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罪與罰
吳名眼前的那道光,忽然消失了。
他在突然襲來的黑暗中皺起眉頭。
畜牲,他冷冷地想,真是個畜牲。把人折磨得死去活來后,再一點一點地殺掉。
吳名知道系統(tǒng)王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無非是想通過營造恐怖的氛圍,來使他的內心產生動搖。
甚至還特意吟起了一段根本不像詩的詩。
那么你接下來又要搞什么花樣呢?吳名冷笑著想,不要讓我覺得無聊??!
很快,吳名的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些細碎稀疏的光粒。
這些光粒與其說是光粒,倒不如說是發(fā)著微光的沙子,而這些光沙在吳名的眼前緩緩游動著,漸漸勾勒出一個形狀。
骨架。
骨架?吳名勾起嘴。
那些光沙保持著骨架的形狀停頓了一會,便再次開始游動,形狀漸漸不規(guī)則起來。但奇怪的是,骨架的形狀卻沒有消失。
吳名此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并不是光沙勾勒出了骨架,而是從骨架中,產生了光沙,而此時他能夠在黑暗中看到骨架,完全是因為,它自身正在發(fā)光——或者說,正在從中產生出越來越多的光沙。
光沙如蒸汽般脫離骨架,向著上方飄起,漸漸在黑暗中匯聚出一個黯淡的光團。
“最后...是你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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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狹小的倉庫里,擠著四個身著西裝的男人。
“張總,這事情可就怪你??!”
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中滲透出焦躁與不安。
“什么?為什么怪我!你們明明都同意合伙了!”
隨即響起的這個聲音中怒火滿溢。
“噓,噓!張總!你這么大聲是要害死我們啊,那些條子都在外面...”
這個同樣焦慮重重的聲音還沒說完,門外便突然響起了劇烈的撞擊聲。
“嘭嘭嘭!”
隨即一個威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什么人在里面!”
倉庫里的四個男人身體一僵,如同蟑螂般縮在一起,互相看向對方的眼睛中滲透出恐懼。
“完了...”一個聲音這樣喃喃道。
突然那聲音怨恨起來,如同口中硬生生被塞進了刀片的讀者:“姓張的!老子恨你!一切都怪你!要不是你提出來要搞什么資金分流,老子現(xiàn)在還在舒舒服服地騎女人呢!”
“...把門撞開...”外面那個威嚴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姓馬的你瘋了嗎!”一個男人怒吼道,隨即臉向著門口驚慌地轉了轉,身體向著窗口退去。
“不行,我要藏起來...”另一個男人顫抖著身子,如同在做白日夢一般喃喃道,“我要趕緊藏起來...”
他將上身鉆進蓋著布的儲物筐內,雙腿如同老鼠的尾巴般在外面胡亂蹬踏著,同時伸出雙手捂住耳朵,仿佛掩耳盜鈴,接著他便不再動彈,喃喃地低聲祈禱起來。
那個往后退著的男人看著那兩個正吵在一起的男人,然后看向那雙蜷曲在鐵架外的腿,竊笑兩聲,“傻逼...”然后轉過身,雙手在窗戶上滑動著,想要推開這扇被封死的窗戶,“你們就在這里乖乖等著被抓吧,我可是要...”他的額頭上冒出汗來,手拼命用著力,“可是要回家養(yǎng)老婆孩子的...”突然他將腦袋往前一送,嘭一聲,在窗戶上不停地砸動起來。
窗戶始終都沒有出現(xiàn)任何破裂的跡象。
“姓馬的你干什么!”張總的手抓住馬姓男子忽然掐住他脖子的手,用力掰扯著。
“去死吧姓張的,平日里動不動就克扣我們工資,挪用公司公款,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今天老子就算被抓進牢里,也要先殺了你!”
