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在樹林的深處有一個凸起的土包,近來一看才知那是一座墳,只見金黃的樹葉紛紛覆蓋在墳上,已是殘陽如血,偶爾傳來幾聲杜鵑的鳴叫聲,這樣的秋天,為何會如此荒涼?
不知這墳中葬的究竟是何許人也?姓甚名誰家在何方?竟會葬在這么一個荒僻的地方!只知道這座孤墳是在一場宮變后堆起的。
只聽見遠處漸漸傳來老牛歇嘶力竭的悶吼聲和一老婦氣喘吁吁的聲音。
“慢點,慢點,也不怕摔著?!?p> 只見一老婦攙扶著一老翁,兩個人頭發(fā)全都花白,皺紋早已布滿在了臉上。
兩位老人身著粗麻衣服,身上并無任何首飾,而那兩人走得又是如此得緩慢。只見那老婦雙目緊閉著,怕是因眼疾而失明,而那老翁手持著一根大木棍,兩個人顫顫巍巍地走著,竟走到了那座墳前。
那老婦站在墳前,用手摸索著,卻只摸到了堆積的黃葉?!袄项^子,我眼睛瞎了,可心沒瞎,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落葉呀,快來幫我把這些葉子給清理掉?!?p> 清理之后,墳頭露了出來,老婦眼角綴滿了淚,嘴里抽噎道:“小福子,你怎么就這樣走了??!世人都說你狠,說你毒,說你該死!可我總知道,你本心是好,本性不壞,你只是苦慣了,太想過富貴的生活了,可就是這樣才把你一步一步地逼上了不歸路??!小福子,大娘來看看你,大娘絕不會忘記了你的恩情,也許只有我認為你不該就這樣??!”
老婦一直在抽泣,淚水在她滿是褶皺的臉上肆意地流著。
“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要趁著天黑之前下了這座山啊!”老翁搖搖頭,無奈地說著。
只聽見老牛的一聲嘶鳴,便又漸漸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夕陽沉沉,晚霞如血,天色變得昏暗,云也散去,鳥也歸巢,只有晚風還在外出。風一吹,樹葉又紛紛落下,再一次將墳全部都蓋住了,遠遠望去,所見之處全都再次被落葉覆蓋住了,再也找不到了墳的痕跡。
故事的一切,還是要從三十年前的深秋夜開始說起。
在一個破舊的茅草屋內(nèi),只聽見一個女人接連不斷的叫喊聲,隨之聽到了孩子的一聲哭喊聲。在那之后,一切便又陷入了寂靜之中。
屋內(nèi),一個接生婆不停地拍打著一個用破被包住的嬰兒。
“恭喜你啊,小丁,你媳婦給你生了個白白凈凈的兒子。奇怪了,這個孩子怎么不哭呢?咦,怎么非但不哭,還笑呢?我給婦人們接生那么多回了,可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出生后連哭都不哭的嬰兒呢!”
“小丁啊,這孩子可真有福氣哩,說不定能給你們?nèi)規(guī)砗眠\氣呢!”
這時,孩子的父親將幾枚銅錢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接生婆的手里。
“不用,不用,你們家的生活也怪不容易的,咱都是一個村子里的,又何必這樣呢?說不定你們家這孩子長大后,能夠達官顯貴的,咱村子的人都指望著能沾沾他的福氣呢!”
孩子的父親連忙笑道:“婆婆,您可真會說笑,我也不求這孩子能夠達官顯貴的,只求他這一生都能夠圓滿幸福,不要像我和他娘一樣如此艱難困苦地生活。
“婆婆,您看給這孩子取個什么名字好呢?”
那接生婆略微沉思了一會兒,便說道:“圓滿幸福,那就叫這孩子圓福吧!這名字準不會錯!”
“太好了,小圓福,那你就快快長大吧!到那時咱們家就真的幸福了!”
