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惡魔在逼近——周遭的空間給人這種怪異的感覺，如地獄一般，如死亡臨近一般。“滴答滴答”的水滴聲使這里寧靜得詭異，同時也悶熱得可怕，這里明顯不是人呆的地方。
那么，自己現(xiàn)在——
艾諾斯緩緩睜開眼睛，黑暗，第一感覺便是如此。身體沒有什么疲憊感，但是身旁沒有什么可以用來辨識的東西——應(yīng)該說沒有什么光線。
但是硬要說的話還是能看到一點東西，若隱若現(xiàn)的大石塊，若隱若現(xiàn)的鐵柵欄，還有，黑暗中——清晰得令人驚奇，那里有一小團紫色的光芒。
“……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艾諾斯被突如其來的說話聲集驚起，他的身上這次意外的沒有枷鎖，跌跌撞撞地往柵欄靠近。從模糊的視線，到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只精靈！
“精靈?。靠墒?，在這種地方……”
“……你還有殘余的氣力嗎？有能力將這鐵柵欄斬開嗎？”
艾諾斯試著搖晃鐵柵欄，但沒有用——每一根鐵柱有一個人類拳頭那么粗，即便是殘月無雙與殘陽無雙在，恐怕也得使全力才行，更何況自己身邊并沒有武器。
是嗎，自己也真是胡來，就這樣又把伙伴弄丟了……
“……沒有回答的話，就請后退一步?！?p> “……哦?！?p> 不知道為什么就相信眼前這只精靈了，或許是因為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某位戰(zhàn)士的影子。
普羅米修斯，諾艾爾說他犧牲了自己。
那么自己不能就這樣讓他的努力白費。
艾諾斯的腦中一瞬間閃過這些念頭，然后后退了一步。
如果對方真的有履行她的諾言的能力。
“再遠一點，否則你會受傷的——或許直接死了也不一定?！?p> “……”
艾諾斯沒有回答，后退了一步。他還沒有辦法放松對眼前的精靈的警戒。
那個時候，諾艾爾和普羅米修斯的身邊并沒有精靈。
不，改一下口，是自己并沒有看見精靈。
古老的記憶告訴自己，可以隱匿自己身形的暗精靈是存在的。
艾諾斯正想著，只見精靈飛近了柵欄，舉起手——
“聽我號令，任我差遣，黑暗物質(zhì)。”
精靈的話聲剛落，一小點的黑色突然出現(xiàn)在柵欄前，然后在一瞬間迸裂，爆發(f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然后黑暗消失，原地只剩下一個大坑，鐵柵欄則消失得無影無蹤。
嗚哇，好可怕的破壞力啊……
艾諾斯咽了一口唾沫，眼前的精靈的力量，可怕得超出了一般人的認知了。
但他不能算一般人。
“……不害怕的話，就盡管跟過來——本來想這樣說的，但是你的話一定會跟過來的吧？”
說罷，精靈便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中。
有點莫名其妙。
艾諾斯慫慫肩，自己現(xiàn)在可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他滑下大坑，然后攀上地面，轉(zhuǎn)身面向精靈消失的方向。
不知為何，明明是另一個監(jiān)獄，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過去的自己，仿佛在這么告訴自己。
但是已經(jīng)無法停下了。
艾諾斯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朝精靈小跑起來。
……
大概跑了有兩三分鐘，來到一片開闊的空地，四周也從昏暗變得明亮——四周的坑洞里流動著巖漿似的物質(zhì)，卻幾乎沒有熱量傳來。
艾諾斯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精靈突然就在自己的眼前停了下來。
但艾諾斯知道原因——那股明顯得令人發(fā)冷的殺氣。
下一秒，能感到有什么東西朝這邊飛速襲來，是奔著精靈去的——
“危險——！”
“……！”
艾諾斯一把推開精靈，兩人剛好躲過了撞擊的影響范圍。
“呃……”
艾諾斯迅速轉(zhuǎn)過身去，他們原來站的地方如今正燃燒著一團深紫色的火焰。
