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時分。
天色尚暗,幾支不過數(shù)十人的隊伍從山上悄然而下。
人銜草,馬銜枚,在曹營外不遠處蹲下身來。
曹營之中,寂靜一片。
哨塔上的兩名兵卒抱槍在懷,不住點頭打著瞌睡。
“咻!”
“咻!”
伴隨著兩聲弩弦輕響,哨塔上的兵卒悶哼兩聲,不再動彈。
一個將軍模樣的人起身望了望兩側(cè)動靜,點了點頭,從身后摸出一個竹筒,沖著山上繞了繞。
竹筒內(nèi),燃著一柱檀香。
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分外明亮。
“曹性已經(jīng)得手,諸將速去備戰(zhàn)!”
呂布看著山下傳來的信記,收回踩在巖石上的馬靴,近乎一躍而起,興奮而道。
“喏!”
眾將齊應(yīng)。
幾條火龍從山上蔓延而起!
戰(zhàn)鼓雷鳴,殺聲震天。
曹營之內(nèi),終于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驚慌失措聲四起。
呂布一馬當(dāng)先,沖至曹軍營寨之前,一槊挑飛護營木欄,直奔曹軍帥帳,身后數(shù)百鐵騎相隨而至。
望著越來越近的帥帳,一路遇到的阻攔更是微乎其微。
“主公,有些不對……”
張遼縱馬至呂布身旁忙道。
可此時呂布眼中的灼熱愈來愈盛,絲毫未察覺張遼提醒,怒吼一聲:“曹賊受死!”
卻聽一聲號響。
前方涌出無數(shù)推著柵欄拒馬的兵卒,擋在了帥帳之前。
身旁軍帳內(nèi)。
一個接一個甲胄俱全兵卒魚貫而出,將他們緊緊包圍在中間。
“哈哈哈!呂奉先!某不過略施小計,你便又匆匆趕來赴死,世人皆道你有勇無謀,可見一斑!”
一身披紅髦者在眾人簇擁下,從帥帳內(nèi)漫步而出,捋這顎下長須放聲大笑。
“曹賊!果然又是你奸計!”
呂布拎起馬韁,長槊指著曹操厲聲道:“今日某誓殺汝!”
“恐怕你沒這個機會了!”
曹操冷笑一聲,吩咐到左右:“曹純、曹仁、許褚、樂進、李典、徐晃聽令,替某拿下呂奉先,死活不論!”
“喏!”
被點名六將應(yīng)聲出列。
雖然以多敵一有失斗將公允,但主公軍令如山,呂布武勇他們也無比清楚,單打獨斗不是對手。
更別說騎軍新敗,那劉琦更是占著壽春虎視眈眈。
與性命相比,面子能值幾個錢。
“呂布受死!”
“某徐公明來也~”
“……”
六將翻身上馬,各使兵器殺將而至。
“虎牢關(guān)下,爾等個個畏我如虎,今日膽子倒大起來了,一群土雞瓦狗耳,某又何懼!”
呂布冷面沉聲盯著六人,道:“張遼,曹性,隨某沖陣!”
“喏!”
二人挺槍而出,各自迎向徐晃樂進。
“呂布,納命來!”
許褚縱馬而上,手持一柄五尺余長的鑌鐵長刀,往呂布脖頸招呼而去。
呂布橫起長槊,磕飛許褚手中大刀,斜刺里忽又多一桿長槍,向他胸口刺來。
“看槍!”
李典爆喝,右手探出。
呂布連扯馬韁躲過,還未得片刻歇息。
曹氏兄弟的兩桿矛尖一左一右往他腰腹而至。
五人戰(zhàn)作一團。
二三十合后。
呂布頭上已是汗涔涔一片。
以一敵死四,又是在這難以刪轉(zhuǎn)騰挪之地,縱然是他呂奉先也吃不消。
“主公,某來助你!”
張遼眼見呂布被四人圍攻,急忙一槍逼退徐晃,趕來為呂布減輕壓力。
徐晃緊追不舍,立刻加入戰(zhàn)團。
從一打四變成二敵五,僅僅是緩和了片刻危急。
很快。
呂布和張遼便力不能支,沒有還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
正當(dāng)兩人岌岌可危之時,身后傳來一聲熟悉的大吼。
“主公文遠莫慌,候成來也!”
一騎拍馬趕至。
“哈哈!你來的正好,隨我誅殺曹賊!”
呂布聞言精神一振,渾身似是多出一股氣力,橫掃一槍蕩開兩矛一刀,提起精神正欲再戰(zhàn)。
忽覺左腹一陣劇痛傳來。
低頭而望,一柄長矛已穿透而出。
“侯成?!你!??!”
呂布握住矛尖難以置信回頭。
在場眾人皆是一怔,連曹營眾將也不自覺挺下了手,愣在當(dāng)場。
侯成可是在西涼軍時就跟著呂布,這么多年忠心耿耿,怎么今日突然給呂布來了一下子?
