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這玩意兒能值多少錢,要不改天再見到高館長的時候找他問問?”目送高館長離開的張北光從脖子里抽出來一條紅繩,紅繩底部穿著一枚銹跡斑斑的銅錢,正是張北光救人那天回到家里從自己口袋里找到的?!斑€是算了,真要是個什么值錢的寶貝,高館長還不得讓我上交給國家,我還是繼續(xù)戴著吧起碼算是個玩意兒?!?p> 剛一說完張北光就覺得一陣涼意襲來不禁打了個寒顫,看來高館長還真沒騙我,這展廳的濕氣可真不小。
說起來張北光來天陽市也有幾年的時間了,天陽市博物館他也是第一次來,出于好奇張北光繞著沉船轉(zhuǎn)了兩圈,發(fā)現(xiàn)除了船體的木頭黑黢黢的外跟他在圖片上見過的那些木船也差不了太多,遺址的一側(cè)是一節(jié)一米來長的玻璃展柜,里面整整齊齊的擺著一排據(jù)說是隨船打撈上來的古文物,大多是錢幣、瓷片一類的東西,張北光都不怎么感興趣只是看到一中一枚銅錢的時候覺得有些眼熟,銅錢上下分明的刻著四個大字“永樂通寶”。
“下面我?guī)Т蠹覅⒂^的這個展廳是位于博物館一樓最后一座展廳,面積大約在一百五十余平,里面陳列的是在太平洋打撈出來的明初時期的商船殘骸,各位久居國外想必也很多年沒有再如此見到過祖國的文物了?!?p> 張北光還沒回過神兒來,門口就響起了導游解說的聲音,緊跟著一面印著“華僑旅行團”小紅旗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的位置,一個個滿頭銀發(fā)精神矍鑠的老年人三五成群的走了進來,對著沉船拍起照來。
“哎我說老頭兒你扶我一下我到這上面去?!?p> “老婆子,你扯一下頭頂上的布條兒,擋住臉了,哎好,別動?!?p> 這幫子夕陽紅旅行團剛一進門就開始嘰嘰喳喳的騷動起來,倒是一點也沒有見外的意思。“哎哎,我說各位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們,咱博物館里不允許拍照,還有咱這船是文物隨意攀爬,觸碰也不允許,愛對,那位奶奶看您腿腳也沒有多利索,您還是抓緊下來吧?!?p> 張北光一把搶過來導游手里的大喇叭扯著嗓子喊道,沒想到這一句沒有起到絲毫作用,為首的兩個大媽甚至把張北光給圍了起來,掐著腰說道:“怎么,幾十年沒回國了,國家現(xiàn)如今的年輕一輩都是如此粗魯了嘛?”
“哎呦,是的喲,好粗魯哦,連基本的尊老愛幼都不懂?!?p>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上來就給張北光扣上了個不懂尊老愛幼的帽子。
面對這番情形張北光倒也不慌,不急不忙的抬起了大喇叭說道:“各位既然都是歸國旅行的華僑,那就是說幾十年幾百年前咱們是一家人,那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禮儀可就不能丟,既然是尊老愛幼,那這艘船少說也有六七百年的歷史了,這可正兒八經(jīng)是咱老祖宗傳下來的老物件,真要說老各位叔叔大爺,爺爺奶奶可沒它歲數(shù)大吧,這老祖宗可是一輩子風風雨雨都挺過來了,真要說今天折在了您各位手里,那這不知尊老愛幼的帽子我可擔待不起?!睆埍惫鈮焊鶅阂膊唤o兩位大媽再次反駁的機會,嘴里跟蹦豆子一樣,一點沒有他在孫主任面前忍氣吞聲的樣子。
還真別說,經(jīng)張北光這么一說,幾個帶頭吆喝著拍照的大媽也算是消停了下來,導游從張北光手里把大喇叭接了過去,繼續(xù)舉著小紅旗講解起來。
前后不到五分鐘的功夫,一行人便參觀完沉船廳離開了,臨走的時候?qū)в谓憬氵€不忘回頭給張北光豎了個大拇指,張北光撓了撓頭發(fā)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呼,這一團人還不少?!钡鹊剿腥硕茧x開以后張北光仍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看樣子是之前一堆人在展廳里吵吵的原因,乍一安靜下來弄得他反而有些不適應(yīng),看到墻根兒后面有把供講解員休息的椅子,張北光徑直朝它走了過去,可沒走兩步張北光就發(fā)現(xiàn)墻根兒處的黑影里,似乎是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張北光視線被沉船給擋住在伸頭看的時候人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誰在那兒?”