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農(nóng)民與演員
方白今天一天都是光榮的,至少在他扛著鋤頭,借著月色,在毛妹陪伴下回家的時候還是很開心的。
代價就是他很餓,而且全身酸軟無力。
如果不是經(jīng)常開小灶,體能相較于營養(yǎng)不良的土娃好上許多,他可能就要爬著回去了。
“別跟我了,你會害死我的?!彼俅瓮崎_了毛妹的攙扶。
他的“朋友”很多,但都是崇拜他的小屁孩,也不會在這個點出沒。錯誤的估算了時間,干完了自己家的田地,不知不覺就到晚上了。
“不……”毛妹明顯害怕方白,被拒絕了就黏在他屁股后面。
“你沒吃飯嗎?”
“沒……”
“你今天的臭味沒有這么濃,肯定沒翻到垃圾桶,你看你,吃垃圾都吃不上熱的……”
方白嘲諷道,他今天話有點多,想要分散身上的疲憊。
但可惜,連嘲諷都是對牛彈琴。
“今天沒有人吃剩……我不想麻煩阿婆……”毛妹看起來有些低落,但事實上,當她靠近方白兩米內(nèi)沒有被驅(qū)逐,已經(jīng)讓她很開心了。
“亞斯倫?!?p> “別叫我亞斯倫,叫我諾斯,或者白,都可以?!?p> 方白不知道亞斯倫是什么意思,總感覺被一個受排擠的半獸人這么叫,實在是件不美妙的事情。
“好的,拜……”畢竟是不同的語言,她的發(fā)音還是有些別扭。
“還有,下次別靠我這么近,你身上又臭又臟,而且還有跳蚤,你的毛真該理理了?!狈桨紫訔壍脑俅瓮崎_毛妹。
這小丫頭和自己聊兩句又飄了,離自己越來越近。
“我的毛?”
小丫頭掀開帽兜,扯開那件油光發(fā)亮,臟成抹布的衣服。
方白才第一次仔細看到這丫頭。
就一個字,臟。
大概可以看出人形,腦袋看著像是長著人類五官的野獸頭,但莫名其妙的可愛,小虎牙和碧綠的大眼睛很是吸引人眼球。
不過身上的毛粘在一起,如村口的大狼狗,看著讓人反胃。
而且方白可以確定,這丫頭身上的跳蚤估計是一個恐怖的數(shù)量。讓他不由的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站遠了一些。
小毛妹很是敏感,對別人目光很在意。
尤其是自己身上的野獸特征,這讓她情緒又低落了下來,大眼睛里帶著霧氣。亞斯倫也討厭這樣的半獸人嗎……
“明明挺可愛的,弄得這么臟!離我遠一點!”方白捂著鼻子了,揮手驅(qū)趕毛妹,他絲毫不覺得自己能抗住跳蚤帶來的傳染病。
“可……可愛?”
毛妹愣了一下,忽然喜笑顏開,下意識的就靠近了方白。
“我說了!離我遠一點!”
……
就這么一路吵鬧著,很快就到家門口了。
月色下,屋子里隱約有明黃的光在跳動,但卻沒有人
小路對面的鄰居古德拉開窗戶,提醒了一句:大?;貋戆咽澄锱镁腿ジ苫盍?,讓方白別擔心。
大牛在稅務(wù)官那里包吃包住。
看到陌生人,毛妹悄咪咪的準備離開,她靠近村民面前,不是被驅(qū)逐就是辱罵,看到村民下意識的就會逃離。
但一只同樣稚嫩的手拉住了她,讓她愣了一下。
“去吃飯,再洗個澡!”方白的語氣不容拒絕。
毛妹掙扎著想要逃離,急得快哭了,她真的很害怕接觸村民,這幾乎是本能。
方白則有些無語,自己拿刀抵她脖子上都沒掙扎,見到其他人就怕成這樣。
強拉著毛妹吃了一頓,,他點起小火爐,煮了一鍋熱水。
窗外月色正好,蟲鳴陣陣,飛蟲被火光吸引,聚攏在燈光下,迎向火光。
“脫掉……臟死了,不洗一下別再我這呆著。”方白把洗澡用的木桶抬出來,還有一些在山上摘的草藥。
鄉(xiāng)下的小孩沒有什么害羞的概念,光著屁股在河里游泳也是常有的事情。
先用清水給她大概沖洗了一下,倒出一大桶黑水。
拿出一個刷子,又刷出了一大桶的黑水,密密麻麻的淹死了一大群跳蚤。
看得方白頭皮發(fā)麻。
最后才是藥水沐,讓她將昨天被自己砍傷的手抬起,方白拿刷子繼續(xù)刷。熱騰騰的水里又出現(xiàn)了一大批死蟲子。
最后再上了一桶熱水,水才變輕了下來。
毛妹身上的毛發(fā)也重新變得柔順了起來,看起來確實是個萌物。宛如動漫里的貓耳娘。
“你接受了我的恩惠,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嗎?以后我的命令你必須聽!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大!”