張總無法掰開那雙手,臉色開始發(fā)紫,眼睛翻白,呼吸越來越短促。
門外的撞擊聲愈發(fā)劇烈起來。
張總的身體漸漸開始失去力氣,很快便被馬姓男子推倒在地,而馬姓男子的嘴上則逐漸浮現(xiàn)出報復的快意,他越掐越用力,越掐越興奮,臉上的笑容扭曲起來,口中發(fā)出了變態(tài)一般的笑聲。
“嘿嘿嘿...”
張總開始失去意識。他的身體突然痙攣了一陣,然后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姓男子的笑容凝固在嘴角,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手中的空氣,然后被破門而入的警察們按倒在地。
“全部趴下,不許動!”
。。。。。。。。。。。。。。。
光團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在黑暗中蕩出陣陣漣漪。
“不要!不要!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光團中發(fā)出那個男人驚恐而慌亂的聲音。
沒有回應。
于是男人的聲音更加驚慌起來:“求求你了!饒了我吧!你是來制裁我的對不對?我知道,我知道,我生前做了太多壞事,我知道。我保證,我跟你保證,只要你饒我這一命,我保證以后再也不做壞事了!哦!我再也不克扣員工工資了,也不挪用公款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饒了我這一命吧!我真的不敢了!我真的保證!求求你了!”
克扣工資,吳名想,克扣工資。
依舊沒有回應。
這下,那個聲音徹底慌亂起來,不斷地重復著“不要”、“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求求你”之類的詞句,就這樣持續(xù)了一會,那聲音卻突然間停止了。
“你...你是吳名吧...?”
那個男人突然間用這樣謹慎而小心翼翼的聲音問道。
“是啊,”吳名淡淡道,“我就是吳名?!?p> “太好了!啊...我是說...太糟了!你也被它抓到這里來了...”
吳名默然。
“那個...”男人說道,“我們一起逃走怎么樣?”
吳名突然想笑。
“不用了,”他說道,“我只要答應它,隨時都可以走?!?p> “真的嗎!?”那男人的聲音高亢起來,仿佛某宅抓住了瀏覽器地址,“那你可以幫我求求情嗎?吳名,其實我是你的...”
“誒誒誒誒誒,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系統(tǒng)王突然高聲喝斥道,“怎么還聊起天來了!吳名,你給我閉嘴!不要讓我把你的嘴也堵??!還有你,不是已經做好覺悟了嗎!還向我求情?沒用!你現(xiàn)在就去死吧!”
男人突然爆發(fā)出一聲慘叫,隨即,吳名眼前的光團驀然炸裂開來,細碎的光沙四下飛濺散射,仿佛煙花般精彩紛呈。
男人驚恐的聲音在吳名周身回蕩:“吳名,我是張總啊,是你老板!你快幫我跟它求求情,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克扣你工資了!快呀!”
吳名在心里,淡淡呵了一聲。
“不好意思,因為我不會答應它的,所以我也沒法幫你求情了?!眳敲幌滩坏卣f著,“你還是靠你自己求…”
“什么!?”男人驚恐道,“吳名,我知道克扣你工資是我不對,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扣你工資了...不,我給你加薪!吳名,你幫我求情,我就幫你加薪,給你坐董事長的位子!吳名,幫我求情吧!我給你坐董事長的位子...”
“不,”吳名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我不會改變自己的意志的,你自己想辦法吧!”
男人的聲音突然變了,那原本驚慌失措的聲音突然變得惡毒而憤怒,并滲透著高高在上:“吳名!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我可是你的老板!你不聽話,我隨時都可以把你的工資扣光!你快點求情,我還可以給你加薪,不求情,你以后的工資都別想要了!”
寂靜。
吳名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彎著腰低頭諂笑的男人。
那是他自己。
而他身前的辦公桌前,坐著一個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的男人。
那是張總。
吳名睜開眼,將那口氣緩緩地,長長地吐出。
“不,沒有人會救你,”吳名平靜地說道,“下地獄吧,人渣?!?p> “說得好!”系統(tǒng)王突然贊許道,“身為人渣,就該有人渣的覺悟!做好覺悟,迎接死亡,在地獄中度過余生!這就是人渣要有的覺悟,這就是人渣該抱持的信念!”
