清楚了,卻無一人認識。
卞振道:“大人,我們都是在河這邊附近住的,沒人認得他。不知河對岸那些人家有沒有認得的?!?p> 伏翎聽言,走近前來道:“大人,如今河水上漲,水勢較急,也許這里并不是拋尸之地,有可能是在河上游拋的尸,尸首順著水流沖到了此處?!?p> 袁統(tǒng)覺得有理,問道:“還有別的發(fā)現沒有?”
“河灣蘆葦周圍沒有發(fā)現任何腳印,草叢上也沒有留下重物滾壓過的痕跡。”
曹靖過來回稟:“我那廂也沒發(fā)現可疑之處?!?p> 何義和許廣等人先后過來回話,皆稱未發(fā)現可疑痕跡。
袁統(tǒng)四下看了一看:“那這樣,何義,你帶兩個人去河對岸找找,看有沒有線索。
“許廣,你派兩個人去找坊正,叫他傳達下去,哪家有失蹤人口的,可前來認尸。這里你自帶兩人看好了,若到了酉時還無人認領,便把尸首運到青光寺暫厝?!?p> “是。”許廣得令照辦。
袁統(tǒng)望了一眼伏翎、曹靖和剩余四名捕快:“你們跟我一起往上游去找?!?p> 說罷便轉身欲向上游走去。
剛行了兩步,卻聞得坡上傳來一陣馬蹄聲響。
幾人抬眸望去,只見言軻翻身下馬,疾步去了尸首旁邊。其身后還跟著蒼明。
伏翎雖不知蒼明姓甚名誰,卻記得他是上次在言軻書房外見過的那個穿淺灰短褐的年輕男子。
袁統(tǒng)一見來人乃是言軻,連忙雙手拎著袍子上了斜坡,對著言軻揖了一揖,笑問:“不知麓公到此有何見教?”
言軻拱了拱手,面容略帶幾分隱晦:“明府,言某近日正有事要找自己一位熟識,一直沒找著。剛才聽說有人發(fā)現了一具男尸去府衙報了案,便過來認一認。
“沒想到還真就是言某要找的那個人?!?p> 袁統(tǒng)很是訝異:“這么巧?那麓公可知他是哪里人么?”
伏翎也甚感詫異,不禁上下端詳起言軻來:我們一接到報案便趕過來了,前后不過兩三刻鐘的工夫,他怎么也這么快便知道了?還來得如此之快?
他與受害者有什么干系?當真只是熟識么?
言軻自是留意到了伏翎疑惑、揣度的目光,淡淡答道:“他叫陳鑒,是個行商,主要販賣些絲綢和茶葉。
“老家是幽州的,但他常年外出做生意,東奔西跑,居無定所,一般是住在客棧里。我想這附近之人應該不認識他?!?p> “原來如此?!痹y(tǒng)又問,“那他在洛京做生意,可還有哪些常往來的朋友或熟人么?”
“我對他所知并不太多,只聽他提過一個姓莫的老友,好像名叫莫維谷,也是做絲綢生意的?!?p> “好,多謝麓公如實相告。”袁統(tǒng)轉頭見許廣還沒走,即刻命他去找坊正,查明莫維谷所居何處,“麓公,您可知這陳鑒還有哪些家人,現居何處么?下官好傳他家人來認尸?!?p> “他上無父母下無妻小,倒是外地有幾家鋪面,有幾個親戚幫忙看著。”言軻一面說一面悄然往伏翎身上瞟了一眼,正好撞上伏翎那半信半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