孩子的父親抱著可愛的小圓福,臉上泛著紅暈,露出了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
這時,孩子的母親醒了過來,接生婆便開口道:“小丁啊,你媳婦身子骨可好著呢!那我就先走了,就不打擾你們這一家人了。”孩子的父親連忙將孩子放在他母親的身旁,然后才出了門,去送一送那接生婆。
這才發(fā)現(xiàn),這破舊的茅草屋依著座山,原本這屋旁全都是圍著柵欄的,可叫人發(fā)愁的是,這柵欄也拿去換錢了,這一家人可以說是到了貧困潦倒的地步。
這一家人的生計也幾乎只能靠著男人去上山打柴,且不說這山路陡峭,野獸埋沒,毒蟲遍地,上山一趟難免要提心吊膽。更何況,單憑一人之力,即使打柴歸來,又能換來幾個錢?好在他有一位賢惠的媳婦,在這山前屋后的空地上種了些許的菜,這才使一家人能夠勉強生活下去。這家人也并非沒有親戚,孩子父親還有一個姐姐,即是這孩子的姑姑,她嫁給了一個專門售賣野獸毛皮的獵人,這些年日子過的相當?shù)淖虧櫋?杉词顾呀?jīng)富得流油,卻不知為什么會那樣的吝嗇!對內(nèi)生活富貴,對外卻對自己的親弟弟幾乎是不聞不問,除了自己弟弟結(jié)婚當天,她才不得不派人送去了幾筐米、幾斤肉和一些不太新鮮的瓜果蔬菜。除此之外,這兩家可以說是再無來往。
由于家中貧困,當時還沒有孩子的夫妻二人,就已經(jīng)是在艱難度日,可有了孩子,夫妻二人是可以忍饑挨餓的,可孩子那么小,不能讓他白白受苦??!一想到親戚也靠不住,孩子的父親便四處打聽可以賺錢的好方法,最終得知這市面上現(xiàn)在急需老虎的毛皮。
可這猛虎哪是能輕易對付的?眾人都不敢接這買賣,甚至連他專門狩獵野獸的姐夫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什么人會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
然而,就在眾人都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孩子的父親一狠心,一咬牙,便接了這樁買賣。他當即收下了訂金,換來了些豐盛的食物,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家中,在此之后,那幾天的生活可真是讓人滿足!
可交貨的日子眼看著就要到了,孩子的父親也準備去山上尋這老虎,他自然不敢去面對這大老虎,可現(xiàn)在正值秋天,母虎肯定在焦急地尋找著獵物,所以在這虎穴的時間也就少了。可以在母虎外出捕獵的時候去抓這幼虎,這皮毛可以賣,這肉還可以全家吃,簡直是一舉兩得!沒有時間多想了,他還沒來得及與妻子好好告別一下,便啟程上山了。
這孩子母親身世也時十分讓人可憐,她原本并不生活在這個村子里,一切都是因為一場意外!
她從小就被父母賣到了一個大戶人家,好在她聰明伶俐,不久就被那戶人家的小姐選中了,成為了那位小姐的貼身奴婢。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一日她陪小姐到山中采花,不幸被樹藤絆倒,竟跌到了山谷里。而那小姐也是個膽小怕事的,竟選擇獨自離去,絲毫不顧那奴婢的死活。
幸運的是,那奴婢被一個好心的小伙子救下,兩人可謂是一見鐘情,從此便一起生活在山下的茅草屋里。那女子也是為了生計,經(jīng)常用竹條去編些竹鞋竹帽等物品來換一些錢。
由于她做的東西十分精致,又因為跌落山谷而失了憶,忘卻了自己的姓名,人們見她心靈手巧,再加上她丈夫姓丁的緣故,一來二去,村里的人都叫她丁巧手。
巧手本來就不同意這孩子的父親去上山狩獵老虎,可她卻怎樣都攔不住丈夫。丈夫早上趁著天還未亮就出門了,而如今已是到了晌午,卻仍未歸來。
“莫不是......不可能,一定是我胡思亂想了?!?p> 巧手掩藏住了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卻不禁擔憂起來,若丈夫不在了,她一個女人家?guī)е粋€孩子可怎么活??!所以丈夫千萬不能出事啊!
巧手看見圓福不停地朝自己笑著,心中不由倍感酸楚,她輕輕撫摸著圓福那稚嫩的小臉:“小圓福啊,娘對不起你呀!讓你從小就跟著我們受苦??!求你保佑你的父親吧,沒有他,咱們娘倆兒可怎么活啊?!”
