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路燈下影晃晃的街上就已經(jīng)人聲嘈雜,年末了,各種賣的買的都想趕個早集。阿芬媽也早早拆開門板,捅開爐子把昨天的剩飯和剩的一點(diǎn)炒菜頭片一起煮了半鍋湯飯,等老頭子和小兒子吃了,好上工上學(xué)。阿芬也下來幫著擦了鏡子抹了椅子,清掃了疙角旮旯的頭發(fā)渣,又把熱水壺添滿燒水。
“芬,你吃點(diǎn)湯飯”看到阿芬主動下來幫忙,阿芬媽心情也好了很多。
阿芬說不想吃。阿芬媽看看天還早,對阿芬說“你看到門,我去買點(diǎn)東西”說完出了門,轉(zhuǎn)到街頭工礦商店對面農(nóng)貿(mào)市場,也就是一個大點(diǎn)的岔路口,各種各樣農(nóng)戶商販自動在邊上擺賣的地方。找到一個面前擺了十幾個雞蛋的面前“你這蛋咋賣?”
賣雞蛋的看看腳邊的蛋,抄在袖子里的雙手沒動“一毛錢一個”
“辣么貴,八分,賣不?賣我就一哈全撿了?!?p> “不賣?!辟u雞蛋的毫不猶豫。
阿芬媽又看了幾家,有的一毛一,有的一毛二,距她心里價都貴。繞了一圈,心里煩,不由得嘴里嘟囔“個個都貴,當(dāng)卵蛋邁?以為街上人的錢就那么好拿”
走到賣肉的攤邊,翻弄這塊,翻弄那塊,七毛六一斤,太貴了??戳税胩?,買了五毛錢的豬肝,半籠。提回家。
回到家,看到阿芬坐在爐子邊捂手,把豬肝掛在碗櫥邊釘子上“中午撈點(diǎn)泡蘿卜炒豬肝,今天喊你大嫂上來幫哈忙,人多的時候我個人忙不過來,你在樓上幫到看哈倆娃兒”
天大亮了,顧客還沒得上門的,大兒媳也沒上來,阿芬媽看見隔壁已經(jīng)進(jìn)去一個老頭在剃頭了,瞅了阿芬一眼,不由得心煩:“今年啥年哦,凈出些流年不利的事......”
阿芬聽她媽嘟囔,說“媽,大早上的...我上樓去了”
“你又上去咋子?看到馬上上人了,你大嫂說好的今天上來幫我哈到現(xiàn)在也沒來,你幫哈忙不行???又沒挺身大肚,你怕啥?就指望年前,一個個光吃不做,把我這把老骨頭累死了,看你們一個個的去喝西北風(fēng)”阿芬媽氣不打一處來,低聲暗挫牙。正在這時,看見微她媽走到店門口。阿芬媽愣了愣,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微她媽進(jìn)來直接拿了個木凳返身朝店門口一放,面對著街面二郎腿一翹,沉著臉。
“你要坐進(jìn)來坐。門口本來就窄,你堵在店門口,你讓顧客一哈來了啷個進(jìn)來?”阿芬媽暗覺不妙,街上人來人往,她不得不低聲說。
“進(jìn)去咋子,有啥好招待我的邁?就在這說。你不是一趟趟跑我們家去不要臉不要腚要個說法?我今天來,就是當(dāng)面鑼對面鼓當(dāng)?shù)饺撕湍阏f清楚的”微她媽高聲對著街上行人。
阿芬一看,急忙上前“娘娘,有話進(jìn)來....”
“走開點(diǎn),你別挨我近了。到時候又說我把你碰了,你肚子里的私孩子有個好歹賴上我可不得了!”微她媽對著當(dāng)街嚷嚷。過往匆匆的行人有些駐足,有些漸漸圍攏來,看熱鬧的人啥時候都多。
阿芬羞惱不堪,沒料到這個以前笑成一張菩薩臉的娘娘今天翻臉就像不認(rèn)識,她眼淚狂飆而出,轉(zhuǎn)身用袖子捂眼睛奔上樓去了。
“你個惡雞婆,你說的啥子?大清早趕場天你B嘴翻翻你是來鬧事的邁?啥私孩子?哪樣私孩子?你全家都是私孩子。你男人貪污不說,還搞破鞋,坐牢了哈?左鄰右舍哪個不曉得你,這些年就靠暗門裹漢子偷人養(yǎng)全家。最不要臉連男人兄弟被窩都鉆,你當(dāng)哪個不曉得邁?”阿芬媽也站出來當(dāng)街一只手捏成拳朝另一只伸著的巴掌心啪啪響,一邊揭微她媽瘡疤。
“你個老雜毛,從年輕就克死男人....乍卡賣,賣到農(nóng)村去,大女十三歲就跟你學(xué),賣得更遠(yuǎn),不曉得賣哪去了吧?連個音信都沒了吧?大兒子傖墳掘墓干斷子絕孫的事,遭派出所抓,哭得啥一樣來求我,找我借錢。我也是心軟,看你一家造孽不過,把錢借給你。你說說,你到哪家能接到一分一厘?我好心喂了狗!現(xiàn)在又教你小的女不學(xué)好,見個男人就朝上撲,現(xiàn)在私孩子揣肚子里了。來賴我兒,你是黑了心,不想還我錢就明說!不要臉”微她媽邊拍大腿邊指指咄咄對眾人唾沫星子四濺地說。
兩個女人在理發(fā)店門口各說各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都想壓過對方好讓一眾看熱鬧的只聽清自己的聲音。門口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阿芬媽氣的蠟黃的臉漲的泛起青紫,人群里突然看見大兒媳抱著孩子站里面,又急又惱,撲過去朝起拽微她媽“你給我滾!你個娼雞婆,你咋有臉坐我家板凳,這里連你站的地都沒得。老少一窩賣貨!”
