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大快朵頤
蘇任平急忙上前,和積蘇一起抬著那大托盤,道:“各位,桌子上騰個地兒出來!”
桌上那幾道菜,在蘇任平介紹的時候,就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這會兒瞅見烤乳豬這道壓軸大菜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眾人哪里還用得著蘇任平再多說,早就站起身來,將那些空盤子空碗收拾了,將桌子讓給這最后一道“大菜”。
長方形的大托盤,終于被穩(wěn)穩(wěn)當當地放到了桌子正中。蘇任平撤了手,站在一旁打量打量這道最終亮相的大菜,懸著的心已經放下了一半。
最起碼,從顏色和外觀上來看,這頭小野豬,應該是烤制成功了的。至于口味如何,那就只能是等待眾人的品嘗檢驗了。
這道烤乳豬的賣相著實不錯,以至于被邀請來吃飯的這些人,不論身份,全都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少見多怪者似的,齊齊發(fā)出了一聲驚嘆:“哇……”
只見那頭烤熟了小野豬,已經被小心抽出了穿在身上的幾條鐵條和撐子,平平整整地安放在托盤上,好像只是一只趴著熟睡的小豬,胖嘟嘟,油光水滑的,看起來既可愛,又可口。
積蘇應該是在擺盤之前給這烤乳豬又刷了一層油,因此這小豬通體是種泛著瑩瑩光芒的棗紅色,配合著因為熱力而散發(fā)到每個人嗅覺里的焦香,簡直叫人無法開口。
因為一開口,口水就會像泄洪一樣泄露出來啊。
一時間,安靜的屋子里除了暖爐里的木柴噼啪的微聲,便是雖然克制,但依舊是一聲接一聲無法忍住的吞口水的聲音了。
在美味面前,蘇任平自己也不是很有出息。他使勁咽了咽嘴里的口水,才勉強能張口說話:“大家別抻著了,趕緊開吃啊!這剛從火上搬下來,還熱乎著呢!”
“這個……”連山景遲疑一下,道,“你不用給大家介紹一下嗎?”
“這種大菜,味道就是一切。”蘇任平道,“再說了,這道菜的烤制過程,各位來的時候多少都看見了些吧?所以我也沒什么好介紹的了?!?p> “那,名字呢?”賀蘭瀟總是對蘇任平起的菜名頗抱有幾分期待。
“還是那句話,大菜一切讓味道說話,多余的,不用。”蘇任平笑道,“所以這道菜就叫烤乳豬。乳豬,就是小豬,嗯,小野豬的意思?!?p> “小野豬尚不能離開哺乳,所以叫乳豬……嗯,有道理?!辟R蘭瀟點點頭。
姚朱安在一旁笑笑,道:“我來問個實際問題啊。這烤乳豬,怎么吃?”
蘇任平瞪了這小雜貨鋪老板一眼,只覺得他是沒事兒找事兒:“能咋吃?用嘴吃唄!”
“不不,我想,姚老板要問的應該是具體的食用方法,”青嵐忍不住,補充道,“你看你這頭小野豬,完全是完整的一個,這叫我們這些人,如何分而食之呢?”
大家都是文明人,哪能隨便下手撕扯呢?
蘇任平這才明白過來。他拍拍腦袋,笑道:“哦,是我理解錯了……不過各位不必多慮,這個我也早有準備?!?p> 說著,他拿起一雙沒人用過的干凈筷子,率先下箸,在豬頸的地方輕輕一夾,便夾起了四五厘米見方的,四四方方的一塊,輕輕放到了吉婆婆面前的碟子里,笑道:“為了方便食用,我叫積蘇在上桌前,將這條小野豬做了分割,大家直接下筷就可以吃了?!?p> 積蘇這刀工著實了得,切割完了竟叫人看不出絲毫的痕跡,可是一下筷,眾人卻才發(fā)現,這些被分割好的小塊,幾乎都是同等大小,而且每一塊都是連皮帶肉的,端的是不偏不倚,公允公正。
青嵐夾起一塊肉,先看看這塊肉四邊筆直的線條,忍不住又要夸:“積蘇這用刀,力道把握的真好,真叫一個穩(wěn)準狠快,沒有一丁點兒的拖泥帶水……”
積蘇的臉微微有些紅。他只是低了頭,對青嵐拱拱手,道:“您過獎了。是蘇任平給積蘇的刀好用?!?p> 我給他的刀?蘇任平聽著不由一愣,連筷子上夾著的一塊肉都掉了下來,不過正好掉在近旁的葉橘井碟子里,葉橘井不知就里,只笑呵呵地對他說聲“謝謝”,便加起來吃了。
積蘇卻好像關注點始終在蘇任平身上似的。蘇任平只不過些微的神色變化,都逃不過積蘇的一雙眼睛。少年悄悄靠近些蘇任平,低聲道:“我洗過了,還用火燒過。不臟的。”
“無妨?!碧K任平對積蘇一笑,隨即又夾了一塊肉,放到積蘇的碟子里,道,“忙了半天了,快吃點兒東西吧?!?p> 蘇任平給桌上每個人都夾了一塊,自己才坐下來,品嘗自己面前的那一塊。這個時候幾乎每個人都在細細咀嚼品嘗著,沒人說話,臉上的表情,亦是異彩紛呈,蘇任平完全瞧不出這些人對自己這道大菜的真實評價。
就只有自己嘗嘗才知道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碟子,只見在白色瓷碟的中心,靜靜臥著一塊棗紅色的小肉塊,油潤鮮亮,香氣撲鼻。小野豬尚未長成,皮下的脂肪還沒有堆積太多,所以即使這一小塊野豬肉是連皮帶肉的一塊,也仍是較為緊致的一小塊,棗紅皮下是一小層白如雪的脂肪層,雪白的脂肪下,又雜著一絲絲粉紅的瘦肉,整個兒看起來,好像是一塊兒溫潤帶沁色的玉石似的,叫人由不得想將它含起來。
蘇任平遵從了自己的食欲。他夾起那塊小野豬肉,放進口中輕輕咬下,那層已經烤至酥脆的豬皮便迸出輕微且脆的一聲“咔嚓”,隨即,油脂橫流,在咀嚼間,在唇齒間,浸潤了接連的簌簌聲,鉆進人的耳中,簡直要讓人醉倒。
豬皮下的脂肪,不光瞧著似雪,吃起來也仿佛雪一般,只用舌頭輕輕一抿,便如雪融化,膏脂潤澤,頃刻便俘虜了舌上口中所以的神經。
吃肉宛如喝油一般,聽起來有些膩,可對于這些日子吃飯都少的蘇任平來說,卻只能余下一種感覺:
過癮!
從現代社會過來的蘇任平放縱自己在這種無所顧忌的過癮里,被油脂的美味所蒙蔽的理智,卻又不得不從縫隙里冒出些罪惡感來??墒窃谶@罪惡感里,蘇任平只覺得口中流淌纏綿的油脂,愈發(fā)的肥美甘潤,愈發(fā)的欲罷不能,只好像自己的身體骨髓乃至意識都已經被口中那無法言說也不愿與人分享的美味體驗所攻占,只好像天地之間、此時此刻就只剩下了眼前的這一件事:
吃掉它!
吃碗大鍋粥
八月有個魔幻的開端