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春,漓江的冰面已經(jīng)都化開了。小蓮來到殿下的墓前對我說道:“我就知道你在這里?!?p> 小蓮問我說:“時機(jī)就要到了,你準(zhǔn)備的如何了?”
小蓮讓我學(xué)習(xí)占卜之術(shù),我曾在大焽的若仙殿學(xué)習(xí)過一些,但那些并不足以讓我成為一國之國師,于是小蓮四處尋了些將占卜之術(shù)的書讓我學(xué)習(xí)。我一心想為殿下復(fù)仇,學(xué)起來也很是賣力。
小蓮計劃讓我當(dāng)上大啟的國師,然后假授天意,令啟皇和庾親王反目成仇。
如今的啟皇不信天意是世人皆知的事,我不明白即使如此,為何小蓮依然要讓我成為大啟的國師。更何況,在如今的啟皇在位期間,他不僅沒有設(shè)立國師,他還將上一任啟皇任命的國師斬首示眾。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讓我成為國師呢?
小蓮沒有多說,她只是道:“讓你當(dāng)上國師不是為了讓啟皇相信你,而是讓天下人相信你。”
她又說道:“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你當(dāng)上國師?!?p> 我坐上了趙府的馬車前往趙府,走在路上時竟看見了趙默,他帶著一行人正在朝城門口的方向走去。我掀了簾子叫他,而他似乎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一般望著這邊,他聽見我在叫他,便小跑著跑了過來。
“你這是要走了嗎?”
趙默說道:“行商的人家總是要去各地采購珍奇東西的,現(xiàn)在也開春了,漓江冰化了,正好可以走水路節(jié)省時間?!?p> 趙默問我道:“李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我若是途中遇見了,就給姑娘帶回來。”
我笑著搖了搖頭,我這一生唯一想要的已經(jīng)被深埋在了黃土里,余生我所求只有為他報仇。
這時街上幾個孩童一邊拍著手一邊唱道:“日沒月隱,永夜不晝,魂泣獸嚎,啟滅焽復(fù)。日沒月隱,永夜不晝,魂泣獸嚎,啟滅焽復(fù)……”
我不禁問道:“他們在唱什么?”
趙默也聽到了,他的臉色霎時一變,他對我說道:“姑娘就當(dāng)沒聽見,這絕不是什么好事?!?p> 我像是沒聽懂似的點了點頭,我放下簾子,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時機(jī),就要到了。
等我到了趙府的時候,幾個大夫模樣的人被管家急忙請進(jìn)了府。
我問小廝道:“貴府發(fā)生了何事?”
小廝痛惜道:“是我家大小姐舊疾又犯了。”
“舊疾?”
我想起那日在客棧時趙熾曾對我說過,她自小身體就不好,那次也是為了給她尋醫(yī)趙府才出的商隊。我有些擔(dān)憂,便提著裙子跟了過去。
我未進(jìn)門,只是在門外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里面倒是人頭攢動,我連趙熾的衣角都沒看到。
不多時,一個大夫抹著頭上的汗走了出來,我攔住了他問道:“大夫,趙熾如何了?”
他見我直呼趙府大小姐的名諱,便直接說道:“虛脈,舌苔無色,氣虛體寒,身體無力,先天不足。回天乏術(shù)??!”
后來接連出來了幾人,大致都是相同的說法。趙月眼尖,看到我了就喚了我一聲“李姐姐”。趙夫人問道:“李姑娘,是來看熾兒的吧?快進(jìn)來吧,三月天涼,站外面要凍壞了?!?p> 我走進(jìn)去瞧了眼帷幔后的趙熾,她似是知道我來了,虛弱地悶哼了幾聲。
趙夫人說道:“熾兒知道是你,可惜她現(xiàn)下已無力說話了,姑娘你多多擔(dān)待?!?p> 我本就不在意這些,只是趙府向來注重禮節(jié),這些注意得多了些。
我說道:“夫人,我瞧趙姑娘的病和我娘親的病有些相似,我幼時曾與一位藥師學(xué)過些門道,您不妨讓我替她看看?”
趙熾如今這般模樣,趙夫人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便起身讓我坐了過去,我知她這是默認(rèn)了。
我將四指放在趙熾的脈搏上,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和眼內(nèi),確實和那些大夫說的一樣。我又想起每次見到趙熾時她都會忍不住地咳嗽,只不過她是個端莊的人,每次都會用帕子捂著嘴。只是現(xiàn)在想起來卻感到一絲奇怪,我從未見過趙熾用過相同的帕子。
我問道:“趙夫人,趙姑娘可是時常會咳出鮮血來?”
