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云縣,鐵府,后院書房之中。
劉顯奕正坐在椅子上,拱手朝鐵林說道:“鐵老先生真是老當(dāng)益壯?!?p> 鐵林也連忙回禮,笑道:“縣令萬不可如此,老夫只是一介平民,如何敢受縣令之禮。”
劉顯奕笑道:“當(dāng)年本縣大哥參軍,被分配到云蒼山邊境,最終戰(zhàn)死,乃是鐵老先生為其收斂尸骨,方才沒有曝尸荒野。這禮節(jié)乃是私人感謝,不在于縣令身份。”
鐵林回道:“就算老夫得此人情,可令尊安排老夫兒子參軍,還多有照顧,這才能當(dāng)上校尉一職,此情已經(jīng)還了。只是老夫尚有一事不明?!?p> “鐵老先生請講。”
鐵林問道:“縣令兄長已捐軀數(shù)十年有余,為何不為其遷移墳冢,落葉歸根呢?”
劉顯奕嘆道:“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啊。老先生為本縣大哥埋葬之處,似有陣法隱匿,無從推算。而若要從千余墳冢之中找出他的,無異于大海撈針,不知道要掘掉多少墳冢,才能找到那一個?!?p> “我等儒學(xué)人法修士,是斷斷不可做此有違天道之事的。更何況那是為國捐軀軍士們的安息之所,怎可為了一己私情而損壞?”
“縣令大義!”鐵林略顯敷衍地稱贊一句。他性情灑脫不拘一格,反倒是有些不太喜歡這位剛剛到任的縣令的做派。
劉顯奕倒也不在乎,說起正事來:“鐵老先生,本縣此番前來,尚有一事相求。”
鐵林說道:“請講。”
劉顯奕直說道:“明年朝廷欲要冊封神職,其中便有此縣城隍。還望老先生能予以支持,我虞國興亡盡在此處了?!?p> 鐵林說道:“身為虞國百姓,有關(guān)虞國興亡之事自當(dāng)盡力。只是老夫身為一介凡人,冊封神職之事,老夫又能幫到什么忙?”
劉顯奕解釋道:“老先生有所不知,神法修士本來是由百姓信仰而來,若無信仰之力,便不可成神。鐵老先生身為此縣年紀(jì)最長之人,若說萬民尊敬,自然當(dāng)仁不讓。”
“此前由百姓自發(fā)信仰之神,恐怕不會樂于見到朝廷冊封神職之事發(fā)生。而為了不引起更大的反彈,虞國各地,都需要在同一時間進(jìn)行此事。也正因此,朝廷人手略顯不夠,所以本縣希望鐵校尉到時能夠參與進(jìn)來?!?p> “第一個是好處,第二個是條件嗎?”鐵林心中思忖。
他問道:“恕老夫直言,朝廷此舉,應(yīng)當(dāng)是舉國支持才對??h令從軍中調(diào)撥一支軍隊?wèi)?yīng)當(dāng)不難吧?”
劉顯奕解釋道:“不瞞鐵老先生,本縣乃是新晉縣令,朝廷此番也有考教之意。被分配到蒼云縣這等僻陋之地,也正是因為此處行動成功與否,并不影響大局。”
鐵林又說道:“縣令方才說,原本的神職不希望見到此事。敢問云蒼山山神可是屬于這‘原本的神職’?”
劉顯奕說道:“不錯!”
鐵林說道:“老夫自幼便受過云蒼山山神庇佑,若山神不同意,那恕老夫也不答應(yīng)此事?!?p> 劉顯奕笑道:“老先生放心,本縣也十分樂于與樊山神交好。前幾日,本縣已經(jīng)與樊山神通過氣了?!?p> 鐵林點頭說道:“若如此,老夫便在這白發(fā)之年,也為國出力一把?!?p> 劉顯奕起身拱手說道:“那本縣便提前謝過老先生了。”
鐵林見他起身,便順勢說道:“老夫就不送縣令了。”
劉顯奕一愣,最后還是笑道:“本縣便不打擾老先生休息了?!?p> 待他一走,鐵林靠在椅子上,不由喃喃說道:“孟先生啊,你何時再來?”半晌之后方才起身,回到臥室之中。
劉顯奕出了鐵府,直奔縣衙。劉昱文此時已經(jīng)從山中回來了。
“怎么樣了?”他問道。
少女鼻子一皺,說道:“奕哥你給我的法訣根本沒用上。我去的時候,骨頭哥哥已經(jīng)在修習(xí)陣法之道了,正好會用到那些骸骨?!?p> “骨頭哥哥?從誕生靈智算的話,孟昶應(yīng)該比你小兩年?!眲@奕疑惑。
少女吐著舌頭,說道:“這幾天總這么叫,說順嘴了。再說了,他比我高啊,而且也挺好玩的。”
“你還是喜歡作弄人啊?!眲@奕笑了笑,又問道:“之后如何了?”
少女答道:“本來他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用這些骸骨,但我勸了兩句之后,他就好像悟透了似的?!?p> “如此便好?!眲@奕說道。
“奕哥,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劉昱文問道。
劉顯奕笑道:“共有兩點。其一,族中精通卜算之人,推算出云蒼山中有我們的大機(jī)緣,但并不能確定具體應(yīng)在何處?!?p> “前幾日上山之時,我便觀察了一番。孟昶所居住的烏木林,似有天機(jī)掩蓋之陣法,族中推算不確定,可能便是因此而起。若真如此,那機(jī)緣便應(yīng)在此人身上?!?p> “這幾日讓你與他一起,以及今日要你贈送法訣之事,便是希望能與他打好關(guān)系。只可惜法訣沒用上?!?p> “其二,你我大哥的尸骨還埋在那里。我們身為儒學(xué)人法修士,不可做此掘人墳冢的事,所以便贈他利用白骨的法訣,希望借他之手完成此事。若想讓大哥落葉歸根,只能想此辦法了?!?p> 劉昱文皺眉說道:“可是同為修士,妖法修士便沒有此忌諱了嗎?”
劉顯奕說道:“此舉有違天道,不過他不知此等忌諱,又身處掩蓋天機(jī)的陣法之中,應(yīng)當(dāng)是無事的?!?p> “應(yīng)當(dāng)?”少女瞪大眼睛,看著劉顯奕說道:“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他為人應(yīng)該是不錯的。而且奕哥不是說他身上有我們的大機(jī)緣嗎?就是為此,奕哥也不該有如此算計??!”
“而且!”她又說道:“奕哥告訴我的說辭,不是無我無相,慧靈慧光嗎?難道這句話也是假的?”
劉顯奕搖搖頭,說道:“此言非虛,而且是出自佛法大師之口。知曉此言,對他也是有益無害。”
“既如此,為何奕哥不自己去挖掘,反而要借他人之手?奕哥若能參透此言,自不必在乎所謂忌諱。可若是骨頭哥哥未能參透,日后一旦知曉此乃有違天道之事,心魔不就順應(yīng)而生了嗎?”劉昱文言辭犀利地問道:“難道,奕哥你是著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