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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邪神計劃書

第107章 門徒(三)

狩獵邪神計劃書 玄暉門主 3754 2021-04-09 13:00:00

  她夢見自己在街道醒來,四處懸掛著慘白的燈籠。

  她慢慢支撐起地面。

  地面有些濕滑,青石磚上覆蓋著一層猶如皮肉的血苔蘚。

  她凝望四周,周圍很暗,她幾乎只能看清籠火周圍的事物。

  這里是永寧街?

  她喃喃自語。她明明記得自己被人從鐘樓上推了下來,可為什么會在這兒蘇醒?

  “程瀾衣……”

  街上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時而在身后,時而在身前。

  “程瀾衣……”聲音又響起來了。

  白色的光斑前,似乎有雪花飄零過天空,程瀾衣伸手一抓,卻發(fā)現(xiàn)那“雪花”竟是如同灰燼一般的黑塵。

  程瀾衣忐忑不安地行走在空曠的街上,燈下無行人,街道比墓園更安靜,幾乎連走路的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程瀾衣不敢說話,雖然永寧街她再熟悉不過了,但是今天的街道卻變得異常奇怪。

  每家每戶的門前長滿了粗大的樹根,枯黃之蔓如同密布荊棘的毒蛇,從墻縫里鉆出來,伸縮蠕動,暗影翩躚。

  她抬起頭,四周恍如叢林,樹冠籠罩夜空,黑色的枝干化作一條條餓鬼的手臂招搖——它們似乎長著眼睛,暮色中,一顆顆紅色的眼球如同活物眨巴眼皮。

  程瀾衣緊緊抱住頭,她覺得黑暗的角落里隱藏著什么,好像有許多人躲藏在樹叢里偷窺她。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下地獄了,那些眼睛……不正是陰間餓鬼的雙眼嗎?

  那些路人冷漠的眼睛,仆役惡毒的眼睛,還有江亮少爺病態(tài)的眼睛,無數(shù)雙眼睛……

  程瀾衣的眼中寫滿恐懼。

  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個躲藏在樹林里的吃人厲鬼,它們佝僂僵硬的軀體,皮膚被燒得發(fā)黑,從樹干后、草叢里探出只有眼睛的腦袋。

  “哇——哇——”枝頭突然竄出一只烏鴉,它瞪著鮮紅的眼睛,盤旋在程瀾衣的頭頂。

  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厲鬼的身影變成了黑翼。

  她呆呆抬頭望去,那些象征死亡的信使漫天飛舞。

  緋紅月光穿過黑羽的縫隙,落在她的羸弱之軀上。

  盡頭有人在抽泣。她本能意識到了危險,不敢靠近。

  可哭聲卻越來越近。程瀾衣打了個寒戰(zhàn),不由開始后退,沒走幾步,哭聲又陰魂不散地出現(xiàn)在她身后。

  “是誰?!”

  程瀾衣猛地一回頭,卻看到一個男孩低頭跪坐在雜草叢生的街道上,光斑打在他的身前,抽泣停止了。

  而令她不安的是,地上有幾只散落的布鞋,它們宛如幾只看不見的鬼影,正怯生生站在男孩的身后。

  “小禎?!”

  她認(rèn)出了弟弟的衣裳,卻不敢直接過去,只是以一種極慢的速度靠近。

  男孩依然捂著臉,它的身體一半是黑,一半是白,那情景尤為怪異。

  程瀾衣始終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她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

  因?yàn)樗吹剑泻⒌纳砗笄娜涣⒅粋€與他體型毫不相稱的影子。

  它又細(xì)又長,仿佛扭曲彎折的枯木,又如同一個女人在燈籠下微微抽搐。

  “嘀嗒——嘀嗒——嘀嗒——”男孩的口中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小禎……你在干什么?”

  程瀾衣俯下身子,發(fā)現(xiàn)男孩膝蓋下的地縫里竟然冒出了汩汩鮮血。

  不知怎么的,她的脊背倒生一股惡寒。

  惡夜的手心輕撫過她的肩膀。

  女人的頭發(fā)像無數(shù)條黑色的蜈蚣蜿蜒爬行。

  “嘀嗒——嘀嗒——嘀嗒——”

  她看到顫抖的女人伸出了手,從她的身后,一路摸上她的雙眼。

  影子發(fā)出了“母親”那熟悉的聲音:“程瀾衣……你可不能……成為別人的奴隸?!?p>  那雙手溫柔地捂住她的雙眼。

  呼吸逐漸急促,臉頰開始麻木。

  而“母親”仍舊輕聲呢喃:“你的生命屬于玄暉,你是歸墟的子民?!?p>  男孩也緊緊抱住了她的身體,說:“姐姐,當(dāng)月亮上的黑色降臨,神明就會實(shí)現(xiàn)人們的愿望……”

  “你不是小禎……不……”

  指縫之外的夜空上,悄然睜開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

  嘀嗒——嘀嗒——嘀嗒——

  鐘樓的指針緩緩滑向凌晨一點(diǎn)的刻度。

  程瀾衣猛然睜開眼,鐘樓塔頂傳來陣陣富有節(jié)律的鐘鳴,時而長,時而短。

  她發(fā)覺自己在以極快的速度下墜,頭頂?shù)奶炜赵絹碓竭h(yuǎn)。

  晚風(fēng)咆哮!