趙夫人一下子繃緊了神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猜趙夫人并沒有將此事告知其他大夫,而這卻也是最關(guān)鍵的癥狀。
趙夫人支支吾吾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禁嘆了口氣,我明白趙夫人為何不如實告訴大夫趙熾的病情,畢竟這種病很容易和世人避之不及的咯血癥混淆在一起??墒勤w夫人不如實告知病情,很可能會讓趙熾不治而亡。
趙熾輕飄飄地拽了拽我的裙衫,我看到她吃力地?fù)u了搖頭??磥硭挖w夫人想的一樣,為了趙府的門面,她寧愿自己飽受病痛。
趙熾的病情和母親的病簡直一模一樣,當(dāng)年母親還未等我拿到藥引便葬身在了將軍府的那片大火中,每每想到這是我都會忍不住心痛起來。后來我還是從苦度那里拿到了藥引,只是母親再也回不來了,絕世無雙的苦度之花在我手中也成了無用之物。如今又遇見了一個和母親同樣病情的人,看來那株花終于有了用處。
“我有個方子能救她。”
趙夫人似并不抱多大希望道:“那……就勞煩姑娘將這方子寫下來吧?!?p> 待我寫完拿給趙夫人看時,趙夫人不禁嘆了口氣:“先前熾兒和她二弟去兗州尋的那名醫(yī)寫的也是這個方子,只是這‘苦度’我家老爺怎么尋也沒有半點消息?!?p> 我對趙夫人的話感到奇怪,普天之下知道這個方子的人不多,因為這方子只在一本古書上有過記載,當(dāng)年也是在將軍府暫做我的教書先生的陳姐姐告訴我的。不知那兗州的名醫(yī)究竟是何人,竟也知道這個古方。
我笑道:“恰好我有?!?p> 趙夫人大驚,磕巴著問我道:“姑娘……究……究竟是什么人?”
我的行囊都放在了陽城的宅子里,趙府又派人同我一起回去拿那味藥。小蓮知我要將藥贈與趙家姑娘,只是再三問我是否真的決定了,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她方才離去。
苦度只有晾成黑花白葉的干花后才能入藥,我從前從國師弟子苦度手里拿到它的時候,它已然是一副干花的樣子了,現(xiàn)下只需將它當(dāng)做藥引與其他草藥一起熬煮過后便能喂趙熾服下了。
趙夫人和趙老爺都很是感謝我,正在他們向我道謝之際,我道:“苦度萬金難求,這是此世間最后一朵,趙老爺既然打聽過想必是知道的?!?p> 趙老爺說道:“確實如此,不知姑娘想要什么,小老兒定當(dāng)竭盡全力報答姑娘?!?p> 這正合我意,我笑道:“我只希望,當(dāng)我日后向趙老爺求助的時候,您能相助于我?!?p> 趙老爺笑道:“我趙府欠姑娘一條命,姑娘所求,我趙府自當(dāng)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有他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些日子與趙府的接觸我知趙熾一家都是說一不二的人,今日趙老爺說了這番話,來日我找他相助的時候他定會助我。
城里日日都有孩童在唱“日沒月隱,永夜不晝,魂泣獸嚎,啟滅焽復(fù)”,聽說啟皇已經(jīng)得知了這件事,特派周刺史調(diào)查此事。只是一個月過去了,皇城里再沒傳出過什么消息,至于周刺史他仍周轉(zhuǎn)于各地深入調(diào)查。
我疑心此事與小蓮有關(guān),即便與她無關(guān)她也該知道些什么??墒俏也恍柚肋@些,我只要能報仇就夠了。
手里這本講解占天之術(shù)的書已經(jīng)被我翻過十來遍了,我基本上可以將它背得滾瓜爛熟了,甚至我此刻都可以去街上擺個小攤兒,賺些銀兩了。
我從殿下的墓前回來的時候,小蓮已站在院子里在等我了。她將放在石桌上的一頂白紗斗笠和一件白衣遞給了我,她對我笑著說:“時機(jī)到了?!?p> 次日,從皇宮而來的一位公公出現(xiàn)在宅子前,小蓮開了門將他們迎了進(jìn)來。我穿著白衣帶著斗笠盤腿坐在院子里,白紗遮住了我的面容,此刻他們都看不到我的模樣。而我卻看清了來人,竟是常公公。
常公公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我一番,而后向我鞠了一禮問道:“請問閣下可是清玉大師的弟子水隱大師?”
水隱是我當(dāng)年拜入若仙殿時國師賜給我的道號,那時人們都知道國師新收了一名弟子叫水隱,只是誰也不知道那人就是我,也就是當(dāng)年的將軍府嫡女沈沅湘。
我故作深沉不說話,小蓮則走過來說道:“我家水隱師尊自小就將口識贈與了仙家,此番開不了口,平日里都是由我代為轉(zhuǎn)達(dá)的?!?p> 常公公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還請水隱大師見諒?!?p> 常公公正要說些什么,小蓮卻搶在前面笑著說:“公公此番為何而來師尊已全然知曉,我家?guī)熥鹨褱?zhǔn)備就緒,只要陛下能答應(yīng)將從前的若仙殿讓與我?guī)熥穑瑤熥鸺纯删湍芮巴蕦m?!?p> 常公公笑道:“這點陛下早就為水隱大師考慮過了,陛下早幾天就命人將若仙殿重新整頓了一番,等大師到了就能直接入住了?!?p> 小蓮?fù)宋乙谎廴缓髮χ9f道:“師尊說可以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