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從沒有人哄過他

　　顧凜之意識混沌間，感覺自己來到了一處黑暗的空間里，四周寂靜，似乎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

　　他抱著膝蓋縮在角落里，身體一陣冷一陣熱，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從前生活的地方。

　　他從生下來就沒人管過，住在一處廢棄的冷宮里，冷宮里有一個嬤嬤和一個小太監(jiān)。

　　嬤嬤對他很嚴厲，克扣他的用度，對他動輒打罵，他身上常年傷痕累累，衣服下面沒一處好皮。

　　小太監(jiān)對他也壓根兒不上心，經(jīng)常忘了給他送飯，飽一頓饑一頓是常有的事，他有了經(jīng)驗，就會把吃的東西分一點藏起來，下次餓了再拿出來吃。

　　顧凜之有時候感覺自己像一根野草，無人問津風吹雨打那么多年，卻還是頑強的活了下來。

　　每次被嬤嬤打了后，他就會躲到寢宮里的一處衣柜里，默默熬過一晚。

　　記得有一次，他遇到一個老太監(jiān)，對方把他帶到自己的住處，給他吃的，笑瞇瞇摸他的頭，他以為自己遇到了好人，結(jié)果那個老太監(jiān)居然用他那惡心骯臟的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顧凜之厭惡極了，他狠狠咬了他一口，將他的手咬的鮮血淋漓，他覺得痛快極了。

　　老太監(jiān)大怒，對他拳打腳踢，顧凜之情急之下抄起花瓶往對方腦門上一砸，砸的他頭破血流，他逃了出來。

　　回到寢宮又撞上嬤嬤，恰逢嬤嬤賭錢輸了，她見他形容狼狽，逮著機會又拿他出氣，他咬著牙忍痛藏進衣柜里，緊緊關(guān)上門，不留一絲縫隙。

　　屋外是不堪入耳的咒罵聲，聒噪的往耳朵里鉆。

　　他縮在里面，虛弱地喘氣，又怕又恨，意識漸漸模糊。

　　好疼，渾身都疼。

　　他好像快要死了。

　　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竟然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對于他來說，死，可能是解脫吧。

　　他孤苦伶仃活在這個世上，沒人愛他，沒人在乎他，所有人都拿看什么臟東西的眼神看他，生父不在乎他，嬤嬤打罵他，皇后想弄死他，最低賤的奴才也敢踩在他頭上，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么呢？

　　顧凜之不解，他累極了，只想墜入沉沉的黑暗里，最好再也不要醒過來。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耳畔傳來軟糯的嗓音。

　　那聲音細細的，透著一股清甜，像云朵，很好聽。

　　他卻覺得聒噪極了。

　　這人好沒眼色，她看不出來自己快要死了嗎？

　　她好煩。

　　顧凜之想破口大罵讓她滾，然而他連動嘴皮子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憑她在耳邊嘰嘰喳喳。

　　他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了一點，情不自禁去聽她在說什么。

　　她叫他“顧凜之”。

　　他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他們叫他雜種，小畜生，那語氣鄙夷又惡劣，帶著侮辱性質(zhì)……

　　從沒人叫他顧凜之。

　　他第一次覺得，他的名字竟然這樣好聽。

　　她又絮絮叨叨說了一些話，跟個老媽子似的。

　　她騙他喝藥，說藥不苦。

　　怎么可能不苦呢？他某次著涼的時候偷偷喝過，可苦了，可他不在乎，他根本不怕苦。

　　命都快沒了，苦不苦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可他竟有些沉迷，她的語氣像是在哄他，從來沒有人哄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