張北光以為是上一撥旅行團的人還沒離開,便朝船尾走了過去,“大爺您好,導游已經(jīng)領(lǐng)著旅游團離開了,您是有什么,誒?”張北光三兩步來到了船尾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船尾處空空蕩蕩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從船尾向正門口望去,只見船頭高高的向上昂起遮住了大部分從門口直射進來的光亮,整間屋子也變得黑壓壓的極為嚇人,這時候高館長的話好巧不巧的又從張北光耳邊響了起來。“明初沉船遺址在海里泡了不知道多少年,寒的很?!?p> “嘶!”張北光倒吸一口涼氣,這屋里哪是寒,說它有點邪性都不為過。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午休的時間,十二點鐘的鈴聲一響,被安排在博物館各個展廳的天陽一中的義務(wù)講解員們陸陸續(xù)續(xù)的從自己所在的展廳走了出來,朝一樓的食堂走去。
“趙楠,你分到哪兒了,怎么一上午都沒看見你?!?p> “我就在你隔壁的陶器廳你都沒看到?我可是看見你小子從九點開始就坐在門口睡覺,你瞧瞧,嘴角上的口水還沒擦干凈呢,葛天寶你就不怕我著李老師告狀去?!?p> “你,你胡說?!?p> “是不是胡說讓李老師看看我手機里的照片就知道了?!壁w楠嘿嘿一笑從口袋里把手機掏出來攥在手里說道。
見到手機,剛剛還半信半疑的葛天寶立馬就歇了菜,一口一個楠哥的說道:“哎,別啊楠哥,今天中午一個雞腿還不行嗎?我睡覺這事兒你可千萬不能告訴李老師,你沒見李老師對付起咱們來有多狠,你看七班那個什么張什么光的不就是個例子?!备鹛鞂氈活欀w楠說話,沒有瞧見在他倆身前同樣朝食堂走著的張北光,還是經(jīng)趙楠提醒這才閉上了嘴。
“兩根?”
看著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趙楠,葛天寶咬了咬牙,“好,兩根就兩根,楠哥你可不能坑我?!?p> “放心吧?!?p> “放你奶奶個腿兒,給老子滾一邊去?!?p> 還沒等葛天寶同意,趙楠就被從他身后大步流星走過來的于錦延一把扯到身后,“小子,再讓我聽見你倆背后嚼背光的舌根,看我把揍的你倆連親媽都不認識?!?p> “背光,我給你說,丹卿她,丹卿她跟我說話了?!?p> 剛剛還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于錦延跟張北光說起王丹卿來瞬間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這讓張北光不得不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個神經(jīng)病。
“哦是嗎,給你說什么了?!睆埍惫庖矐械美硭阱\延的軟肋是王丹卿這件事他知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跟李愛迪兩個幾乎天天都能從于錦延口中知道王丹卿的各種近況,聽的他耳朵都已經(jīng)磨出繭子來了。
“她,她說,‘同學,你能別坐在大熊貓標本旁邊打呼嚕嗎?’你別說丹卿的聲音還是那么溫柔,背光,背光你別走啊,我給你說的你聽到?jīng)]有。”
出于便于管理的角度,博物館的餐廳被劃分成員工餐廳跟游客餐廳兩部分,游客餐廳在天陽市博物館主樓外側(cè),員工餐廳則是在博物館主樓后面的一座二層小樓里面,穿過主樓的連廊沒多遠就是。
此刻張北光跟于錦延正相對而坐,張北光看著一言不發(fā)只顧著低頭吃飯的于錦延強忍著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別笑,背光你給我等著?!庇阱\延頭也不抬的威脅到,聲音卻比蚊子大不到那兒去,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咱他倆身后的另一張桌子上,王丹卿跟兩外三名女生坐在一起吃的正香。
“丹卿,你有沒有聽博物館的阿姨說,這里一樓有間展廳可邪門了。”一個圓臉的女孩首先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
王丹卿小口小口的嚼著嘴里的飯菜,原本性子就有些冷清的她并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
“你們呢,都沒聽說?”
