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軻沉著臉直視著她，清清冷冷地反問：“你讓我怎么走？”
自己走了，好讓她和曹靖說說笑笑，無所顧忌了？
笑話！自己豈能如她的意？
伏翎哪知他會這么想？
還以為他說的是把馬兒借給自己騎，等自己到了府衙，他再回去，遂清甜一笑：“這里離府衙不算遠(yuǎn)，我用輕功很快便能到，就不勞煩麓公的坐駕了?！?p> 說罷，欲轉(zhuǎn)過身去。
“先前我的馬兒辛辛苦苦駝你走了這么遠(yuǎn)，就換來你這么一句話？”言軻順了順馬鬃，微昂著下頜望著伏翎。
伏翎一見他這神色，便知他大約是心里不舒坦了，想故意為難自己。
可她沒覺得自己哪里冒犯了他，于是坦坦蕩蕩走近兩步，語氣如常地反問：“那你說我該怎么做？”
言軻滿意地勾起嘴角：“至少得親自喂它一頓吧？你們府衙不會連一點兒草料都舍不得吧？”
伏翎臉上揚起一個十分得體的笑容：“怎么會？我們府衙還不至于窮得喂不起馬?！?p> “很好?！毖暂V點了點頭，“我在府衙等著?！?p> 話落，飛身上了旁邊的屋檐，轉(zhuǎn)瞬間，消隱在了昏暗的夜幕之下。
伏翎輕呼了一口氣，暗暗腹誹：什么人嘛？這是硬把他的馬兒塞給自己了？不騎還不行？
曹靖原本還擔(dān)心一會兒若是與言軻同乘一輛車恐怕免不了尷尬，沒想到他自己先走了，心下頓覺一陣輕松，嘆道：“麓公這人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p> “他那叫反復(fù)無常?！狈崆那姆藗€白眼，忽而想起言軻如此陰陽怪氣似乎是在坐了府衙的馬車之后，便忍不住好奇地問曹靖：“你和他一起坐馬車的，可知他為何突然怪聲怪氣的么？”
“不知?！辈芫笇賹嵱X得納悶，“我也正奇怪呢?！?p> “你們當(dāng)時都聊了些什么？”
“嗯……”曹靖不料伏翎會突然有此一問，兩腮頓紅，目光不自覺飄向別處，“也沒什么，就是一些有關(guān)自己心怡女子的話……”
“這……聊這些應(yīng)該不會聊生氣吧？”伏翎低喃道，也不便再細(xì)問他們具體聊了誰，索性不去想了，“罷了，我們還是快回衙吧?！?p> 隨后，三人各自登車上馬，沒多久，回到洛京府衙。
已近戌時，三班六房之人早已各自歸家。
進了衙里，只聽得牢獄外，有禁子在敲梆巡邏。
伏翎把言軻的駿馬牽至馬廄拴好，轉(zhuǎn)身朝刑房走去，一面走一面仰頭四望。
很快，在刑房屋頂上發(fā)現(xiàn)了言軻的身影。
只見他正屈膝坐在屋脊上，身子前傾，一只胳膊肘撐在膝蓋處，正垂著眼眸悠閑自得地睨著自己。
伏翎撇了撇嘴，打算當(dāng)做沒看見。
卻聽屋頂上傳來一句輕諷：“這么慢吞吞的，打算磨蹭到天亮嗎？”
伏翎腳步一頓，仰面瞪著他，沒好氣道：“慢與不慢，似乎用不著您來操心吧？”
“唉！”言軻滿臉憂慮狀，煞有其事地?fù)u搖頭，“你們刑房這處事態(tài)度實在堪憂?。 ?p> 伏翎心頭忽的一堵，狠狠白了他一眼，決定不與他這般裝腔作勢的人計較，大踏步邁向了刑房。
言軻心里有種無以言表的愉悅，兩道目光黏在她的身影上，直到她進了刑房門內(nèi)。
刑房里間桌案前，伏翎找出董冀福的案卷來，對曹靖及何義道：“先看看這上面有沒有吧?！?p> 說著從頭翻開來看。
不意剛看了幾行便發(fā)現(xiàn)了余文保的名字，驚道：“董冀福當(dāng)年殺害的人便是余文保！也就是說，當(dāng)年是陳鑒害了余文保的性命！”
曹靖與何義連忙湊過來瞧。
曹靖一邊往下看，一邊說道：“去認(rèn)領(lǐng)尸首的是……余仲康，余涓涓的父親。
“如此看來，莫掌柜說幾年前余仲康來京城尋找陳鑒，或許根本不是像陳鑒說的來找他借錢，而是得知陳鑒遇到大赦放出來了，而且過得很好，來找他有別的目的?！?p> “嗯?！狈峥粗妇礅饬艘烩?，忽然有點疑惑，“這上面說陳鑒伙同賊寇殺害了余文保及其幼子，可余涓涓卻說余文保的兒子是染了時疫夭折了，二者對不上啊。”
曹靖回思了片刻：“記得居衡也說余文保有一個孩子夭折了，難道是記錄錯了？應(yīng)該不會有這么大的訛誤吧？”
何義擰眉道：“我看那余涓涓說話有時吞吞吐吐，躲躲閃閃，興許她有所隱瞞也未可知。
“那居衡也許就是道聽途說的，不見得完全屬實?！?p> “沒錯?！狈嵯氲阶约合惹捌帕藴?，繞了彎路，此次也不敢再掉以輕心。
曹靖抬手摩挲著下巴，疑道：“她為何不肯說實話？
“難道是心虛？她也與陳鑒之死有關(guān)？”
“這也不無可能?！焙瘟x顯然十分懷疑余涓涓，“別看她是個弱女子，便覺得她不會是兇手，先前那韋夢珠不也是弱女子嗎？”
曹靖聽了，不禁也對余涓涓有了幾分疑心。
伏翎沉默片刻，繼續(xù)查看文書上的記載，不一時，口中低喃：“一同遇害之人還有京城里的商賈余文發(fā)家的兩個家仆。
“余文發(fā)，余文保的同族堂兄……”
“原來他家還有親戚在洛京！”何義激動得拍了一下桌案，“那我們直接去找這個余文發(fā)問問不就行了？”
“嗯?！狈岷筒芫刚饝?yīng)著，忽聞外間傳來一個驚疑地聲音：“你們還沒回去？”
三人回頭一看，來者卻是袁統(tǒng)，齊齊揖禮：“大人！”
袁統(tǒng)望了一眼書案上攤開的案卷：“還在查線索？”
何義便趁此時將他們幾人今日所訪得的情況，以及適才三人的分析向袁統(tǒng)備述了一遍。
袁統(tǒng)點了點頭：“余涓涓確實可疑。
“這樣，明日一早，本府命捕房的人去帶人過來審問。
“此刻很晚了，你們都先回家吧，啊，別讓家里人擔(dān)心?！?p> 三人應(yīng)聲，收拾好案卷，便各自往外走。
曹靖一面踏出門檻，一面問伏翎：“前些日子你家都有馬車來接你，怎么這兩日不來了？”
“我們經(jīng)常外出，幾時回衙都不一定，我便沒讓他們來接了?！?p> “那現(xiàn)下這么晚了，不如你先坐我家的車回去吧?！辈芫腹钠鹩職猓嶂牡?，“等把你送回家再讓車夫來接我。”
伏翎笑著搖搖頭：“不必，你忘啦，我會飛檐走壁的！”
曹靖有些失落，但仍想堅持：“可是，這么晚了，萬一遇……”
“坐你家馬車便不會有萬一了？”言軻清冷的話語驀地從半空傳來，如洪鐘低響，驚得曹靖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