之前見到過的，強大的敵人……
艾諾斯退后一步，作出警戒的姿態(tài)。那家伙，自己記得，那是連姬神斬也只能使其失去一只手的強大存在。
火焰消散，一個身影出現(xiàn)——仿佛連光都能夠吞噬掉的黑色身軀，如皇冠般的頭盔，還有一只銀色的機械手。
魔族第一軍團長，卡瑟尼斯。
“卡瑟尼斯……”艾諾斯下意識地想要拔劍，卻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并沒有劍。
麻煩了。
精靈在一旁看著，仿佛不打算出手相助。
該死，難道被耍了嗎……
艾諾斯不自覺地退后了一步，只見卡瑟尼斯此時也抬起了頭：
“人類……不要幻想能夠離開這里……”仿佛是意識也被改造了一般，卡瑟尼斯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又是卡帝恩嗎……但是，我必須向前進。所以我不能讓你擋在我面前?！?p> “人類……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向魔族王謝罪吧……”
“卡帝恩不該存在！”艾諾斯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說出這句話。
“即便是連上你們的份，我也必須去打倒那家伙！”
“……”
卡瑟尼斯沒有回答，只見他的機械手突然變型，變?yōu)橐话汛髣?，然后朝艾諾斯劈去。
“唔呃……！”
艾諾斯一個躲閃，然后退后躲過對方的第二輪攻擊，很快被對方逼到了平臺的邊緣。
該死的，這樣就沒地方可以躲閃了。
只見卡瑟尼斯再次舉起了劍，艾諾斯只得舉起雙臂格擋，就在這時——
“艾諾斯先生！”
艾諾斯一愣，下一秒，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一個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個人有著耀眼的金發(fā)扎成的馬尾辮。
但是她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啊，或許是玄他們告訴她的吧……但是，為什么又來了這里？
“曜……”
伴隨著震驚與不解，艾諾斯喊出了那個名字。
“馬戈——啊不，艾諾斯先生，請快離開這里，我會為你爭取時間?！?p> 曜嘴上這么說，她的身影在魔族將軍面前依舊顯得是太過渺小。
“不，我不能——”
“我知道的！……艾諾斯先生你瞞了大家這么久，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但是，已經(jīng)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喀啦”的一聲，曜的長劍開始斷裂。
“人類……消滅……”卡瑟尼斯如機器一般，沒有間息地將劍往下壓。
的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傻瓜啊，曜……這樣子的話，我欠你的永遠也還不清了。
所以我……不能再逃避。
“呃啊啊啊啊——?。 ?p> 艾諾斯的身體不自覺地動了起來，直朝曜沖去，一下將她撲開，然后轉(zhuǎn)身將卡瑟尼斯絆倒，失去平衡的卡瑟尼斯就這樣掉入了那巖漿似的液體中。
“呼……”艾諾斯喘著氣，將倒地的曜扶起來。此時此刻他心中有無數(shù)的話想說。
但他卻說不出口。
“曜副隊長……為什么會來這里？”
曜低著頭，死死地拽住艾諾斯的衣角。
“為什么……你說要獨自一個人去面對魔族王，卻從來不向我坦白呢？”
“為什么……要以為自己只能一個人戰(zhàn)斗，卻從來不在乎同伴的感受？”
“為什么……要一直這樣自以為是，一直默默地戰(zhàn)斗，一直默默受傷？”
“為什么……要一直這么胡來，讓我……讓大家這么擔心魯莽的你?。俊?p> “我……”艾諾斯想說什么。
“不，請你不要回答……我知道的，艾諾斯先生可是曾擊倒過魔族王的人啊，伙伴什么的對你也只是累贅……”
僅對艾諾斯而言的話，或許就是這樣子。
但是自己既是艾諾斯，也不算艾諾斯。
不是這樣的。
我認為自己已不再是宙爾卡斯。
那是錯的。
雖然，的確在性格上改變了……但是，自己依然在為了保護同伴而戰(zhàn)——