  她瞪大眼睛,眼看就要墜塔身亡。

  然而就在身體即將撞向地面的一瞬間——漆黑的塵埃擁抱了她的軀體。

  頃刻,黑塵炸碎成無數(shù)四散的群鴉,它們怪叫著沖入大街小巷,報喪的鴉鳴撕裂了長久的寧靜。

  它們是逆向而上的旋風(fēng)。

  紛揚(yáng)的羽毛是夜晚的精靈。

  精靈留下長長的尾跡。

  它們化作黑霧彌漫,她覺得自己變成了烏鴉,追隨長風(fēng)而去,爾后尖叫的鴉群又重新匯聚塔頂。

  “天旦未曦,玄暉長臨……天旦未曦,玄暉長臨?!鄙衩啬腥四钪?。

  待群鴉完全化作黑影,程瀾衣才從暗影中分離,屹立于塔樓頂端。

  她感覺身體里有什么東西想要拼命鉆出來,眼眶周圍的血管劇烈膨脹。

  那些過去留下的傷疤灼燒成鮮明的紅痕,從她白皙的腿上注入鮮紅,又像狂涌的火焰爬升至脖頸。

  她血色的雙眸中滿是震驚與愕然。

  戴面具的男人正在敲響塔頂古老的銅鐘。

  鐘聲縹緲,仿佛充滿了魔力,要喚醒她體內(nèi)逐漸蘇醒的力量。

  程瀾衣痛苦地捂住雙耳。

  “住……手?!?p>  程瀾衣跪在地上,身下的石磚畫著猩紅的法陣,它諸如一只鋪滿地面的眼睛,在朦朧中散發(fā)神秘。

  “玄暉賜福予你?!蹦腥苏f道,“你命中注定會完成復(fù)仇?!?p>  不知何時放置于四角的香爐冒出裊裊熏香,熏得她流淚,她輕輕一拭,食指沾滿了血。

  程瀾衣抬頭看著他,他將一本黑色的書籍放在她的手中。

  男人在她耳畔低語道:“替我保管它,直到有一天,我將它取回來……”

  之后他還說了一些其他的話,程瀾衣渾渾噩噩地僵在那。

  說完,男人如同往日那般離開她的身旁。

  緩緩回頭,他卻已消失不見。

  唯剩下幾片黑色鳥羽,在風(fēng)中遺落凋零。

  #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程瀾衣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回到家里的了。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中夢,她側(cè)身看到弟弟仍在沉睡,一切都很安詳。

  她沒有叫醒他,只是默默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本黑色的書籍。

  它的封皮已經(jīng)翻卷,上面只有一個空洞的記號,冷漠、呆滯,在她看來仿佛是一顆赤色的眼珠。

  這似乎是唯一能證明昨晚夢境的真實(shí)性的東西。

  里面好像夾著什么東西,程瀾衣翻開經(jīng)卷,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剪刀正平靜躺在某一張頁面之上。

  她移開剪刀,看到這一頁塞著紙條,上面用鋼筆寫上了一行醒目的大字:

  “祂終有一天會醒來……當(dāng)黑與白交匯,長夜漫漫,人們于月下蘇醒,又將在黑暗中沉睡……活著的人猶如行尸,死去的人化為生者……我們將于鐵林深處祈禱,抑或于歸墟之中長眠?!?p>  這并不是用夏文書寫的,而是使用了某種陌生的文字,可怪異的是,程瀾衣竟然看懂了這些內(nèi)容。

  這行怪誕的訊息讓她心生涼意,緊接著,她感覺自己的腦袋開始刺痛起來,仿佛有無數(shù)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語:

  天旦未曦,玄暉長臨。

  程瀾衣合上了經(jīng)卷,低語立刻便消失了。

  她裝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把黑冊子重新藏進(jìn)了枕頭下,如往常一樣,用清水洗了把臉,用最后剩下的米煮了碗白米粥留給弟弟。