方白警告道,經(jīng)過今天的勞累,自己或許需要一些幫手,不然一個人累死累活的,什么事情也辦不成。
其實他一直想要個幫手,只是他才十一歲,放再前世也不過是個小學(xué)生,找不到適合的可以指使的人。
“你要奴役我嗎?”毛妹再次說起了這個話題,準備穿上衣服。卻被方白攔了下來。
“別穿這個,要么扔了,要么自己拿去洗,別一天臟兮兮的。”他挑了一件自己穿著有點小的舊衣服。
“不是奴役,是合作,明天我告訴你該怎么做。”
“好……”聽到不是奴役,毛妹神色反而黯淡了下去,抱著衣服離開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不知道今晚又去那個角落睡,估計很快就弄得臟兮兮的了吧?方白躺在床上想著,讓毛妹成為自己的助手,他也是思考了很久。
弊端很大,但也確實有好處。
毛妹幾乎沒有人管,在山林里可以上躥下跳,人人鄙視她,但只要不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線之中就是個小透明。
但讓別人知道自己和毛妹走得很近,村民很可能會排擠自己,歸到異類之中,不方便行事。
解決的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別讓其他人知道就好了。
這有點利用毛妹的意思,但沒辦法,誰讓方白是個混蛋呢。
……
第二天,方白身上的擔子輕了許多。
公地不需要一直照顧,只需要照顧好自己的地就可以了,強忍著肌肉的酸痛,一上午就忙完了。
回到空蕩蕩的家中,方白弄了吃的。
大牛還沒有回來,這讓他有些著急,連一群小孩浩浩蕩蕩的來找他講故事都沒有理會。
“天天都這樣嗎?大牛還沒有回來,我有點害怕……”方白盡量表現(xiàn)得像一個小孩,詢問著自己的鄰居。
這兩天的勞作,讓他和許多大人熟悉了起來,村民們都對這個任勞任怨的木匠兒子有個挺好的印象。
甚至拿來教育自己的兒子:“看,這就是別人家的孩子?!?p> “過兩天就回來了,但你千萬不要去看……”古德給方白倒了一杯水,給同住一起的牛栓到了一邊。
他是沒有【身份】的,只是普通的村民,沒有資格將牛托養(yǎng)到牛倌家里,只能讓牛同住一屋。
與此同時還有自己的婆娘、老母親、九歲的女兒、十四歲的兒子。
屋子里的氣味很不好聞,但方白忍耐了下來,坐在桌子旁,看著就像個乖孩子。
“多給你一個碗。”古德他婆娘笑瞇瞇的給方白加了個木盤。他回了句謝謝,又得到一陣“有禮貌”“主的孩子”之類的夸獎。
主要是方白提的一枚雞蛋,讓許久沒有聞過葷腥的古德家都很高興。
古德坐了下來,他面前有三個碗,他兒子有兩個碗,老母親、女兒、婆娘面前都只有一個碗。
碗的數(shù)量決定分到食物的多寡,這取決于家庭地位,也取決于勞動能力
干活的人更需要食物,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不然全家都得餓死。
算是方白在面前世界接觸到的餐桌禮儀吧。
“如果你靠近工地,可能要被指使去干活,不會拉著你不放,但很麻煩,而且不給吃的,還可能挨老爺們的打嘞!”
古德給方白解釋著。
“在秋天的之前肯定能干完,木匠久一點,但待遇也好,大牛這是遇到了美事嘞,我要是也有一個身份就好了……”
這個世界的人很在意身份,上面的老爺、貴族、官員就不用說了,哪怕是平民之中也有身份。
低賤的就是拾糞人、趕路人、賣貨郎、獵人之類沒有土地的人,中間的就是農(nóng)民,好一點的就是木匠、把式、泥漿、皮匠有土地也有一技之長的人。
更上就是牛倌、賬房官、警衛(wèi)、有土地,也有一定權(quán)力的人,可以稱之為老爺。
而牧師、稅務(wù)官、警衛(wèi)隊長、之類的已經(jīng)是真正的老爺了,有土地,有權(quán)利,不需要自己耕種,而且生活并不完全依靠土地。
奴隸、農(nóng)奴、野民、流民這些都不算再“人”的范圍內(nèi)。
……在難以忍受的氣味中,方白笑容滿面的在古德家吃了午飯,臟兮兮的環(huán)境讓方白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一口一個元素周期表。
好在他的胃適應(yīng)這個世界的食物已經(jīng)適應(yīng)得差不多了。
不然他也活不下來。
這也是必要的人情接觸,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他不算小了??梢蚤_始準備學(xué)手藝,接觸耕種的事情了,熟悉流程。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呼……”吐出一口濁氣,再深吸一口略帶牛糞味的清新空氣,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其實小時候大牛家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但在方白長大一點后,深知衛(wèi)生重要性,才讓大牛家變得整潔干凈了起來。
“去找牧師吧,兩天沒找他了,做戲做全套吧?!狈桨兹嗔巳嗄槪罱K將臉部表情定型為迷茫。
回憶了一下禱告詞,他“心事重重”的往村子里的小教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