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雷淼被發(fā)現(xiàn)竟有身孕時,孩子已經(jīng)成型,難以挽回,雷泉長老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沒下重手,留下了孩子。
可是在長老會上,各方各執(zhí)一詞,很難有一致的決斷,遲遲難以定案,拖至今日,腹中胎兒已近臨盆,最終無奈之下方才決定,如果雷罰之后,不論雷淼如何,罪不致孩子,允許其認祖歸宗。
然而,誰都知道,這僅僅只是眾位長老自欺欺人的協(xié)定,試想,連雷淼在七重雷罰下亦無生還的可能,何況其腹中胎兒?這般決定,只是給自己殘忍的靈魂披上一層莫須有的偽裝。
大家內(nèi)心嗤之以鼻之余,還很虛偽地相信,自己確實已經(jīng)對那尚未見天日的孩子“網(wǎng)開一面”了!
這就是人性!估計連妖族都不屑為之。
虛偽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但自己相信自己不虛偽,而且還讓所有人都相信自己不虛偽!
在所有雷族祖地族人認為的公正、嚴明的懲罰中,雷淼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在一次次咬牙堅持中,雷淼體內(nèi)的封靈氣勁終于被瓦解,勉強能夠調(diào)動體內(nèi)微弱的靈力了。
在她心目中,自己的性命已經(jīng)無關緊要了,可是不斷隨著雷力抽搐、顫抖的胎兒,緊緊地揪住她的心。
胎兒竟然還活著,這也許是唯一的好消息!
這是自己生命的延續(xù),自己可以勇敢赴死,可是孩子呢?
一個女人,必定會為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付出一切,美食、容貌、身材甚至是生命!
這就是母性的力量,這就是母愛!
雷淼是一個女人,更是一個母親!
一個大膽的想法,逐漸占據(jù)了她的內(nèi)心。
“——要救孩子,讓他活下來!”
于是,她開始利用僅余的靈力引導雷力,將全身精血導向胎兒,將胎兒四周的羊水替換掉。
可是這個過程太過艱難,精血的走失,直接導致了靈力的減弱,所以她雖然心急如焚,但依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利用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自己不陷入瘋狂。
每一次雷罰的來臨,便利用靈力引導雷力逼迫一滴精血向胎兒流去,往往一滴精血凝聚到胎兒身上,要花去幾次或幾十次雷罰的力量,可她從沒想過要停止……
而且,如此一來,她竟覺得雷罰的力量親切了許多……
祭壇上,不知已輪換了幾次弟子,但雷罰從未停歇!
祭壇巨柱上的雷淼早已面目全非。
渾身不著寸縷,但早就被厚厚的血痂覆蓋,黑煙繚繞間,雷淼原本那曼妙的身姿早已不復存在。
只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竟然未死!
舉族震驚!
一名化丹界修士竟然在七重雷罰下挺過了六七之數(shù),誰都不知道她是怎樣做到的,難道她能夠創(chuàng)造化丹界修士在七重雷罰下生還的神話?
人們內(nèi)心不禁暗暗祈禱,希望神靈庇佑,讓她得以生還。甚至有族人已經(jīng)跪地祈禱,以求蒼天開眼!
按照祖制中有關雷罰的規(guī)定,無論罪人承受幾重雷罰,當最后一個周期開始,族長必須集合全組人到場,進行教育。無非也讓族人看看刑法的嚴酷,以便警醒后人,不可重蹈覆轍。
今天乃雷淼最后一個七七之數(shù),合族老少齊聚祖壇。
而執(zhí)行最后七日的執(zhí)法者也恢復到開始的幾人,這或許也是有始有終的意思吧!
雷炅五人,神色極為復雜,臉上表情不一而同。
五人緩緩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互相對望一眼,同時接替下上一輪執(zhí)法弟子。
轉(zhuǎn)眼又是三日。
第四日黃昏,眾族人見雷淼竟然還有氣息,特別其腹部更是翻滾劇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紛紛通知族長雷清。
本來此事已商議結束,只需待時間結束便可,不會驚動長老及長老會成員的。
可雷清已不敢妄自做主了,連忙稟告了各位長老。
“這——難道孩子還活著?她要把孩子生下來?”
雷泉看著劇烈顫抖、如焦炭一般的、雙腿無力地微張著、同時腹部微微翕動著的雷淼,目瞪口呆地喃喃道。
“怎么可能!她尚且如此,況腹中胎兒了!”雷燦搖了搖頭。
雷坤微微搖了搖頭:“唉,胎兒估計……作孽?。『⒆佑惺裁村e?我們竟……唉……”
“嗬……嗬……”
雷淼喉間傳來聲響。
雷鐘表情極為凝重,走上祭壇,于雷淼下方站定。
“嗬……嗬嗬…………”
雷淼有意識地想要動動雙腿又發(fā)出幾聲。
“淼淼,時至今日,一切為時已晚,就算你能活下來,今生只怕已與修道無緣了!為師知你性烈,卻想不到你執(zhí)念如此之深!”