“呂奉先!我侯成跟你這么多年,可有對不住你?你卻淫我妻妾,這也就算了,我好心好意為你送酒,你還將我毆打致傷,你可有良心?!”
侯成轉(zhuǎn)動了一下矛把,眼中喜恨交織越發(fā)瘋狂獰笑:“你讓我為先鋒,我就順勢投了曹公以為內(nèi)應(yīng),只待此時??!”
“不錯,眾將無需驚訝,侯成已投于吾,此事只有吾于二位軍師知曉!”
曹操立在帳門前,撫掌而笑。
“侯成!”
“受死!”
回過神來的曹性卻是一聲狂嘯,瞪著血紅雙眼,舍了樂進死命往侯成撲去。
矛尖被呂布握住的侯成大驚,一扯不動之后忙丟下矛桿向大帳奔去,連聲急道:“諸位將軍救我!”
看到侯成竟然把曹性引向曹操,許褚和曹氏兄弟忙拍馬上前,攔住曹性。
正直此時。
呂布一把拔出腹間矛尖,向張遼急呼:“文遠!”
張遼聞聲知意,拔馬回頭。
二人沖開樂進和曹軍步卒阻攔,撤至騎兵陣中。
“保護主公撤離此地,與高順將軍匯合!”
張遼扶住搖搖欲墜的呂布,向騎卒下令。
“喏!”
騎軍統(tǒng)領(lǐng)含淚而吼:“保護主公!”
“保護主公!”
騎卒們紛紛大吼向呂布圍攏。
“萬萬不可跑了呂布!”
曹操立在大帳前拍膝急道。
聽到曹操吶喊的許褚心中一急,一刀斬下曹性馬頭。
戰(zhàn)馬尸身應(yīng)聲而倒,一心只想斬殺侯成曹性摔倒在地。
曹純曹仁兩桿長槍順勢而出,刺入曹性胸膛。
“快快,追殺呂布!”
曹操跳腳大喊。
無數(shù)曹軍掩殺而去……
“伯平,主公受傷,速來!”
張遼一手扶住呂布,一手持槍沖殺,撤出百余步,看見前方一處正被四面圍攻的方陣,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高聲而呼。
“陷陣營,聽某將令,接應(yīng)主公!”
高順沉穩(wěn)下令。
“喏!”
圍于他四周的軍陣頓時氣勢一變,宛如割草機般一開一合平穩(wěn)推進,收割著曹軍士卒的性命,平推出一條路來,將呂布張遼二人和不到百余人殘存騎卒接回陣中。
“文遠,主公怎傷的如此之重?”
高順看著血流不止近乎昏迷的呂布,問向張遼。
“伯平,侯成反了,就是他傷了主公,曹性將軍多半也兇多吉少?!?p> 張遼嘆了口氣,疑惑問起:“宋憲和魏續(xù)呢,為何護主公突圍之時不見他們?”
“沖進曹營時還在,可天色漸亮后,某就不曾看過他們身影。”
高順抬頭望了望四周道。
“哼!這兩個小人!怪不得昨夜他們力挺侯成,定是三人早就有謀劃降于曹操!”
張遼拳頭緊攥青筋畢露恨恨說到。
“文遠,別管他們了,我等應(yīng)該想想當(dāng)下,主公傷重,僅憑你我二人的部曲,倒是能自保一時,若無援兵,護著主公突出重圍怕是不易?!?p> 高順面色凝重。
張遼一陣語塞,本身人本就比敵軍少,現(xiàn)在還出了叛逆。
“咳咳~文遠,伯平,都是某一意孤行,才害了你們,還害了曹性?!?p> 呂布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高順虛弱笑道:“伯平,平日某最不喜你,今日某給你道個歉,某是必死之人,你與文遠逃命去吧,莫要管某了?!?p> 他自己的身體他當(dāng)然明白,侯成是久經(jīng)沙場之人,對于人身上的要害自是一清二楚,那一槍捅穿了脾臟,流了這么多血,又沒有醫(yī)匠醫(yī)治,他現(xiàn)在也就強撐一口氣而已。
“主公萬萬不可如此,順從未有怨言!”
高順當(dāng)即跪地:“主公放心!我二人就算一死,也定護主公突圍出去!”
“不錯,主公,莫要放棄,會有援兵的……”
張遼也蹲下身來,低聲勸慰道。
“沒有援兵了!宣高未至,定是沒收到消息,留給軍師的兵馬守城尚且不足,哪里還有援兵,你們快走!去助軍師守城!”
呂布一怒,腹中鮮血再度噴涌而出,臉色更加蒼白。
“主公……”
兩人一聲驚呼。
“轟隆隆~”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巨響,打斷了二人勸慰的話語。
也讓整個曹營不禁為之一震。
“嗚嗚~嗚嗚嗚~”
軍號聲傳來。
原本不斷向他們圍來的曹軍,如潮水般退去……
“主公,援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