不，自己并沒有這么崇高。
我是……為了我自己而活的。
那已經(jīng)足夠了。
因為這就是我，這就是最純粹的我。
宙爾卡斯……不應(yīng)該慈悲到極點，也不應(yīng)該冷漠到極點。
所以有的話你應(yīng)該說出來。
自己活著，還有身邊可愛的同伴，那都是寶物。自己無權(quán)褻瀆生命，即便是自己的也不行。
所以有的話你必須說出來。
還有……自己必須做的事情。
“曜……我有責任保護你，有責任保護身邊的各位?！?p> “這不是你的責任啊……”
“不，這是我的責任。是我必須去做的事情。”
“曜……我欠你的太多了……你的父親，就是我的養(yǎng)父……十多年前，懲戒騎士團團長彌洛斯·克羅洛斯，在戰(zhàn)場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棄嬰……然后，他從此隱退，連他的妻兒都不知他的去向，直到臨終的一刻仍是如此——”
“爸爸做的沒有錯?！?p> “……誒？”
出人意料的，艾諾斯看見的卻是泛著淚微笑的曜。
“爸爸他就像是艾諾斯先生一樣，總是一個人承擔起一切……”
“但是啊，艾諾斯先生，我和媽媽并沒有恨他……即便我們一直在掛念他，但也清楚啊，他一定是有必要的事情去做。從一開始我們就已經(jīng)做好這種覺悟了，因為……這是我們的命運啊?！?p> “命運……”
艾諾斯咽了一口唾沫。
“曜……我為之前的我道歉?！?p> “不，艾諾斯先生，你不需要——”
“對于彌洛斯……父親，我會以實際行動彌補你。相應(yīng)的，請你也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的……”
“之前我說，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卑Z斯站了起來。
“現(xiàn)在，我也不會改變我所說過的話?！?p> “艾諾斯先生，你怎么能夠理解——”
“我啊……是依靠創(chuàng)造神的力量回到這里，為了完成擊倒卡帝恩的使命，回到了這里的存在。在那之前，曾經(jīng)有過千百個艾諾斯，全部死在了魔族王的劍下?！?p> “什么啊……這樣子的話，你——”
“但是我還在這里啊。艾諾斯，他依然在這里，同魔族王作著斗爭?！?p> 突然，一陣巨大的爆鳴聲，一團深紫色的火焰從“巖漿”中升起，身體已經(jīng)殘缺的卡瑟尼斯正在其中喘著粗氣。
“人類……不可饒恕……”
“曜，躲到我身后?！?p> 艾諾斯舉起手，攔在曜的面前。
“危險！艾諾斯先生，你沒有——”
“我來代替父親守護你?！卑Z斯說著，雙手突然光芒大放。
“我來成為守護你的英雄?！惫饷⒒魅袪?，然后逐漸成型。
“我來……改寫你的，大家的，我的，所有的命運?！?p> 只見光芒消散，少年手中緊握的，赫然是兩把英武的長劍——
殘月無雙，殘陽無雙。
……
“'艾諾斯'……現(xiàn)在的你，懂得如何運用好這兩把劍嗎？”
“……請告訴我，諾艾爾?！?p> “只是一個保險。如果你又把劍弄丟了，有辦法將它們召喚到自己身邊?！?p> 為什么要加個“又”？
“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艾諾斯'，你這樣子根本不可能發(fā)揮出那兩把劍的力量?！?p> “對不起?！?p> “不要道歉。你啊，總是這樣子?！?p> “但是我必須去這么做。因為我和繆亞……和繆亞小姐還有約定?！?p> “……集中精神?！?p> “……誒？”
“把你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劍上，然后——”
……
將你的愿望發(fā)揮到極致。
艾諾斯架起劍，明明沒有做出劈砍動作，卻硬是將卡瑟尼斯打來的沖擊波一分為二，周圍的“巖漿”都翻天覆地起來。
最開始就應(yīng)該這樣。
艾諾斯雙劍齊下，將卡瑟尼斯的攻擊完全瓦解。
拋開那些遠大的理想，僅僅從小我來看的話，繆亞和曜，自己到底也沒有做一個稱職的哥哥啊。
“塞拉，塞娜，上吧?！?p> 艾諾斯將雙劍一反，殘陽無雙放出了金光，殘月無雙則被藍光所覆蓋。
所以，這一次，我要保護給你們看！
“喝啊啊啊啊啊啊——?。 ?p> 艾諾斯雙劍揮出，兩彎劍氣風馳電掣地朝卡瑟尼斯擊去。下一秒，卡瑟尼斯被分成了四段，冒著濃煙被翻騰的巖漿吞沒。
