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春茶如雨秋茶似霜

　　所謂的清心木葉子，果然是茶。

　　阿皮原本就愛喝茶，因此那茶雖是葉橘井用冷水泡的，但阿皮嘗了一杯便覺出有些像是白茶味道。問了葉橘井，果然這藥鋪掌柜說是將葉子曬干了制成的，未曾炒制蒸制。

　　只有葉子的本真之味。尤其是這茶應(yīng)是新制的，那種草木特有的青氣未褪，喝起來更是提神。

　　不愧清心木之名啊。

　　三人各自捧著只小杯，細細品啜著杯中之物，良久無言，只任悄風遠遠撫來海浪舒緩的琴音。

　　“好東西啊，感覺五臟六腑都被滋潤了呢?！辟R蘭瀟喝完一杯，卻并不放下杯子，只把那只空杯放在鼻下，輕輕嗅著茶葉沾染未去的香氣，若有若無。

　　阿皮也喝完了一杯，自己又給自己添一杯，道：“老橘，下次試試用熱水泡，味道可能會更濃?！?p>　　“說的是呢。”葉橘井眼睛一亮，似乎很受啟發(fā)的樣子。

　　他也給自己續(xù)了一杯，咂吧咂吧嘴，道：“這個清心木能靜心凝神，但是喝多了也嘴里清淡。哎，我跟你們說啊，我弄了點麥米，用造醋的法子改良了一下，造出來些漿水，那味道又醇和又濃厚，還挺有回味的，就是太少?；仡^等我再琢磨琢磨，攢多些再給你們嘗嘗?！?p>　　好家伙！阿皮不由欽佩地看著葉橘井，這位醫(yī)藥行的專業(yè)人士簡直是搞研發(fā)的啊，竟然讓他把酒也造出來了！

　　阿皮忍不住道：“老橘，你這好東西這么多，隨便拿出一樣來，這不都是可食用物嗎？”

　　“這些又不能填飽肚子，怎么算是可食用物？”葉橘井笑著擺擺手道，“不過這些大都是有藥性能治病調(diào)理身子的，也算是我沒白費功夫?！?p>　　賀蘭瀟笑道：“葉先生是有心人了。其實我們這地方天生地長了不少有用之物，只可惜像葉先生這樣的肯下功夫發(fā)現(xiàn)鉆研有所成就的人，實在太少了，以至于無數(shù)珍重之物散落路邊無人識啊?！?p>　　葉橘井急忙謙虛道：“賀先生才叫博學，在您面前，我那點兒本事算什么，日后少不得要向您討教……”

　　賀蘭瀟一笑：“賀某答應(yīng)了你們的，定將做到?！?p>　　阿皮忽然想起，在迷思森林里，賀蘭瀟說過，他為表把他們牽扯進睡樹危險的歉意，會替他們辦一件事兒。阿皮本來沒什么事兒要求賀蘭瀟辦，但是……

　　心中的疑惑是否可以請這位聰明人幫著解解呢？

　　阿皮不由身子往賀蘭瀟那邊傾了傾，道：“賀先生，我和您也只是一面之緣，不敢亂攀交情，但我現(xiàn)在實在是有件難事，還想……”

　　賀蘭瀟道：“阿皮兄弟盡管說，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定將盡心竭力?！?p>　　阿皮道：“我想跟先生請教個問題。只是這個問題于我實在是關(guān)系重大，所以我厚著臉皮想能不能請先生真心點撥于我，就當是……”

　　“就當是抵了我在迷思森林里給你們的允諾了？”賀蘭瀟一笑，道，“你不過是想聽聽我的意見，也不算什么大事，阿皮兄弟無需太過客氣。你盡管說好了，我承諾幫你的事兒，也還照舊有效。”

　　賀蘭瀟雖然說話謙和，但言語間卻無意帶著些自信。這種感覺要是擱旁人身上，就得叫人覺得他滿嘴跑火車自大又驕傲，可偏生讓賀蘭瀟說出來，就叫人覺得他卻是會如此擔當又保險，只覺得聽他的準沒錯。

　　阿皮噎管不了許多了，此時的他，真的需要有人幫他參謀參謀，尤其是聰明人。他舔舔嘴唇，斟酌一下，道：

　　“賀先生，我現(xiàn)在遇到了一個做選擇的境地，可是選擇的方向，簡直是站在兩極，我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賀蘭瀟眨眨眼，道：“其實選擇的話，你只要聽從你的內(nèi)心就好了。”

　　阿皮長嘆一聲：“關(guān)鍵是我的內(nèi)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亂了??！所以我想請先生幫我梳理梳理。”

　　“賀某洗耳恭聽?！辟R蘭瀟道。

　　阿皮深深呼出口氣，道：“第一個選擇呢，是我可以擁有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毫不夸張的，這個機會能讓我站到我這輩子都無法想象的……巔峰。”

　　葉橘井聽了道：“這是好事兒?。∵@還有什么好猶豫的？選它就是了！”

　　“既然阿皮兄弟這樣苦惱，看來這個選擇并不像聽起來的這樣簡單。”賀蘭瀟看著阿皮道，“多半，是要付出些代價吧？”

　　哪知，阿皮搖搖頭，道：“不需要我付出任何的代價?！?p>　　“那……”這下連賀蘭瀟也迷惑了起來，不知道阿皮為何苦惱？

　　阿皮垂著眼睛，看著自己喝空的茶杯，道：“這個選擇，對于我來說，完全是只有利益而沒有害處的。但是，我一旦做了這個選擇，勢必會對旁人造成一定的傷害，也許是傷害一個人，也許，也說不定會傷害無數(shù)人……”

　　“到底是啥事兒？”葉橘井有些聽不懂了。

　　阿皮搖搖頭，道：“對不起，我不能說……最起碼，我現(xiàn)在還不能說?！?p>　　賀蘭瀟看著阿皮道：“聽起來，你的這個選擇所帶來的利益，似乎是要通過頂替其他人、占據(jù)其他人的現(xiàn)有利益而得來？”

　　阿皮點點頭。

　　以王室遺孤的身份，代替埃比澤姆六世，成為新的國王。

　　宗相所說的話言猶在耳。

　　賀蘭瀟看著阿皮，又問：“那么，這個頂替是否合理合法？”

　　阿皮又點點頭。

　　宗相的聲音似乎一直縈繞在阿皮腦海：“按照埃比澤姆之國祖制，國王必須是王室直系血脈，而且，必須是男性。據(jù)我們多方查證，埃比澤姆六世為女兒身，完全沒有成為國王的資質(zhì)。而你阿皮，雖然是私生子，卻是王室這一脈中唯一的男性后代了?！?p>　　所以，頂替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只是，這個理由實在不能讓阿皮太過心安理得。

　　“盡管合理合法，阿皮兄弟卻還如此猶疑，”賀蘭瀟道，“如此看來，這個選擇應(yīng)該是不合情的了？”

　　阿皮深深嘆口氣，不置可否。

　　賀蘭瀟也不多問，道：“那么，另外一個選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