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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曉沉

第二十八章 宮變失敗

暮曉沉 流觴無酒 2091 2021-10-03 17:20:40

  王政來求見我的時候,我正幫小蓮喂養(yǎng)她的鴿子。王政我只是有所耳聞,據(jù)說他是庾親王手下的一名文臣,曾憑借一張巧口為庾親王招攬了許多有能之士。更是在戰(zhàn)場上為庾親王出謀劃策過,傳言著名的九星陣就是他創(chuàng)建的。

  我捏了把飼料放在手心里,那幾只被困在籠子里的鴿子爭先恐后地輕啄著我的手。我問道:“小蓮在何處?”

  侍女一直伏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規(guī)矩學的太好的緣故,她始終沒有抬起過頭。

  “回大人的話,奴不知?!?p>  小蓮時常如此,來去不知蹤影,她從不會告訴我她要去何處做些什么,我知即便問了她也不會告訴我,或者說不會告訴我事實,便很少去問她。我只記得有過一次她在離去前主動告訴我她的去向,那是在沈氏將軍府的時候。

  我同小蓮說話最多的時候便是在晚上,當黑暗籠罩住整片天空的時候,只有清冷的月光傾瀉下來的時候,我知道我和小蓮都將會褪去平日穿在身上的偽裝,我們將回歸到我是李姝她是暗衛(wèi)的時刻。

  “今晚我將去皇宮?!?p>  我躺在床上盯著一片漆黑的頭頂,那時的皇宮于我來說還是有許多牽掛的,譬如說大福,譬如說周鴻文,還有……我的殿下……

  “我會去見殿下?!?p>  她像是一直都在等我的回應(yīng),可是我太沉湎于過去的回憶,太沉湎于被時局所困的悲傷。

  “你有什么話要讓我轉(zhuǎn)達給殿下嗎?”

  我應(yīng)是有許多話要同殿下說的,可正當時,我卻不知要把哪句話拿出來講與殿下聽。仔細想了很久,黑暗中一聲凳子挪開的聲音擦破了寧靜,我知小蓮要動身了。急忙之下我輕聲叫住了小蓮,小蓮頓足在渾濁而又清冷的月光下,我張了張嘴,終還是一句話都未說出口。

  小蓮輕手打開門,一道濁光瀉了進來,不久那道濁光隨著門的合上漸漸滅了光亮,我的眼里再度一片漆黑。我泄了氣躺在床上,望著房頂?shù)钠岷谀X子里一片空白。

  王政摘下黑帽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他抬起頭是我赫然看見一到猙獰的刀疤攀附在他的左臉上,像是一條蜈蚣,隨著他臉皮的抖動,那“蜈蚣”也緩慢活動了起來。我心里忍不住犯怵,此刻小蓮不在我身邊,面對這人時我生怕露出一絲膽怯,好讓他瞧出了什么端倪。

  我繃著張臉,擰著眉毛,瞪著雙眼,瞧著他那張令人生畏的臉。想到從帽檐上垂下來的白紗已然遮住了我的臉,這王正是如何也看不到的,于是我便仔細起了自己的身形。

  王政是庾親王的人,想來他此番找我也是為了庾親王的事。至于那庾親王,我想起來不久前我見過他,那時的他奄奄一息。

  王政張了張嘴,卻還未等他說話,幾十個侍衛(wèi)便拿著帶血的刀涌了進來。我登時差點坐不住,殿里的那名侍女也嚇得直接癱軟在地上。我看向王政,他一幅胸有成足的模樣站在原地,我心驚,原來他們是一伙兒的。

  王政向我俯禮說道:“國師大人見諒,今日王某來此本是為了吾王,此事不得讓陛下得知?!?p>  鮮血從刀身上流淌至刀尖凝聚,匯成一滴血珠,而后啪嗒一下滴在地上。染血的黑甲在空氣里變得污濁,濃烈的腥味兒涌進我的鼻腔,逼得我不得不攥緊拳頭讓指甲嵌入肉里,用疼痛來抑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前幾日吾王遇刺的事想來大人您早已知道,陛下一直以養(yǎng)傷為由將吾王扣留在宮中,我等為營救吾王這才不得已潛入宮中求您相助!”

  啟皇是我的仇人,也是他們的仇人,仇人的仇人可成暫時的朋友。既是朋友,有難自當相助。只是此番我是水隱,并不單純是李姝。

  “我為何要幫助你們……行不軌之事?”

  王政笑道:“世人皆知水隱國師通天曉地,神鬼沒入,難道大人您不知這其實是在替天行道?”

  通天曉地,神鬼沒入,那都是為了復(fù)仇大計而不得不讓世人相信的東西,我只會些微末伎倆,哪兒會真有這番本領(lǐng)?可是王政口中的“替天行道”卻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民間流傳的一個預(yù)言,據(jù)說那預(yù)言是大啟上一任國師占卜出的——紫微星移,無面當?shù)?,天下亂。

  我端坐在殿上許久,久到黑夜吞噬了白晝,月亮懸天而掛,星辰隱匿在黑幕里。小蓮走過來給我披上一件狐毛氈,我抬了抬眼眸,問道:“都清掃干凈了嗎?”

