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姓尹的小人!”方錦臣一聽,當(dāng)即憤怒地說道,“該死,我就不該……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機(jī)械督察!”
“機(jī)械督察?!那是什么東西?”文品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匯。
“甭管了,那是興安府按察司的玩意,不是你我能對付得了的……我去跟他理論去……”
印象里,文品記得高德公館唯一無法涉及的便是興安府按察司。這兩個機(jī)構(gòu)互相敬佩學(xué)習(xí),又暗中敵對不和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文品追問道。
“林哲……”方錦臣剛想要勉力站起來,“林哲被黑衣衛(wèi)抓住了。”
文品攥緊拳頭,心臟狠狠跳動了一下。
林哲被黑衣衛(wèi)抓住了?!
文品感覺心中的殺念好像隨著林哲的被俘而逐漸升騰,難以克制。
他心中的某個意志似乎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心魔的聲音再度回響在他耳畔:
阻擋狂獵者,必殺之。
文品死死捂住前額,想要控制住這股被操縱的怒火。
但那個聲音告訴他:你們在前面與兇手玩命,而他們,永遠(yuǎn)都在背刺。
黑衣衛(wèi)……次次都是黑衣衛(wèi)!
他想要強(qiáng)忍住內(nèi)心的咆哮,而那隱藏在身體里的意志卻變得更為暴戾。
自從墜下鐘樓以后,那股意志似乎變得更為強(qiáng)大,并開始影響到自己的意識,想要霸占他的身體。
文品猛然抬起了頭,只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慢慢蒙住了他的雙眼,告訴他:
你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除了復(fù)仇。
慢慢地,文品仿佛變了一個人,他輕輕按住了方錦臣的肩膀,微笑道:“這次讓我來吧,你帶著小禎找機(jī)會離開?!?p> “你?你被人刺了幾刀,難道還想跟他們硬碰硬?”
“你去,會死。我去,頂多也是死。”
說完,文品做出一個“OK”的手勢,便直接扶著欄桿下樓去了。
留下方錦臣一個人在思考,他不停比劃著文品剛剛的手勢,“等等,這是……某種暗號嘛?為什么你挨了幾刀,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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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品回到一樓,躲在鐘樓的窗戶后面喊話:“姓尹的,你到底想干啥?。俊?p> 坐在馬車?yán)锏囊炜v簡單回答道:“不怎么樣,我只是單純想逮捕你們,就以,嗯,就以拒捕罪處理,如何?”
“那我乖乖跟你們走,你會放了我?”文品貧嘴道,“我希望我的牢房每天都有茶水喝,還有牛肉加餐。”
他邊說廢話,邊借機(jī)從窗子的一角偷窺,看到門外正立著一個手持鏈鋸的機(jī)器人,而林哲就被那機(jī)器人用圓鋸架住身體。
有點(diǎn)難辦了。
只聽尹天縱回答道:“這是自然,只不過我不能保證,你還能完好無缺地回到家里。”
“這樣不成,現(xiàn)在我覺得……應(yīng)該給你個永生難忘的教訓(xùn),這樣你才會老老實(shí)實(shí)放開我的朋友了。”
“教訓(xùn)?”尹天縱仿佛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有意思,你覺得,你能從我的督察手下救人?”
“誰知道呢?也許可以試試?!?p> 文品咬緊牙關(guān),他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行。
剛來到這個世界,是林哲無數(shù)次地幫助他,其他人可以不管,但再怎么樣,朋友必須得救,這是原則。
文品握緊利刃。
仿佛感知到了他此時此刻下定的決心,腦海那低沉的聲音終于吟誦道:
渡鴉之主,三眼之王,您的眼睛洞悉過去,知曉未來……阻擋狂獵者,必殺之……
尹天縱也拭目以待,想知道對方到底想如何擊敗他手下的機(jī)械督察。
“那我數(shù)三聲,你若不敢出來,我便先鋸掉這家伙的腿,再砍了他的手,然后,我們親自來找你?!?p> 尹天縱放下狠話,饒有興趣地期待著文品的表現(xiàn)。
“三?!?p> 他看著鐘樓的窗戶打開了,嘴角不由得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二?!?p> 里面飛出了一群被驚動的黑色鳥兒,看來,他很快就要出來了……
機(jī)械督察也立刻察覺到這一點(diǎn),身后“興奮”地冒出滾滾蒸汽,隨時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
尹天縱露出一個殘忍而不經(jīng)意的微笑。
“一……”他故意將這最后的數(shù)字拖得長長的,“看來,我只能……”
尹天縱話音未落,身旁的馬車卻忽然間開啟,緊接著喉頭一涼,一把鋒利無匹的匕首悄無聲息地架上了他的脖頸。
“我不需要對付你的機(jī)械督察,我只需要對付你就行了。”
尹天縱定神一看,不知何時,文品竟已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馬車?yán)铩?p> “你是怎么辦到的?”尹天縱依舊保持著鎮(zhèn)靜,但難以掩飾其目光中流露的驚愕。
文品另一只手拔出尹天縱腰間的手槍,對著皮箱上的儀器毫不留情地連開幾槍。
“很可惜,按察司的人也會判斷失誤?!?p> 儀器應(yīng)聲破碎,化作廢鐵。
機(jī)械督察也仿佛失去了動力,無力地垂下那條鋼鐵的手臂。
“你一直都躲藏在馬車周圍?”