“呼……”
艾諾斯喘著氣，搖晃了一下，然后轉(zhuǎn)過身。
一旁的精靈一直沉默不語，他望著艾諾斯，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現(xiàn)在不是傷感的時候。
自己還有，引導這個人去到魔界王城的職責。
“走吧?！?p> 精靈留下這樣一句話，飛在了艾諾斯前面。
“……”
艾諾斯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身望向曜。
“快逃離這里吧，曜?！?p> “……嗯?！?p> 曜低著頭，雖然答應(yīng)了艾諾斯，卻沒有想走的意思。
“……我可不能讓自己的妹妹受傷?！?p> “……！”
曜像是內(nèi)心被震撼了一般，顫抖了一下。
“……我明白了。艾諾斯先生，請你也務(wù)必……平安無事?！?p> “我會的?！?p> 曜猶豫了一下，跑了出去，中途停下來望了艾諾斯一眼。
“拜托了，曜……”
曜沉默著，轉(zhuǎn)身向著精靈遠去的方向離開了。
艾諾斯松了口氣，望向手中的雙劍——它們現(xiàn)在就是普通的殘月劍與殘陽劍。
在剛才，他讓塞拉與塞娜化為精靈態(tài)跟在了曜的身后，讓她們護送曜出去。
不過，真沒想到塞娜也可以化為精靈態(tài)就是了。
艾諾斯沉默了一會兒，曜說不介意，其實只是為了安慰自己吧？畢竟她并不那么堅強。
不禁想起了在過去的時空所遇見的曜。
現(xiàn)在想來，命運真是諷刺。
艾諾斯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開始奔跑起來。
……
大概跑了一分鐘左右，艾諾斯再次來到一片空闊地。
奇怪……這里好像在哪里見過？
艾諾斯放慢腳步，他感到有什么東西不對勁。
上面。
艾諾斯敏捷地往后一跳，原來的地方從洞穴頂墜下來一只石頭構(gòu)成的巨獸。
“唔呃……”
艾諾斯舉起劍，巨獸卻雙手捶地，頓時周圍又憑空出現(xiàn)了七八只高等魔族。
數(shù)量……有點不妙啊。
艾諾斯邁出腳步，怪異的步伐躲開了魔族的攻擊，然后雙劍齊下，一只魔族直接中了這一擊，卻并沒有要倒下的跡象。
“該死……”
艾諾斯快速地收回劍再一斬，魔族的頭顱才與身體分了家。他一個俯身躲過另一只魔族的攻擊，然后一腳將一只魔族踢入巖漿中。
巨獸仿佛很氣憤，繼續(xù)雙手捶地，又憑空出現(xiàn)了七八只高等魔族。
“不行了，這數(shù)量……”
艾諾斯后退幾步，魔族們的包圍圈也在逐漸縮小。
巨獸仿佛很得意，再次捶地，又有七八只魔族憑空出現(xiàn)。這時，隧道在震蕩，無數(shù)的小石子開始落下。
不行了……我一個人抵擋不了，數(shù)量真的太多了！
連巖漿也在翻騰。整個洞穴劇烈顫抖著，仿佛下一秒一切就都要消失不見。
抵擋不下去了啊……
“你，快點逃跑吧！”
一陣清脆利落的響聲從艾諾斯背后傳來，轉(zhuǎn)過身，一個帶著金色面具的紅發(fā)男子正舉著大劍朝艾諾斯走來，他的身后是一地的魔族尸體。
“看起來很艱難啊……”
“……為什么，會來這里？”
艾諾斯話聲剛落，巨獸像是被激怒了似的，再次雙拳捶地，又有大量的魔族出現(xiàn)了。
“……！”
艾諾斯和諾艾爾兩人轉(zhuǎn)過身背對彼此舉起了劍，魔族的包圍圈依然在不斷縮小。
“……這里交給我，你快點離開這里。”諾艾爾如此說道。
沒有辦法去拒絕。
這樣下去，兩個人都會葬身于此。
“……那——”
艾諾斯突然朝前方?jīng)_去，利落的劍法將面前的魔族瞬間解決，突破了包圍圈。他剛要跑卻停住了腳步——
“不要擔心我?！?p> “……”
艾諾斯沒有多說什么，飛速往前方跑去。
巨獸剛想追艾諾斯，卻被諾艾爾大劍砸地的聲音吸引了過去。
“喂，大塊頭，想要去追他的話，要先把我打倒才能過去?！?p> “吼啊啊啊啊啊?。 ?p> 巨獸憤怒地咆哮著，在場所有魔族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諾艾爾的身上。
洞穴依然劇烈地顫抖著，很快就要坍塌。
“……來吧！”
諾艾爾朝魔族們舉起了劍，露出了決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