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戈佛特茲呆立在原地，看著不遠處亂哄哄的場面。
他的主人早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黑影，正趴在泥濘的地上似乎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而之前一直旁觀的眾人，他認識的，不認識的，正圍在黑影周圍，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么。
就在威戈佛特茲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看到那個黑發(fā)法師徑直走到了他的身旁，轉(zhuǎn)身與他并肩而立。
“不去幫一下你的主人么？”法師冷不丁地說道，手里擺弄著一個造型奇特的號角。
“啊？”威戈佛特茲愣了一下，側(cè)頭看向旁邊的青年，看到對方正從號角中倒出一些堅果和干果。
威戈佛特茲沉默著，最終還是沒有作答。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戰(zhàn)斗么？
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連時間在這些生物的手中都變成了可以操縱的武器。
逃跑么？
除了周圍被籠罩在護罩里的區(qū)域，外面整個世界的時間都停止了。
他現(xiàn)在更是沒心情做任何事情。
那份所謂的契約打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整個契約中與他相關(guān)的部分都已經(jīng)被燒得一干二凈。
他本以為自己是一顆籌碼，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籌碼都不算。
“之后你想做什么？”黑發(fā)青年吃了一顆堅果，嘴里咯吱作響。
“去死吧...”他答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我說我自己。”
那個鏡子大師是他的主人，他有一種感覺，自己的生命是和對方鏈接在一起的。
黑發(fā)青年點了點頭，把號角遞到了他的面前，似乎想要分享里面的食物。
“謝謝?！?p> 他沒有拒絕，從號角中拿出了幾顆葡萄干，放在嘴里咀嚼了起來。
酸甜的味道充斥著味蕾。
威戈佛特茲瞪大了眼看著手里那幾顆干癟的葡萄。
他曾經(jīng)是術(shù)士兄弟會里的大術(shù)士，在一百多歲的人生里閱遍人間浮華。
他品嘗過這個世界所有的美食、美酒和美色，卻從來不知道普普通通的葡萄干可以如此的美味。
男術(shù)士苦笑了一聲。
死亡悄然改變了一切。
“我的愿望是...”一個女聲吸引了威戈佛特茲的注意。
他抬頭望去，看到葉奈法正在對地上的黑影高聲呼喊著，那個女術(shù)士的嗓門敞開了比男人都洪亮。
“我要恢復(fù)生育能力！”
威戈佛特茲輕笑一聲。
葉奈法的愿望還真是意料之中。
由于混沌能量對某些特定器官的腐蝕作用，大部分女術(shù)士都不能生育。
但還是有一些極端的特例。
比如他自己。
他從小就被父母拋棄，跟著一些德魯伊流浪四方，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術(shù)士。
這也意味著他是一名、也可能是當(dāng)今世上唯一的一名【源術(shù)士】。
他的體內(nèi)天生存在“法源”，在別的術(shù)士還在努力學(xué)習(xí)操縱周遭的混沌能量時，幼年的他就能夠使用體內(nèi)的“法源”施法自如了。
一陣白光閃過，
威戈佛特茲看到葉奈法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臉上隨即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那個愿望似乎被毫不打折地實現(xiàn)了。
他看到女術(shù)士和杰洛特擁抱了起來。
只不過獵魔人的表情有些復(fù)雜。
“聽說你也吃過女術(shù)士的虧?！币贿叺暮诎l(fā)青年又把那個號角遞過來了。
“啊，是...”威戈佛特茲接過了號角，往手中倒了些蜜餞：“年輕時的傻事。”
他看向那個與自己有著無數(shù)共同點的獵魔人，對方正面露難色，對著鏡子大師許著與女術(shù)士相同的愿望。
自己和白狼都和女術(shù)士有過感天動地的情緣，只不過自己的無疾而終，還因此真正當(dāng)上了術(shù)士。
兩人的母親也都是女術(shù)士，如果沒有青草試煉的話白狼大概也會成為一名強大的源術(shù)士。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能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己。
那大概是另一個時空里的自己。
一個自己永遠都無法驗證的可能性吧。
想到這里，他主動開口問道?！澳銈兡兀恐笠鍪裁?？”
“去找希里。”黑發(fā)法師吃了一顆堅果，淡淡地說道。
“呵呵...”威戈佛特茲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祝你好運。”
這世上沒什么人比希瑞菈更難找了。
對此他深有體會。
“我的另一個愿望...”他看到杰洛特蹲在那個黑影身前，聲音低沉而洪亮：“讓希里立刻回到我們身邊?！?p> “Wacrasum...我做不到...她太遠了...darugzzua...”趴在地上的黑影尖叫了起來：“我不知道...我做不到...”