巧手的眼眶里閃現(xiàn)出淚光,而她的心卻在隱隱作痛。這天若是塌了,一切就全完了。
她放下了手中編織的竹蓑衣,將手合十,緊閉雙眼,祈求蒼天保佑著丈夫能夠平安歸來。她又不時出門向山上望去,那是雜草叢生的山??!丈夫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一家人的生活如此貧困潦倒,可無奈世事還是如此捉弄著人。
孩子的父親終于找到了一個隱藏在叢林深處的虎穴,他躲在旁邊的樹叢中靜靜地守了半天,只見黑暗的洞穴中,突然射出兩道銀光,寒氣凜凜,丁父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豆大的汗珠也從他的額頭滾落到地上。他用手緊緊地握住了砍刀,手背上的青筋立即突起,可他的胳膊卻不停地顫抖著。
母虎從洞穴中出來了,匆匆前往山的另一邊去捕獵了。丁父點燃起了火把,鼓起勇氣,獨自一人走進了黑暗的虎穴。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果然有兩只小老虎被獨自留在洞穴中。
兩只小老虎蜷縮在一起,好像是在相互取暖,有一只小老虎還在不停呼喚著母虎,丁父看到此景,頓時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圓福是不是還在等著自己回家,圓福一定也是又冷又餓的,一想到這里,丁父立刻用刀將兩只小老虎抹了脖子,一手一個,將它們拎出了洞穴。
他本以為大功告成,可剛出洞穴,就見到母虎迎面走了過來,虎視眈眈,嘴里還不斷發(fā)出低吼聲??帐幨幍幕⒀ɡ铮富⒌暮鹇曉诓煌5鼗厥幹?。
丁父連忙嚇得將兩只小老虎的尸體扔在了地上。母虎看到自己的兩只小虎崽全都沒有了動靜,仍然不死心地用鼻子嗅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聲音響徹整座山,仿佛都能將山上的石頭震碎。
母虎一下子竄了上來,將丁父撲倒在地,只見鮮血漸漸漫開,將那金黃的樹葉染得血紅,山上全都彌漫著一股血腥味,讓人聞著惡心,反胃。
母虎的吼叫聲響徹整座山,巧手聽到后,心一慌,手中編織的竹蓑衣掉在了地上。
她的心頭不由得一震,心里想著“怕是孩子的父親出事了,孩子的父親再也回不來了?!?p> 眼淚無助地從巧手的臉上流下,顆顆打在圓福臉上,小圓福的臉被淚珠打疼了,也哇哇大哭了起來,只見天外來了一道閃電,接著一陣霹靂聲響起,大雨如傾盆般倒下。母子二人的哭聲伴著大雨顯得格外荒涼,是那樣的無助與慘痛。
巧手看著外面的大雨,心漸漸涼了。從今以后,她再也得不到溫暖的依靠了。但是,還有一個人,把她當作唯一的依靠。即使再痛,她也必須堅強地活下去!
大雨盡情地拍打在丁父冰冷的尸體上,雨水將丁父的血沖洗得干干凈凈,地上沒有了任何痕跡,只有丁父的尸體獨自躺在落葉上,而那兩只小老虎呢?怕是早被母虎叼走了,丁父用性命換來的兩只小老虎也同他的性命一樣消失不見了。
次日,有一上山打柴的人,他與丁父算是舊相識,看見丁父的尸體后,便立即將尸體背到了茅草屋內(nèi)。
巧手看見了丈夫的尸體,不禁嚎啕大哭起來,一個多么苦命的女人!
巧手望著丈夫的尸體,臉色慘白,嘴唇像沾滿了白灰,臉上驚恐的表情遲遲不能散去。巧手的眼淚不自覺的流淌成河,自己活生生的丈夫竟在轉(zhuǎn)眼間就成了一具尸體。
這個茅草屋從前是冷清,而如今卻變得冷寂。
巧手邊抹掉臉上的淚邊哽咽道:“我丈夫死去的消息,求您千萬不要聲張,不要透露出去?!?p> 可這件事真是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又怎么會少得了丁父的姐姐呢?
一聽到自己弟弟死了,這姐姐原本是無動于衷??伤肿屑毾胂?,畢竟人都已經(jīng)死了,可自己是姐姐,長姐如母,她總要裝裝樣子。表面上一個痛不欲生的樣子,可她的心硬如磐石,又怎會真的傷心?
可自己的傷心要裝還要裝得真實可信,不能讓別人看出破綻。世上居然會有如此狠心的姐姐,置人生死于不顧,何況還是自己親弟弟的性命。
巧手自知家里無多余錢財,可姐姐好面子,硬是要在村里人面前增添自己的風光,于是要自己散財,準備大辦喪事,可這場喪事卻釀成了一場大悲劇。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