“嗬………………”
“嗬………”
只見雷淼再次有意識的想要張開雙腿,喉間再次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聲響。
雷泉一閃身便站在祭壇中央,大喝:“停!”
一聲驚雷般的喝聲,讓祭壇四周一片轟鳴。
正在執(zhí)行刑罰的雷炅五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得靈力反噬,一口鮮血脫口而出,紛紛昏死過去。
“嗬……”
“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音從雷淼口中發(fā)出,直沖云霄……
隨著她的怒喝,只見她腹部突然裂開,從中飛出血淋淋一物。接著,只見她肢體四分五裂,殘肢斷骸紛飛于雷族祭壇四周。
雷泉眼疾手快,一探手,一個由靈力構建的巨大水手印,穩(wěn)穩(wěn)地將那血淋淋的物體包裹住往回一帶,一個圓圓的肉球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還活著?!”
雷泉這又驚又喜的聲音,遠遠傳開。
已經(jīng)離開的族人聽聞紛紛從四面八方往回趕。眾人圍住祭壇,翹首仰望。
“這怎么可能啊,孩子竟然還活著!”
“是啊,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啊,怎么可能活下來!”
“難道這是個怪胎嗎?”
“是啊,你們看,是個肉球??!”
“這是不祥之人啊,會給我們族群帶來災禍的!”
臺下議論紛紛,眾說紛紜。
臺上的幾位長老也被驚了個外焦里嫩,一時難以達成共識。
只聽雷燦焦急地道:“師兄,你快拿個定論,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并指凝氣,便要破開肉團。
“住手!三師弟,此兒竟能于雷罰中降生,絕非凡物,你要為我全族幾百人考慮考慮?!崩讞钛垡娎谞N動手,伸手擋下劍指道。
“大師兄,人命關天,孩子是無辜的。再說了,我們都清楚七重雷罰下的嬰兒將會是怎樣的結局。爭這無謂的分秒,是毫無意義的!”雷坤亦沖著雷鐘道。
雷鐘默然不語,靜靜地蹲下身子,魂識大放,將一地碎尸從四面八方攝至面前。
“大師兄,難道你想等這小東西長大后百般追問?一旦他了解事情的真相,只怕不太平的不僅僅是我雷族祖地那么簡單了!”
雷楊感受到了雷鐘那強烈的魂識波動,淡淡地道。
“師兄!”
“大師兄!”
雷坤、雷燦、雷泉三人滿臉焦急,同時叫道。
只見人群中走出雷清,深深一揖:“各位長老,我祖地目前人丁極為單薄,這尚未出生的孩子好歹也是我族族人,也是雷氏血脈,且族規(guī)里也明文規(guī)定,罪不及家人的,我們又何必執(zhí)著于此呢?”
“請長老們開恩,罪不及家人!…………”
“請長老們開恩,罪不及家人!…………”
祭壇周圍,幾百名雷族人齊身跪地高呼。
雷楊乜斜著眼睛,四周一看,見眾族人如此,冷哼一聲:“爾等如此婦人之仁,遲早必定禍滿全族?!闭f完獨自飄然而去。
看著雷楊負怒而去,雷鐘嘴角勾了勾。
只見他靈力一吐,將肉球吸入掌中,左手立刻打出幾道印決。一個由靈力匯成的金色護罩護住肉球,再并指輕輕一劃,肉球破開一縫,而后緩緩張開。
一個緊閉雙眼、極度瘦小的、渾身呈現(xiàn)青黑色的嬰兒無力地張開雙手,抽搐著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胸口微微起伏著。
雷燦三人對望一眼,面露喜色,微微一哂。
少頃,雷鐘緩緩搖頭:“是個男兒,只是如此虛弱,只怕……”
雷燦搶道:“大師兄盡管放心,有三師兄和我,這孩子便能救活!”
雷鐘頷首:“也罷,丹醫(yī)本身為一家,互補之下或許有可能!帶去吧!”說完將嬰兒放入雷泉懷中,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雷泉指了指祭壇上的一片狼藉:“雷清,余下諸事就由你理料了!不過……”
雷清連忙抱手一揖:“請長老們放心,雷清知道規(guī)矩!”
三人微微頷首,亦凌虛而去。
“族長,長老們難道要留下這孩子嗎?”
“是啊,族長,雷罰中出生,這有多么不可思議啊,將來會不會如二長老所料啊?”
“族長……”
“好啦,”雷清一聲斷喝,亂哄哄的人群頓時一片安靜,“凡事有長老們決斷,爾等不必多言,先處理好眼前之事,將來自有道理?!?p> 眾人不敢言語,七腳八手撿起碎尸。
其中幾人上前抬起昏倒的五位執(zhí)法弟子,陸續(xù)離去。
良久,古老的雷族古祭壇便空空如也,恢復了它那固有的神圣和森嚴,仿佛剛才的一切竟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