微她媽又高又壯,起身直接把阿芬媽推了個趔趄,一腳把木凳踢一邊,前面圍著近的有人蹦起來躲開滑過來的木凳“神仙打架不要凡人遭殃撒”依舊舍不得不看這熱鬧,興致沖沖的看著眼前倆老娘們翻爛帳。
阿芬媽畢竟年歲大一些,身子也瘦哪里是微她媽的對手,眼見打不過,這樣鬧下去,今天趕場天的生意又泡湯了,偷撇了一眼隔壁,發(fā)現(xiàn)里面塞滿了等剃頭的人,等著的也都伸個脖子朝這邊看。不由心下慘絕,坐在地上指著微她媽就哭罵開了“你這個暗娼門子全家老少不得好死的,你這是逼死人命不算完,好,今天就隨了你的意。想鬧是不是,你以為你來鬧我就怕了你?你家那個癟犢子也沒得好。不信就試哈,我潑上這條老命不要了,到時候看哪個披麻打幡!看哪個賠命!”
人群里的大兒媳此時見實(shí)在不對了,擠出人群一只手抱著孩子,一只手來拉婆婆“媽,你起來,有啥事總是要解決”順勢也不管婆婆起來不起來直接把懷里的孩子塞給婆婆。轉(zhuǎn)身又對眾人說“都各自去趕場了,有啥看的”回過頭來到微她媽面前“娘娘,今天啥事我也不曉得,不要鬧了,你看這么多人鬧起也不好看。要不,進(jìn)屋去啥事好好說”
“說個屁。我還忙得很,沒啥說的。啥事?你各人問你媽那老不正經(jīng)的,凈教各人女偷漢子本事的。想賴我錢不還,潑上批臉不要!虧我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遇到這種?!蔽⑺龐屵呎f邊分開人群徑自昂頭挺胸走了,走了。
眾人一看,沒熱鬧了也都逐漸散開。阿芬媽猶自坐地上,懷里的小孫女扭身張手要自己媽媽抱,大媳婦把孩子抱過來,對婆婆說“你就坐這里邁?還不起來,人家都走。今天不做生意了?。俊?p> 阿芬媽爬起來,拍拍屁股后面,進(jìn)了屋,這才嗚嗚哭了起來“哭啥子嘛,有啥哭的。咋子回事?你說我聽看”大媳婦抱著孩子站一邊。
阿芬媽伸袖狠狠擦了擦眼睛,忽然想起爐子上水壺?zé)乃?,揭開蓋一看,差點(diǎn)燒干了,急忙提開,蜂窩煤已經(jīng)暗淡下去,爐子也要滅了“唉,你把孩子送樓上讓阿芬照到,我先生爐子”把最上面燃盡了的蜂窩煤用火鉗夾出來放在地上,拿了兩塊最里面角落放著的木柴,丟進(jìn)還有點(diǎn)火氣的爐子里,又把水壺添滿水放上去。一股煙就由淡到濃開始繚繞而上到屋頂撲散而開,不一會屋里就煙氣繚繞。
微她媽這倆天被阿芬媽跑家里去,昨早一大早就一肚子悶氣去上班。一起上班的看她臉色不好,一問才知道(當(dāng)然微她媽各種訴說自己好心反被訛,說阿芬媽就是不想還錢,教唆自己女兒跑去兒子那里,明明有男朋友還勾引兒子。肚子里揣起了,居然誣賴事自己兒子的。現(xiàn)在兩娘們不要臉還一趟趟跑家里騙死騙活)同上班的婦人也是生怕事情鬧不大,給她出個騷主意“她能去你家鬧,你就不會去她那里鬧?。磕闩律??揚(yáng)鬧出來總是她家女沒臉見人你怕啥?捂到蒙到難道你吃啞巴虧?。棵魈炀褪勤s場天,人多,你就去她家店門口鬧上一場,讓她也曉得你不是好惹的”微她媽瞬間被點(diǎn)醒,于是說好了今天不去上班,打好了去翻天覆地扯開場合鬧翻天的譜。今天一大早趁趕場天也去鬧了一場,心里這口惡氣著實(shí)出了不少。雄赳赳的回了家,中午倆女兒在學(xué)校不回來吃飯,就她自己在家,想來想去,也覺得沒啥胃口,坐在堂屋倒了杯水,晾著還沒喝,門外進(jìn)來一人。抬眼看,原來是孩叔,手里提著一溜半肥半瘦的三線肉。這些年,小叔子沒少補(bǔ)貼家里,有啥事也是和他商量。正想著回頭和他說道說道,沒想到這就來了。