“沒有,琳琳你快別跟我們賣關(guān)子了,你都聽說什么了,快跟我們說說。”
“就是啊快跟我們都說說。”
另外兩名女生看到她神神秘秘的樣子,忍不住湊到一起詢問道。
“這事兒我也是無意間從我待的那個展廳的保潔阿姨那兒聽來的,據(jù)說咱們腳下天陽市博物館的主樓是建國初期‘上面’的人為了鎮(zhèn)住天陽市的陰眼請風水大師李南天推演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敲定方案破土動工的,為的就是鎮(zhèn)壓天陽市的陰氣,打那兒開始這博物館里的怪事就一件接著一件可是沒少發(fā)生。”
“對對,我小的時候就聽我爺爺說起過,咱們天陽市三面環(huán)水一面臨山在風水上叫什么來著,總之是很邪門兒的地方,因為三面環(huán)水建國前天陽市是極為重要的水路要道每天來來往往的船舶客商絡(luò)繹不絕,每年折在這里的船工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
高中女生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最近聽來的八卦軼聞,更何況劉琳琳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就連性子冷清的王丹卿也沒能例外津津有味兒的聽了起來。
午休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于錦延這小子吃過午飯就屁顛屁顛的跟在王丹卿他們幾個小姑娘身后獻殷勤去了,只留下張北光自己無聊的在一樓的樓道里轉(zhuǎn)悠著。
“嗒嗒嗒。”
此時的大廳里沒有別人,七月份的天陽市,正午的陽光直射在博物館中央的草地上反射的陽光都刺的張北光雙眼生疼,就像在眼皮上抹了一把辣椒似的燒的生疼,好在經(jīng)過這一小段通往餐廳的連廊,窗戶上的玻璃也跟著變成了茶色的,走廊的亮度也跟著暗了起來。張北光剛剛走出化石廳,就感覺自己身后有個人一直跟著自己,可回頭看去別說是人了自己身后連個影子都沒有。
怪了,難道這地兒還真鬧鬼不成?張北光心想博物館里本來老物件就多,用他們鎮(zhèn)壓陰氣?這不是火上澆油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嗎。有了這種想法張北光越看越覺得空無一人的走廊有些不對勁兒,就連防光的茶色玻璃在他眼里也透著一股子森森寒意,好在自己那間沉船廳離化石館也沒幾步遠。
“張同學回來了?”
還沒進門,高館長的聲音就從展廳里傳來出來,張北光打眼一瞧發(fā)現(xiàn)高館長正趴在沉船的一側(cè)在遺址上反復(fù)打量著。難道上午的事兒高館長知道了?張北光心里一緊,也怪自己疏忽忘記看看那幾個拍照的大媽有沒有對著搜沉船造成損壞,可現(xiàn)在為時已晚只能寄希望于沉船沒事兒,否則的話高館長隨便給自己扣個破壞文物的帽子可就不是張北光能經(jīng)得起的。
“咱博物館的伙食還真不錯,一不小心就吃撐了,嘿嘿,在外面溜達溜達消化消化食兒?!?p> “哦?是嗎,我也好久沒在館里吃飯了,平時工作忙東奔西走的到處幫人看寶貝,請我去的又都是些大人物,我也不好推脫,反倒是連自己家的食堂是個什么味兒都給忘了,說來也是慚愧啊?!焙迷诟唣^長只是略微打量,接著就直起了身子對著張北光微微一笑。
怪不得自己總感覺這高館長身上有股子深藏不漏的氣息,原來他平日里接觸的都是些大人物,再加上高館長本身在學術(shù)界的地位以及自身涵養(yǎng)的積累,還真有那么一種上位者的氣息。
“館長您日理萬機,我就是個小小的高中生,除了學習也就關(guān)心些吃吃喝喝的事情了?!睆埍惫饪偢杏X高館長話里有話,自己摸不透他也沒必要摸透,索性打著哈哈想要把高館長搪塞過去。
可高館長似乎沒有要就此離去的樣子,“哎,此言差矣,人本來就沒有大小之分張同學你又怎么能妄自菲薄說自己是‘小’高中生呢?張同學不知道你平日里對古物感不感興趣???”
“還好吧,門外漢不就是看個熱鬧嗎,高館長您見諒啊?!?p> “好好好,看熱鬧就好,這世上標榜自己是專家的人不勝枚舉,肯說自己的門外漢的可沒有幾個,哈哈哈,張同學在心態(tài)上就比之他們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