  “血太多了,還需得一會兒?!?p>  我嘆了口氣將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這本就寂靜的宮殿此刻更加寂靜了。眼角不經(jīng)意間瞥到地上昏過去的侍女,王征走前喂她吃了一粒毒藥,王政說那藥并不會讓她丟了性命,只是不能讓她再開口說話罷了。

  “他讓我挑動天下人的心?!?p>  小蓮輕笑一聲說道:“這不正好?”

  拉攏人心何其艱難,但挑動人心卻又何其簡單。

  我?guī)е俗呱蠈m外的祭壇,百姓都跪在祭壇四周,我站在高處放眼望去,黑壓壓地一群人。小蓮將燃好的香遞到我手上,我轉(zhuǎn)過身將三支香插進香灰壇里,正要像往常一樣跳祭祀舞的時候,一隊官兵扛著“庾”字大旗,帶著人馬和武器從旁邊匆匆奔馳而去。我凝神瞧著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止一隊。

  百姓們呆呆地看著他們,全然忘記了自己此刻正在向神靈祈禱。有些人登時起了身,大聲嚷嚷著“變天啦!”“變天啦!”。

  我不禁心生疑惑,我這祭祀還沒結(jié)束呢,王政怎么就發(fā)起進攻了?

  心中不好的預(yù)感愈來愈重,我看著這群正奔向皇城的士兵,他們身上的顏色正在我眼中逐漸消散。我?guī)е簧肀瘧戨S小蓮回到宮中時,入眼的便是滿地鮮紅的尸體,以及蓋在尸體上染滿鮮血的“庾”字大旗。

  侍衛(wèi)長陳柏生正帶著人在清理尸體,見著我的隊伍后便抱著劍站在遠處施了一禮,我撩起簾子遠遠地便看見他了,那時他站在尸體堆里,只看得到他膝蓋往上的部分,至于膝蓋以下的我是不敢多看的。

  煉丹房突然走水了。

  那幾日我總沉浸在對王政發(fā)起宮變失敗的沉悶之中,我總在想倘若那天王政成功了,我就能在黃泉路上和阿瑜相見了??墒菍m變失敗了,我和阿瑜又得晚些見面了。也因此,當我得知煉丹房突然走水時,內(nèi)心沒有絲毫波瀾。

  我以為小蓮當是十分著急的,沒想到,常公公竟帶著幾分不悅率先來到我面前。常公公說他奉啟皇口諭,要徹查這次煉丹房走水的事情。當小蓮捧著一捧黑糊糊的藥渣走到我面前時,常公公的臉色變得越發(fā)難看了。

  小蓮?fù)锵У溃骸斑@都煉制一半的天數(shù)了,竟發(fā)生了這樣的事,真是可惜了這些藥材了。尤其是這藍莜,這可是我家?guī)熥饛南缮綆Щ貋淼哪?,本就不多,這下是徹底沒了?!?p>  常公公立即問道:“敢問這藍莜是何種仙草?”

  小蓮回道:“藍莜乃是蓬萊仙山的一株四年生草本植物,平日里難得一見?!?p>  常公公又問道:“可有其他藥草能代替?”

  小蓮搖搖頭說道:“既是仙草,豈是尋常藥草能替代的?”

  常公公想了想說道:“若是派人去尋……”

  未等他說完,小蓮就接口道:“如何派人去尋?常公公你是不知道,蓬萊仙山只有有緣人才能得見。當然……若是有八域圖在手,那就一定能找到了?!?p>  常公公張著嘴站在那里,好一會兒他才帶著人離去。

  我知小蓮這是瞎說的,那些藥材不過是隨處找來的罷了,雖說為了掩人耳目加了些鮮為人知的植物,但從未加過什么仙草。小蓮之所以這么說,想來是為了引出八域圖,我卻是不知道原來小蓮對這件事也這么上心。

  再次見到金妃時,經(jīng)過感到物是人非。那是晌午的時候,幾十個宮人抬著一個黑色的棺槨從宮里走了出去,后面還跟著一眾宮女,其中就有玖鳶。我想那棺槨里躺著的人就是金妃吧。

  剛一出宮門,一眾人便開始披麻戴孝,動作極為迅速,絲毫不敢耽誤片刻。待人走遠了,站在門口的常公公帶著一行人高呼:送金妃娘娘!

  我甚是驚奇,洛顏不僅出乎我意料地再次出現(xiàn)在我眼前,如今又很是出人意料地再次從這個世界消失。我不知這次她是否真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我只知道,我的心里此刻很是沉悶,還帶著幾分不安。

  我聽宮里的人說,金妃是為了保護啟皇被刺客用劍插進心口死的。我不相信,洛顏怎么會為了仇人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呢?世人都說金妃對啟皇一片癡心,我怎么也理解不了一個亡國公主怎會愛上一個間接覆滅自己國家的人呢?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七日后,伴隨著德妃臨盆和金妃頭七結(jié)束,金妃的侍女玖鳶成為了啟皇三千佳麗中的一員,金妃這個曾經(jīng)最得寵的妃子像曾經(jīng)的那位貴妃一樣以驚奇的速度被世人遺忘,以一種更為驚奇的速度被啟皇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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