光沙瞬間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在黑暗再次降臨之前,吳名聽到了張總那絕望的哀求:
“不要!吳名!救我!救我——!”
。。。。。。。。。。。。。。。
德莉莎放下手中的課本,對講臺下的女武神們說道:“不好意思,老師突然有急事,剩下的時間大家就先自習吧。班長坐到講臺上來,管一下紀律。”
德莉莎說完,蹬著兩條小短腿向著教室外跑去。
“好的,德莉莎阿婆?!狈A抬頭推了推眼鏡,認真說道。
德莉莎一個踉蹌,差點滑倒在地。
教室內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都說了不許這么叫我!”德莉莎臉頰泛紅,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教室。
嗯?怎么了?符華面露惑色。但隨后她便收起困惑,端著書本走上講臺,斂神屏息,在椅子上坐下。
“大家開始自習吧?!狈A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久,沙沙的書寫聲開始在教室內回蕩。
。。。。。。。。。。。。。。。
吳名的目光,此時正被迫對準那個散發(fā)著幽藍光澤的屏幕。
“吳名...”系統(tǒng)王緩緩說道,“你說得對,聲音再大、力量再強,也掩蓋不了我需要你的事實...”
“呵...”系統(tǒng)王輕笑一聲,“我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對,在這件事上,我輸給你了...”
“所以...為了感謝你對我的教導...我,會好好地回報你!”
吳名眼前的屏幕閃了閃,一個女孩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她一襲深紅,周身環(huán)繞著肆虐的雷光,一把鋒利的太刀于其身前豎立,其上是流竄著刺目殺意的電流;她的臉色慘白,嘴角噙著一抹不屑與快意,那雙赤紅的眼眸在一片白茫茫的電光中點出兩抹濃烈的血腥,長長的單馬尾在她滲透著殘忍的笑容旁,颯然飄起。
吳名微愣片刻,隨即不由自主地喚道:“芽衣???”
系統(tǒng)王高聲道:“吳名,你任性妄為、狂妄自大!不聽從系統(tǒng)的指示!一而再、再而三地對系統(tǒng)不敬!”
時間仿佛靜止,屏幕上,兩把粉色的刀刃,一前一后,從空中劈下,將芽衣的雙臂從肩膀處切開。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你觸犯了《宇宙法》,第一萬三千八百四十七條和第七萬兩千五百六十五條以及第九萬兩千七百八十九條這三條中明文規(guī)定的罪名:‘不敬罪’!我現(xiàn)在將以法律制定人以及執(zhí)行人的身份,對你進行懲處!”
一圈飛速旋轉的粉色環(huán)狀物鋸開芽衣的腹部,并向她的后背前進著,直至將她整個人分為上下分離的兩段。
“夠了!快停下!我答應你,我什么都答應你!”
“你可以選擇保持沉默!但你的一切言行都將作為呈堂證供,在本王的面前,一覽無遺!”
芽衣的笑容停留在那一刻,一柱鮮血,從芽衣那驀然與頭部分離的脖頸內,噴射而出,并在空氣中凝固。
“判刑:死刑!即刻執(zhí)行!”
吳名目眥欲裂。
血液開始流動,斷肢四下飛舞,那分為兩截的女孩身軀,向著甲板墜下,微微彈動。
——嘭!
吳名聽到了肉體與甲板撞擊時發(fā)出的沉悶聲響。
“不————?。。。。?!”
。。。。。。。。。。。。。。。
姬子看到,芽衣的身體,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保持著將太刀舉過頭頂?shù)膭幼?,馬尾在腦袋后亂作一團,甚至披散開來,猶如瘋魔的女鬼。
那只傷痕累累的帝王級崩壞獸定在甲板上、電光里、殘陽下,仿佛喋血的戰(zhàn)士。
肉眼清晰可辨的崩壞能以雷電的形式布滿艦橋各處,張牙舞爪,好像食人的巨蛇。
那個身著指揮官軍服的男人懷抱琪亞娜,周身是蒼龍般騰躍的電弧。
他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眼前仿佛凍結的畫面愣神,隨后站起身來,與姬子在夕陽下目光交匯。
。。。。。。。。。。。。。。。
“痛苦吧...吳名...”