威戈佛特茲搖了搖頭。
這個鏡子大師遠非無所不能。
他身邊這個黑發(fā)法師之前就嘗試了幾個愿望，雖然都是他聽不懂的東西。
什么“恢復(fù)帕托斯”、“滅絕血肉魔”、“復(fù)活愛葛莎”、“找到地球”等等，但結(jié)果無一可行。
鏡子大師在聽到“地球”兩字時還狂笑了起來，說了一些他完全聽不懂的話。
法師最終只拿到了那個造型奇怪的號角、一個樸實無華的酒瓶，還有一個丑陋的黑色馬鞍。
此時那個法師對眼前的一幕自然也毫不驚訝，繼續(xù)若無其事地吃著堅果。
“威戈佛特茲，我有些好奇，你以前為什么對上古之血如此念念不忘？”
這個有些尷尬的問題讓男術(shù)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看了看手中號角，里面依然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匮b滿了各種食物，似乎從未減少過。
“為了..”術(shù)士抬起頭看向夜空，卻欲言又止：“你大概不會理解?！?p> 他思考時最喜歡看著天空，看著星星。
然而此時那個半透空的護罩依然遮蔽著所有人的頭頂。
星空一片模糊，如同湖面上虛幻的倒影。
小時候的他一直好奇星星到底是什么。
當(dāng)他知道那是無數(shù)世界時，他已經(jīng)成為了世界上最強大的術(shù)士。
北方諸國以他為尊，南方的皇帝許諾他半個世界。
但那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心底真正渴望著什么。
直到他聽說世上存在著一個叫做【上古之血】的東西。
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那也是他之后的半個人生都在苦苦追尋的東西。
他也為此做了無數(shù)傷天害理，乃至殘忍獸性的事情。
他最早找到了落魄的恩希爾·恩瑞斯，成為了王子最仰仗的智者。
正是在他的引導(dǎo)下，恩希爾才在某個雨夜以意外律為報酬救助了落難的辛特拉國王。
恩希爾那個毫無經(jīng)驗的刺猬也正是他的諄諄教導(dǎo)下成了情場高手，讓辛特拉公主死心塌地，甚至未婚先孕誕下了希里。
他欺騙過無數(shù)人，傷害過無數(shù)人。他親手把葉奈法折磨到死去活來，也用法術(shù)眨眼之間讓上百人死于非命。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上古之血】。
那個唯一能讓他離開這片束縛著自己的該死大地，遨游群星的【上古之血】。
想到這里，一個疑惑突然從威戈佛特茲心中升起。
他轉(zhuǎn)頭看向了身邊的青年，那個來自群星的法師：
“你為什么要尋找希瑞菈？”
“順便而已。”
“哦?！?p> 就在這時，威戈佛特茲看到那個陌生的男精靈慢慢走到了鏡子大師面前。
“我對閣下的處境深感抱歉...”那個精靈蹲下了身子，禮貌地說道：“如果閣下能重新打開世界之門——艾德·蓋斯，我族將感激不盡...”
威戈佛特茲不知道世界之門是什么，但隱約覺得是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Wacrasum...我做不到...”地上的黑影聲音時而尖銳，時而陰沉。它在地上來回翻滾，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那個精靈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了一邊，臉上寫滿了失落。
威戈佛特茲又看到其余幾人交頭接耳了一陣，葉奈法和杰洛特還瞥了自己一眼。
緊接著特莉絲緩緩開口，聲音洪亮而清晰：“我的愿望是復(fù)活維瑟米爾?！?p> 這一次愿望生效了。
周圍的陰影匯聚在一起，從中走出了一個頭發(fā)灰白的老頭。
“杰洛特？葉奈法？你們也死了么？”老頭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疑惑地看著周圍的眾人：“還有特莉絲，怎么連你也死了？”
獵魔人卻直接抱住了一臉迷芒的老頭。
威戈佛特茲輕笑了起來：“我剛剛也這么傻么？”
黑發(fā)青年法師的臉上同樣掛著微笑：“半斤八兩?！?p> 男術(shù)士聳了聳肩，咬了一口手中的水果干。
鏡子大師的黑影不斷地飛散，又不斷地聚合，似乎想要努力地逃跑，卻依舊被牢牢地束縛在原地。
大概是已經(jīng)摸清了規(guī)律，之后的愿望越來越順利。
那個精靈賢者艾達·艾敏復(fù)活了自己的父母。
那個滿臉傷疤的陌生男人復(fù)活了自己的妻子，那個抹著濃重?zé)熝瑠y的女人復(fù)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自己丈夫一個大大的巴掌。
那個男精靈想要復(fù)活上古之血的鼻祖——勞拉·朵倫，但卻因年代太過久遠而無法實現(xiàn)。
他又嘗試了幾個其他的選項，包括一個叫做奧伯倫的精靈王，但卻無一可行。
有些自暴自棄的精靈最終許愿讓自己長高了兩寸。
然而隨著一個個愿望被實現(xiàn)，威戈佛特茲看到地上的那個黑影也越發(fā)模糊起來，似乎正在慢慢地消散。
與之一同消散的還有自己的意識。
“看來時間到了。”他語氣輕松，努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惡貫滿盈的他還是要面對最終的命運。
“是啊，時間到了...”黑發(fā)法師從他手中拿回了那個號角：“還有什么最后的要求么？”
最后的要求？
威戈佛特茲環(huán)視周圍，透明的護盾依舊籠罩著整個十字路口，但外面的世界似乎已經(jīng)恢復(fù)了生機。
“能否...”他指了指天空：“讓我最后看一眼星空？”
黑發(fā)青年詫異地看了自己一眼，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打了個響指。
半透明的護盾瞬間消失，原本模糊不清的夜空再次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無數(shù)的星星在黑暗中閃爍著，遠在天邊，卻又仿佛觸手可及。
美得...令人心醉...
“真想...”他喃喃自語著：“去那里看看啊..”
視野逐漸朦攏，星空模糊了起來，群星仿佛沉入了幽深的湖底之中，再次離他遠去。
黑暗襲來，冰冷包裹住了他的身體。
意識逐漸消散。
死亡終于再次降臨。
“喂，沃特·派迪克?！蹦莻€青年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之中響起：“你的這位代理人辭職了...”
隨著法師的言語，威戈佛特茲感到有什么東西從自己的身體里離開了。
模糊的視野之中那個黑影顫抖了一下，然后伴隨著一陣扭曲的哀鳴完全消散了。
那個黑發(fā)青年的臉龐在視野中逐漸清晰了起來：
“威戈佛特茲，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這一次...”
他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肩側(cè)：
“莫再把湖中倒影，錯當(dāng)漫天繁星了。”
厄運逆鱗
世界BOSS(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