微她媽上前把門關(guān)上,看著這男人把肉拿進(jìn)廚房放下又折過身來,笑吟吟道:“這里才晾的水,正好喝。我也才回來,正準(zhǔn)備喝點(diǎn)水去躺會。一大早的,累得慌”說著去拿了門后掛著的雞毛毯子,在男人肩頭后背掃了幾下。
男人端起喝了一口:“我還以為你上班去了呢,帶著鑰匙呢。準(zhǔn)備午飯做好你就該回來的”又喝了口:“咋就一大早累得慌了?”
微她媽撇了一眼堂屋門縫“進(jìn)屋說”
倆人進(jìn)了屋,微她媽爬上床,直接脫了褲子,里面褲子褲腳有點(diǎn)緊,她伸腿到小叔子跟前:“別提了。還不是宏和阿芬的事,把我氣得”
男人拉著她褲腳,把她褲子拽下來放架子床另一頭,坐在床沿上。
“被窩里暖和電熱毯我開了的,你上來,暖和?!蔽⑺龐尦怖锩媾擦伺?。
男人說:“我把水喝了來,你先說”說著去外間堂屋桌上端起沒喝完的水杯喝了幾口,伸頭進(jìn)來問“你喝不?”
微她媽擺擺手:“現(xiàn)在不喝,你倒杯端過來放這里”她指指床頭一個方木凳。
男人倒了水放凳子上,也脫鞋上了床。和微她媽并排坐在被窩里“咋回事?”
微她媽靠在男人身上,把這幾天的事和男人說了一遍,又說“宏前段時間回來說,那個女不能要。宏和同事同住一間宿舍,她去了就不走,挨到夜里弄得宏同事不好意思,就出去找別的同事搭鋪睡。說給宏帶的禮物,要得晚上才能親自給宏,結(jié)果....唉,我都不好意思說的。拿出條內(nèi)褲說她媽說的,得親自給男人穿上。你想啊,哪家清閨女會這樣?這不是早就有過了才這么抹得下臉面做的事?對了,還有條人造革皮帶,說她媽說的給男人栓腰上男人就不會跑了。這些都不說了,最重要的是,宏說她根本就不是個清閨女,和別的男人有過關(guān)系。他回來說他不要。你看......”
男人沉思了會“他倆這事有多久了?”
微她媽想了想:“中秋節(jié)后好像,應(yīng)該有四個來月吧。咋啦?你覺得那娃兒是宏的?”
“是不是現(xiàn)在都說不清楚了。我覺得,這事不能鬧了。萬一到時候真的鬧出人命來了,咋收場?不管咋樣,他們也是幾個月了,溝子里黃泥不是屎也是屎。死活就說是宏的你能咋辦?現(xiàn)在就是得想想怎么處理這事。”男人思索著說。
“那你說咋辦?”微她媽抬頭看著男人。
“這樣,先讓她把孩子打了,然后大不了你借給他們家的錢不指望他們還了,也就這樣了吧。”
“她麻B的鑲金邁?那可是八百塊錢啊!”微她媽一推男人做起來,忍不住罵。
男人攬過她:“那你想咋地?事已經(jīng)出了,難不成真鬧出人命???不管怎么說,人家總是個女,不出事看熱鬧的多。出了事了,就全轉(zhuǎn)過來說你的。更何況沒法收場,公安派出所肯定要來人。名聲出去了,以后宏還接媳婦成家不?”
微她媽蔫氣了,心里肉疼那八百塊錢,可男人說的也是個理:“好嘛,回頭等她來,看她們咋說再說吧”說完把外襖脫了,狠狠扔向床那頭,哧溜縮進(jìn)被窩把男人往被窩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