“只有知曉痛苦,才會渴求力量,才會明晰希望...”
“痛苦將會成為你的動力,為你披荊斬棘,攀山越嶺,最終使你涅槃重生,破繭成蝶...”
“痛苦是愛,是光,是希望,是朝陽,痛苦給予你覺悟,將你的世界撕碎,然后重組出一個更真實,更美好的世界!”
吳名跪在屏幕前,淚水無聲無息地從眼角滑落。
“吳名,不要忘了你剛才說過的話,你什么都會答應我的...”
“你想都別想...”
“呦!吳名,看來你痛得還不夠啊!怎么,是不是要我再殺掉一個!?。抗?!”
“你——!”
“哼...”系統(tǒng)王哼一聲,隨即淡淡道,“吳名...其實她沒有死...”
???
吳名抬起頭,淚水從眼角滑落,“什么沒死?”
“哼...”系統(tǒng)王又哼了一聲。
“沒死就是沒死!”
屏幕上的光芒忽然變化起來,吳名眼中流光陣陣,隨即,那個女孩再次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你要明白,我是一個系統(tǒng),有著操控時間與空間的力量!殺一個人,亦或是救一個人,都易如反掌!”
屏幕上的那女孩從半空中落下,太刀猛然一砍,將那奄奄一息的帝王級崩壞獸砍為兩截。
“我可以讓她砍死那頭崩壞獸,當然也可以讓那頭崩壞獸,砍死她!”
帝王級崩壞獸的身體忽然變成了細碎的光點,然后消失,隨即,一頭通體溢散著紅光的崩壞獸,出現(xiàn)在女孩身前。
吳名心頭驀地一緊。
崩壞獸兩臂抬起,前端刷地出現(xiàn)兩條粉色的光刃,向著女孩攔腰切去。
吳名眼睛一瞪,正要驚呼出聲,卻見光刃一停,堪堪止在女孩腰口前。
“就像踩死一只螞蟻...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因為我殺掉她,與她無關...”
吳名看著那屏幕中女孩的臉,飛快地說道:“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世界安靜了一會,然后響起了系統(tǒng)王那意外但驚喜的聲音:“呦...怎么答應地這么快,按你的性格,不是應該再反抗一會的嗎?。俊?p> “你太強大了,”吳名平靜道,“我沒法和你抗衡?!?p> “嘶...小子...你是不是在諷刺我?”
“沒有?!?p> “沒有?”系統(tǒng)王懷疑道,“我看你就有!”
“我沒有?!?p> “你就有!”
“我就沒有?!?p> ......
“哼!”系統(tǒng)王冷哼一聲,“既然答應了,那就乖乖聽話,不要再讓我聽到你說一個不字!”
“那你先把你變出來的那只崩壞獸變走!”吳名緊緊盯著屏幕道。
系統(tǒng)王笑了一聲,突然在整個黑暗中回蕩起來的聲音中帶著嘲弄與玩味:
“吳名,你不喜歡套路,我也不喜歡!先前讓你尊崇我的指示,你卻反復挑戰(zhàn)我的底線!這一次,該好好懲罰一下你了!”
吳名驀然抬頭瞪視著黑暗,怒聲喝問道:“你又想干什么!”
一股龐大的壓力驟然出現(xiàn)在吳名頭頂,吳名的身體向下重重一砸,躺倒在地,一股猶如戰(zhàn)車的出場技——重力粉碎般宏大的音壓,在整個黑暗中回蕩開來:
“有罪,當罰!”
一陣極度的眩暈感驟然向著吳名的大腦襲來,白練的分支技再次在腦內降下彗星的沖擊;吳名咬牙怒視著黑暗,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霍然大吼道:
“系統(tǒng)王!你若敢對她們有任何不利,我吳名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做牛做豬做馬!死了做鬼!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就算宇宙毀滅!我都不會放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