尹天縱來了興趣,就像遇到了對手一樣激動萬分,“告訴我,你是怎么辦到的?”
那些列陣排槍的黑衣衛(wèi)聽到了槍聲,一個個朝著馬車移動了過來。
文品沒有回答尹天縱的話,只是將匕首貼近了尹天縱的脖子,刀鋒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叫你的部下全部撤出廣場。”文品幾乎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尹天縱聽了反而大笑了一聲,沒有想象中那么難纏。
他一臉輕松地對部下喊道:“你們所有人都退出去,我要和這位朋友好好談一談?!?p> 黑衣衛(wèi)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甘心地一個接一個退了下去,沒有人知道文品是怎么進(jìn)到馬車?yán)锏摹?p> 明明剛才所有人都盯著鐘樓,聲音也確實(shí)是從鐘樓里發(fā)出來的,可不知怎的,嫌疑人就直接越過了槍陣和機(jī)械督察,出現(xiàn)在了馬車的位置。
狙擊班的黑衣衛(wèi)試圖救人,他們計劃著躲在暗處將文品一槍爆頭,但是文品離尹大人太近了,很容易誤傷。
文品的感官察覺到有人依然躲藏在周圍,于是他不客氣地喝令道:
“我說的是所有人,包括狙擊手?!?p> 黑衣衛(wèi)們徹底震驚了,心里不禁冒出一個巨大的疑問:嫌疑人是怎么知道有人躲藏在暗處的?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币炜v就差鼓掌了,他笑吟吟地命令部下,“你們都退下吧,該回警署的,就回警署?!?p> “可是大人……”
“哎呀,我說了,我很享受跟一名強(qiáng)者的深度交流?!币炜v不耐煩地說道。
黑衣衛(wèi)們這才慢吞吞地撤出了廣場。
“然后呢?你想干什么?”尹天縱故作好奇地問道。
文品懶得搭理他,朝林哲和鐘樓的方向大喊:“你們趕緊離開這兒!”
林哲見到周圍的黑衣衛(wèi)們?nèi)砍纷吡?,機(jī)械督察眼睛里的紅光也已經(jīng)熄滅,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他果斷地逃離了此處。
走的時候,還不忘記向馬車的方向豎起一根大拇指。
等到文品看到方錦臣也帶著小禎離開的時候,文品才慢慢把手槍塞回尹天縱的槍套里。
文品手中的利刃更加深入了幾分,脖子上淺淺的血痕變成了一道更加明顯的傷痕。
嗅到血液的腥味,文品內(nèi)心的渴望一瞬間爆發(fā)了出來。
聲音也變得愈發(fā)雜亂:殺了他……殺了他!吸干他的血!
心魔如同在貪婪舔舐著雙唇,原主的意志不停強(qiáng)迫他動手,要他割斷尹天縱的喉嚨!
沒錯,這就是你想要的,低語說,讓他的生命如同沙漏一般流逝。
可是,文品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這么做,無論出于理性,還是原則。
如果殺了按察司的人,那么將后患無窮。
“現(xiàn)在就剩你我兩人了?!币笕四腿藢の兜卣f著,“怎么?不殺了我?”
文品的匕首不停顫抖。他恨不得一刀殺了尹天縱這瘋子。
可最后。
“我和你不一樣……不會亂抓人,也不會濫殺無辜?!?p> “哦?”
文品竭力保持語氣平穩(wěn)地回復(fù)道:“我只是告訴你,我不殺人不放火,即便是瘋子我也會禮讓三分……但假如你們欺人太甚,我也必定原樣奉還?!?p> 尹大人的雙唇微微顫動,想要說些什么。
然而脖頸的那一道冰涼已然消失,再回過頭的時候,文品已經(jīng)走下了馬車。
尹天縱露出一個陰險的微笑,當(dāng)即拔出手槍,鉆出馬車!
但只見偌大的廣場上,除了閃爍的路燈外,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人也沒有。
尹天縱走到駕駛座旁邊,問那駕馬的黑衣衛(wèi):“剛剛下車的人呢?”
黑衣衛(wèi)搖搖頭,表示自己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尹天縱聳聳肩,把手槍塞回槍套里,無所事事地活動了一下筋骨。
他口中喃喃地說道:“這樣的對手,才比較有意思啊……”
“那我們該怎么辦,大人?”
“今天他們犯的事情,暫時一筆勾銷?!?p> 尹天縱簡單回答道:“不過若有下次,我會用最大的驚喜,來好好回報一下,他今日的‘不殺之恩’?!?p> 說完,尹天縱宛如找到玩物的孩子一般舔舐雙唇,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笑。
整個太平區(qū)恢復(fù)了穩(wěn)定的光照。
他抬頭看著寒空,一行漆黑的鴉影掠向星辰。
他喃喃自語:“狩獵……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