  只要不動那本黑色的經(jīng)卷,那么一切都和往日沒有什么區(qū)別。

  起床、洗漱、做飯,換衣服,找活干,在疲倦中回到家里,有飯就吃晚飯,沒飯就餓肚子,接著睡覺,循環(huán)往復(fù)。

  此后幾天也是如此,沒有什么異常。

  除了,她覺得自己的運(yùn)氣變好了之外。

  鐘樓廣場附近新開了一家名為“天光墟”的古玩店,正缺員工,里面賣的寶貝主要是面向租界洋人和大戶員外的。

  程瀾衣碰巧在開張的第一天到店里應(yīng)聘——首先,她姿色不俗,其次,她又是太平區(qū)的本地人,另外,她過去在陳家大院的時候見識過不少古董,多多少少能識些貨,因而被老板一眼相中,很幸運(yùn)地得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而老板呢,是個極為富有的年輕男子,他不僅知書達(dá)禮,而且相貌堂堂。

  從先史的儀器到王朝時代的玉器瓷器,他總能說出個傳奇的故事。

  人們稱贊他是大才子,而來往于古玩店的也大都是社會上的名流,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啊。

  當(dāng)然,除了程瀾衣以外。

  不過她雖然出身低賤,可是也算得上聰慧,她學(xué)得很快,比其他任何店員都快,僅僅一個月就已經(jīng)能夠向客人講清每件寶貝的歷史了。

  老板常常大方地獎勵她額外的工錢,而程瀾衣也總是努力工作。

  有的時候,老板會帶著程瀾衣到后院的涼亭里吟詩作對,程瀾衣自然不懂這些,但老板很耐心地教她背誦一首又一首詩,帶她鑒賞古玩字畫。

  他為她訂制了昂貴的旗袍,他也第一次邀請她到租界的影戲院去,坐最漂亮的馬車,風(fēng)風(fēng)光光。

  人們常說“郎才女貌”,久而久之,程瀾衣覺得自己墜入了愛河。

  她也第一次嘗到了愛情的甜蜜,學(xué)會了如何為一個心愛的男人梳妝打扮,讓自己像那些紳士家的少奶奶一樣優(yōu)雅。

  “瀾衣姑娘?!庇⒖〉睦习遴嵵卣驹谒拿媲?。

  她在等待一個答案,可是卻又忐忑不安,她所能做到的只有沉默。

  她渴望自己有一天能與他結(jié)婚,她幻想著他向她求婚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的悲苦走到了盡頭,就像古代傳說里的柳葉姑娘,受盡屈辱,但苦盡甘來,終會與海上仙國的王子相遇。

  不需要許愿的神魚,不需要繡花金絲鞋,也不需要翠坊天衣,她只需要簡簡單單的幸福。(注)

  她會擁有一個豪華氣派的宅院,她和弟弟能夠過上體面的生活,再也不會挨餓。

  她開始相信,某個神明一定在冥冥之中庇護(hù)著她,定是如此。

  可是,她從未想過,柳葉姑娘的故事是虛假的,傳說到底是傳說。

  貧賤與富貴,又怎么可能相容呢?

  就像黎明與黑夜,堅冰和烈火,永遠(yuǎn)也不可能共存。仙君向來配仙子,榮華向來予富貴。

  老板平靜地說道:“下周是我的婚禮。你……來嗎?”

  程瀾衣的腦海頓時一空,可她還是抱著僅存的僥幸強(qiáng)顏歡笑:“你可真會說笑?!?p>  “父親給我指定的……在我很小的時候?!?p>  不知道為什么,程瀾衣覺得自己手腳冰涼,胸口說不出的疼痛,她哽咽幾聲,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僅存的幻想也支離破碎。

  “抱歉,是我陳啟明的錯?!蹦贻p的老板說道,“雖然我恨他,但他到底是我的生父,我不能違抗父親的意思?!?p>  程瀾衣什么話也沒說,把手心緊握的剪刀重新藏回衣袖,默默逃離了他的世界。

  ————

  注:改編自葉限姑娘的傳說,是唐代作者段成式所撰的筆記小說《酉陽雜俎》續(xù)集《支諾皋上》中的一則故事,劇情類似于西方童話里的《灰姑娘》。

玄暉門主

進(jìn)擊的巨人完結(jié)了,青春結(jié)束了。   雖然結(jié)局不盡人意,但戰(zhàn)爭本身就是人類社會從未徹底解決的問題。   享受過程就好,能學(xué)到和感悟到很多的東西,我覺得就足夠了。   我們沒必要去深究作者想寫什么,重要還是自己看出了什么,我覺得有體會出自己的感悟就可以了。   想起一句話,諫山創(chuàng)和艾倫大概只是太累了,無數(shù)偉人都解決不了的千古難題,一個漫畫家又能解決什么呢?   我們所能做的,大概只有珍惜當(dāng)下的和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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